第491章 田賊伏誅,江南士子
除夕過後。
也不知是因為道路堵塞,還是因為緹騎懶散,聖旨到達宜興的時間,比趙昱想象的要晚一些。
這些天,宜興的趙家莊園門檻都快要被踏破了,消息靈通的人不少,複興社門生前來討價還價求官者不計其數。
宏治九年,江南的冬雪融化殆盡的時候,趙昱踏上北上的船隻。
與此同時,一個重磅消息傳到江南,李成攻破洛陽,田觀的剿賊計劃完全失敗且遭左玉侮辱,最終,田觀自殺身亡。
郭臻得到這個消息後,準備好豬牛羊三牲,提著一瓶老酒,與徐雅薇一起前往徐弘基墓前拜祭。
直到如今,朝廷對徐弘基的諡號還沒有封下來,老太君已經向朝廷申請過好幾次了,一直沒有下文。
都說宰相肚裏能撐船,大明用隻有這麽大氣量的兵部尚書,結果已不言而喻。
徐雅薇一邊在墓前為徐弘基念有關田觀兵敗自殺的消息,一邊放聲痛哭,引得一旁的郭臻也眼泛淚花。
“嶽父大人,這次新任內閣首輔趙昱前往京城,你的封諡也該有結果了!”
郭臻把一壺酒灑在徐弘基的墓碑上,他在宣大時受到了徐弘基的庇護,這段時間他的所作所為,也對得住徐弘基。
東雪消融後,草木得到滋潤,一個月不到,江南各地草木抽綠,京城緹騎飛馳江南,安慶巡撫史法升任運河漕運總督,這是趙昱給複興社喂下的第一顆蜜棗。
江南士子聞訊大為振奮,四處集會慶賀。
許督在杭州與郭臻議事,恰逢幾社陳瓏、徐遠、夏彝幾人到西湖踏春,許督便邀請郭臻一同參與幾社活動。
郭臻本不想去,可許督苦口婆心勸了半天,郭臻考慮到今後有不少地方需要倚重許督,便答應了他的邀請。
初春時節,涼風一起,還是會給人帶來一絲寒冷。
郭臻經常鍛煉,身強體健,隻穿一件薄衫前往,引得幾社才子們咂舌讚歎。
原本,有著遊俠之風的許督屬於才子中的異類,現在多了郭臻這個異類中的異類,許督這才不覺得尷尬。
陳瓏今年三十三歲,細眼圓臉,頷下有著幾縷胡須,他身穿一襲青色布衫,氣息內斂,與郭臻平日見過的幾個富家公子有所不同。
徐遠身材瘦弱,聽了許督對郭臻的介紹後,一直跟在郭臻身旁問軍中之事。
“東虜凶惡嗎?”
“為何大明官兵對東虜難得一勝?”
“義軍不是些吃不飽飯的普通百姓嗎,朝廷何不以賑代剿?”
“朝廷每年撥付大量銀子養兵,為何連義軍也遲遲剿滅不了?”
“……”
江南的文人對兵事感興趣的很少,即便對兵事頗感興趣的徐遠,問的問題也極為膚淺。
“闇公(徐遠,字闇公),少說幾句吧,弘毅兄是戰場上下來的,你這樣連連追問,可是有班門弄斧的嫌疑啊!”陳瓏說笑道。
徐遠搖搖頭,露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大帳點兵,奔襲千裏,如弘毅兄這般才是我畢生的夢想!”
郭臻被徐遠問到軍中之事,本來在想如何回答才合適,可聽了徐遠的‘狂言’,再看他那細胳膊細腿,便不願再接話。
徐遠,嗬嗬,一個紙上談兵的文人而已,若想贏得郭臻的尊重,最起碼該往戰場上走上一遭。
幾人一路走一路閑聊,郭臻很少說話,但偶爾開口必然能讓其他幾人側耳細聽。
郭臻是穿越者,是大明狀元,又在塞北征戰近十年,大江南北都闖蕩過,見多識廣,半天功夫就讓幾社幾人心生敬意。
陳瓏是個真性情之人,聽了後不由感慨道:“如今天下大亂,如弘毅兄這般文武雙全之將,卻隻能在此地蹉跎度日,實乃大明的不幸。”
郭臻笑著回道:“如今天下大亂,如臥子兄這般大才,卻隻能隱居家中,也是大明的不幸。”
陳瓏和夏彝早在宏治六年就中了進士,陳瓏本被選為廣東惠州府司理,因繼母喪不赴任,之後一直留在家中治學,拒絕為官。
陳瓏的話匝子一打開,立馬道出許多感慨:“弘毅兄,當今天下,空談者多,做實事者少。”
“俗儒厚古而非今,擷華而舍實,我不屑為之!”
“玄扈先生曾言,學究天人,當以實用為主,當以富國化民為本,我在家中靜心整理編寫幾本有用的書,如果能廣而傳之,豈不是要比為官一任要有益許多?”
陳瓏這番話令郭臻大感意外,江南諸生,虛華者多,務實者少,像陳瓏這樣心甘情願踏踏實實做學問,而且做的還是經世致用的學問,實在是太難得了。
郭臻收起一絲輕慢之心,朝陳瓏拱手一禮:“臥子兄大才,不知書成之日,能否借我一觀?”
陳瓏拱手還了一禮,笑道:“當然可以,我編的那些書能多一人知道,功夫才不算白費,更何況,如果能入得連中三元的弘毅兄之眼,也是我的榮幸!”
郭臻並不待見複興社之人,但這大明天下終究是讀書人的,郭臻要想成事,必然需要得到讀書人的支持,而像陳瓏這樣樸實無華,能幹實事的士子,正是郭臻爭取的對象。
這次西湖踏春,郭臻能結實陳瓏,也算不虛此行!
與此同時,江南各地都有士子慶祝,從宏治即位以來,新黨和江南士子在官場上多受排擠。
此次趙昱借助複興社的力量登上內閣首輔之位,花大筆銀子賄賂朝中閹人,被張甫抓住了把柄,一上台便有新氣象。
這次張甫抓住趙昱為了上任內閣首輔而花大筆銀子賄賂朝中閹人的把柄,一門心思想要好好利用一番。
在趙昱前往京城就職之前,張甫便在家撰寫了各種治國之策,準備呈上朝廷讓趙昱實施,可張甫忘了,趙昱在被陳縝鬥倒之前,也是手段淩厲的內閣次輔,他這樣有恃無恐,簡直是自尋死路。
當局者迷,這是古往今來都通用的道理!
史法上任漕運總督,竟然先來太倉感謝張甫,這把張甫的聲望推到頂點。
一時間,張家門庭若市,讓張甫想清靜也難,張甫雖然沒有親自坐在大明內閣首輔的位置上,但成了江南士子的中心,相當於成了隱居在民間的內閣首輔,這給張甫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暢快感。
張甫在新黨最低潮的時候組建複興社,不正是為了此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