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柏叔帶著三人在外玩了一天後，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他帶著他們來到了築城內頂出名的一家酒樓。“頂出名”這三個字是柏叔說的，蕊曉便覺得，和這三個字連在一起的就是“生意好”，而生意好又代表著沒有多餘的位子。可是當柏叔帶著他們進了這家酒樓的時候，蕊曉立刻扭頭問柏叔：“我記得柏叔你剛剛用了頂出名這三個字？”


  柏叔看著酒樓內稀稀拉拉的客人，平靜的解釋道：“至少十年前是頂出名的。”


  於是，四人就在這家至少在十年前頂出名的酒樓吃飯。期間柏叔暫時離開，留下三人。就在蕊曉悶頭大吃的時候，忽然聽到隔間外響起聽起來好像有那麽點熟悉的聲音。蕊曉毫不在意，繼續吃，然後，那聲音響起了第二遍，她立刻就放下了筷子，對明茶說：“我好像聽到了什麽。”


  明茶隻顧得上吃，根本就沒理會蕊曉究竟聽到了什麽。可是，下一刻，他竟然看到蕊曉拋下這一桌子佳肴不顧，像隻鳥兒一樣撲棱著手臂跑出隔間。明茶被嚇了一跳，口中的東西忘記咀嚼直接就吞了下去，差點就被噎死在當場。他剛喝下一口水，來不及順氣，就跟紫葡一同追了出去。


  而被蕊曉嚇住的人，明顯不止明茶與紫葡兩人。


  樓九隻不過是想好好的吃一頓飯而已，可是同來的秦部嗜酒如命，見桌上無酒，便開始以筷子擊碗，朗朗念道：“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複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他聲音極大，幾乎引得所有人都往這邊看過來。見是一位英俊瀟灑的年輕公子，雖是以筷擊碗，卻別有一段風流。


  樓九不理會他，秦部更加大聲的念：“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複一杯。”


  樓九已經吃下半碗白飯了，秦部繼續重複到：“一杯一杯複一杯，一杯一杯複一杯，一杯一杯複一杯……”


  樓九將空碗放下，瞥了秦部一眼：“你若是敢誤了我的事情，我必讓你一輩子都聞不到酒香，更別說是舔上一滴了。”


  秦部立刻大笑著站起來：“放心，我有分寸。”說完，勾起自己的酒葫蘆閃身竄出了樓九的視線。


  樓九的耳邊終於清靜了下來，剛準備端起第二碗飯，忽然就聽到不遠處炸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小九——”，然後就是磕磕碰碰的聲響。他順著聲音看過去，竟然看到分別已有近半月的蕊曉朝著自己這邊飛撲過來。


  ——好歹還算是大門大戶家的姑娘，竟然如此不知禮儀，他硬生生的忍下了將手中的碗砸在她臉上的衝動。


  蕊曉越過重重阻礙終於跑到了樓九的麵前，在她身後，明茶與紫葡見到是樓九後，也全都是大吃一驚。


  而在短短的一瞬間，樓九已經完成了將碗筷放下——竹筷還要整齊的橫放在碗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往旁邊側身移動半步，讓蕊曉撲了一個空。


  蕊曉其實並不怎麽相信緣分，連巧合都不相信。可是，當她在遇到樓九的時候，這簡直顛覆了她對於這個世界的認識。


  本來都以為是可能再也見不著彼此的人，可是此刻竟然出現了自己的麵前——更重要的是，根本不是一方主動去尋找另外一方，而且在分別時，確確實實也是各奔東西，結果繞了一個大圈，竟然在別處見麵了。


  所以，鑒於這種情況，蕊曉的激動與振奮也是可以理解的。幸好有紫葡攔著，不然她早就興奮的得意忘形了。樓九無奈的看著蕊曉，仿佛是時刻防備著蕊曉再朝自己撲來。


  樓九看著這一行的三人，大吃一驚。沒想到竟然在離揚州千裏的在築城遇到了他們。他們為什麽會在這兒是，是不是隻有他們三人，是不是蕊曉又偷偷跑了出來，而這三人究竟是怎樣一路安全無虞的走到了這兒……一瞬間，無數問題充斥在樓九的腦海中。但是隨即他暗暗告訴隻沒必要關心這個，這與他根本就沒有半點關係。


  蕊曉挨著樓九坐著，樓九如果想試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往另外一邊移動的話，蕊曉便不知氣餒的跟上去，總之最後還是樓九放棄了，隻求兩人中間能隔開半臂的距離就好。


  蕊曉歪著頭盯著他的臉問：“你不是回大漠去了麽，怎麽往這兒來了，大漠可是在北方，而這兒正好相反……”蕊曉說到方向的時候，還伸手分別朝著天上以及腳下指了指，仿佛是在更加形象的對樓九解釋。然後，她忽然大笑起來，歡快甚至是有些幸災樂禍的說：“小九，你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秦部正是在蕊曉的這句笑話中靠近樓九的。他手中拎著他的酒葫蘆慢慢的走近，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蕊曉，對竟然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而震驚，她甚至稱呼他“小九”，除了老夫人以外，可就沒有人這樣稱呼他了。樓九察覺到有人靠近，扭頭看了一眼，發現是秦部後，便用眼神示意他不準說不準笑更不準多想。蕊曉順著樓九的眼神看過去，見到是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樓九身後，便用疑惑的眼神瞅著樓九，似乎是在等著他介紹。


  不過樓九卻抿著下唇，拒絕跟蕊曉說話。他扭頭看著明茶問：“你們怎麽來了這兒？”接著，他又稍微大聲的，帶著一絲嘲弄對明茶說：“莫非是你的蕊曉姐終於惹急了宋老爺，讓他給攆到這裏反省了？”


  明茶這個人不知護短的人，聽了樓九的話後，非但沒解釋，反而自己還笑得挺開心的。


  “小九哥，說不定還真的就是這個原因。”明茶一路上被蕊曉和紫葡欺負的極慘，柏叔向來是由著蕊曉姐的，他連個可以是訴苦的人都沒有。如今見著樓九，聽他這樣說，立刻就站在了他的那一邊。


  蕊曉不認識秦部，雖說都是玩笑話，可是讓陌生人聽到了，她依舊會覺得不好意思。她抱著胳膊，斜著眼睛瞪著明茶，佯裝生氣的說：“明茶，別以為小九在這兒你就可以翻身了。”說完，她又看向樓九，“你看明茶他這樣親近你，那我把他這人送給你行不行，當個貼身伺候樓公子您的小廝，你看如何啊？”


  樓九搖搖頭：“這種脾氣乖戾不服教訓的小廝，我可不敢要。”這話，分明是將明茶也給諷刺了。蕊曉笑的更加開心，指著明茶說：“看到沒有，除了我與你紫葡姐姐，沒人會要你的。”


  樓九奇怪蕊曉為什麽會出現在築城，他剛想正正經經的問出來，蕊曉忽然就從他身邊站了起來。


  “柏叔。”


  樓九看到蕊曉衝一個頭發花白的是老者揮手，他很快就認出這人是當日離開宋家前一天、他見到的那位跛腳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