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秦部正仔細的看著他自己的酒葫蘆。古樸的棕紅色，上麵一層油皮，非常的光滑。他用一種看著情人般的眼神瞅著它，仿佛在他眼中，它正與自己對視著。
他寧願像是一個傻子跟自己的酒葫蘆含情脈脈，也不想去看此刻的樓九。他平時冷靜的生氣並不難看，可是怒氣衝衝的猙獰樣子就不太好看了。
“全死了？”即便不抬頭看著他，單單是聽聲音也能聽出他的怒氣。
“全死了。”秦部頭也不抬，繼續看著自己的酒葫蘆，雖然有時候會嫌它小，但是好歹跟了自己這麽多年了，還是接著用吧，畢竟自己也是一個長情的人。
“你就隻有這一個結果能告訴我？”
秦部抬頭看他笑了笑：“你還想聽什麽，你讓我找的那幾個人，我隻找到幾具屍體而已。全都是一劍斃命，要麽武功極好，要麽就是吃著殺人這碗飯的。”
“這樣看來，朱老河他們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樓九的臉上竟然浮出了一抹笑容。
“可是你根本什麽都還不知道。”
“有點兒眉目總比什麽都沒有要好。”
“又是讓我的人去查？”
“難道你想讓我的人去查？讓人從漠北千裏迢迢的過來查這個？”樓九冷笑著反問。
秦部摸了摸自己的酒葫蘆，笑著說：“樓忱，幹脆我撥給你幾個人，你向他們發號施令，總之對我發號施令好。”
“我怎麽敢向你發號施令，方遠來了口信，說朝廷的人已經去了榆城，我們也該盡快趕過去。”
“不然我們先行一步，留在這兒的人繼續查蘇家人的下落？在這兒能不能查到什麽東西也難說，我在築城已經待了兩月，可還是一無所獲。這個朱老河究竟是倒黴還是幸運。”秦部笑著說。
“我們過兩日就啟程去榆城，你的人留下一部分，方遠應該會先到榆城安排好一切。”
“在這兒住了這麽久，倒是舒心，姓蘇的都會挑地方。”
樓九不理會秦部，他根本就沒看出異鄉的好處，隻是為不知何時才能了解此事而不滿。有些人一輩子似乎隻做了一件事，可是到頭來還沒有成功。樓九絕對不會允許自己也步上後塵。
蕊曉來見樓九的時候，他與秦部正在商討去榆城的路線。秦部的小廝來通報，樓下來了一位姓宋的姑娘來打聽……
小廝的話還沒有說完，樓九就已經看向了秦部：“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都找到這裏來了？”
秦部一臉的不解：“我在這兒可不認識什麽姓宋的……”
“那姑娘是來找樓爺的。”小廝補充道。
這回就輪到秦部用好笑的眼神看著樓九了。
“我更不會認識姓宋的姑娘。”樓九剛說完這話，忽然就想到了來人大約是誰。而與此同時，秦部也反應了過來，對他說：“是不是那個叫蕊曉的姑娘，她不就是姓宋麽？”
“她雖然是宋家人，但是誰知道她本姓是什麽，她又來這兒做什麽？”樓九有些不耐煩的說。
與樓九的不耐煩相比，秦部卻是一臉的期待。他看見樓九正看向自己，於是就稍微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抬手擺了擺說：“放心，我有分寸的，你的話，我可是真的都記在心裏了。”
樓九卻是一臉的不相信，兩人才說了這麽幾句話，店小二已經帶著蕊曉找到了樓九的房間。樓九看了秦部一眼：“我不會讓她進來的，不知秦公子可否避一避？”
秦部笑著點點頭，然後向著屏風走過去，眼角餘光看著樓九前去應門，果然看到了蕊曉那張充滿笑意的臉。秦部已經繞到了屏風後麵坐下，雖然看不到兩人，但是聲音卻聽得一清二楚。
“小九——”明顯帶著喜悅的聲音忽然響起來，這個稱呼讓秦部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你擋在門口做什麽，難道不請我們進去坐一坐？”
樓九歎了一口氣，然後視線轉向站在蕊曉身邊的紫葡臉上，問她：“紫葡姑娘，你來告訴她，自己能不能隨隨便便進一個男人的房間？”
紫葡認真的說：“確實不能。”
“可是我不僅僅隻有我會進去，我們有三個人。”蕊曉抬手伸出三根手指在樓九的麵前搖晃了幾下。
樓九依舊沒有讓開，而是問她：“你來做什麽？”
千萬不要對姑娘這樣說話，尤其是這種帶著不耐的語氣更是萬萬不可取的。秦部心裏這樣想著。
蕊曉我用一種不滿的語氣說：“你難道不想見到我，你太冷淡了，見我至少也要表現出稍微驚喜點的表情才對。”
聽到蕊曉這樣教訓樓九，秦部無比讚同的對著自己的酒葫蘆點著頭。就是該這樣的，這個樓九對待姑娘的方式連他都要看不下去了。
“我明白了，等到下一次的時候，我一定會讓你看到驚喜的表情的。”
奇讓秦部沒想到的是，蕊曉立刻用一種充滿無奈與遺憾的語氣說：“雖然我也很想看一看小九你一臉驚喜的表情，不過似乎也沒什麽機會了，我們就要離開築城了，今天是來向你告別的。”
“什麽？”聽聲音，樓九似乎也是大吃一驚。
“我們要走啦。”蕊曉大聲的說。
“沒錯，小九哥，你要多保重。”
秦部聽這聲音，猜著可能是蕊曉身邊的那個小廝在說話。既然人家都要走了，至少也該讓他也見上最後一麵不是，好歹也要同人家話別。秦部這樣想著，便從藏身的屏風後麵慢慢的走了出來。
蕊曉見著秦部，立刻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說話的聲音小了一些：“秦公子也在。”
樓九轉頭看了一眼秦部，那眼神似乎在因為他的出現而不樂意。
“蕊曉姑娘。”秦部隻當做沒看到樓九的眼神，大大方方的走到了他的身邊，笑著看著蕊曉：“我似乎聽到蕊曉姑娘說要離開築城了是不是？”
“是。”
秦部剛想繼續往下說，秦部卻更快的接上話，對蕊曉說：“我們去樓下坐下再談。”
蕊曉越過樓九的肩膀往後麵看了一眼，似乎因為不能進他的房間而感到遺憾，但是也隻好點點頭。秦部上前一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立刻引得蕊曉笑起來。蕊曉與明茶和紫葡先走，秦部與樓九跟在後麵。樓九衝他無言的挑挑眉，對此，秦部僅僅是回了一個微笑。
“小九，這一次我們真的是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回大漠的時候，途中一定要小心……”蕊曉看向秦部，問“你會跟他一道回大漠麽？”
“應該不會，我的家並不在大漠。”
蕊曉立刻用一種擔憂的眼神看著樓九：“路途遙遠，隻有你一人，你一定要小心，也千萬不要同人起爭執。”
聽蕊曉這樣說，樓九一瞬間還有一種他們還在揚州的錯覺。他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這難道不是你們要啟程離開築城麽，為什麽反而要你這樣交代我？”
“我們人多啊，這一路上我們有四個人，而你隻有一個人，自然是該多擔心擔心了。”蕊曉的話聽起來似乎有那麽一點道理。可是樓九可不會將這種理由聽進心中。他問：“你們四個人？上次我們見到的那個男人難道不與你們同路麽？我似乎沒有在宋府上見過他。”
“餘陽？他才不會同我們一起走，我們也隻是在這裏遇上的而已。我上次見到他還是在一年前，他是青涯哥哥的朋友。”蕊曉撇撇嘴回答道。
這築城究竟是個什麽地方，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巧遇。樓九心中想著。就是在他出神的短短時間內，蕊曉已經站了起來，向秦部行了一個禮，認真的說：“上次的事情還沒有好好謝謝公子。多虧了秦公子的出手，小女子才免於受傷。”
“姑娘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秦部幾乎沒有多想，下意識就站起來。
樓九看著蕊曉，心想你裝什麽大家閨秀，這幅規規矩矩的樣子看著可真不習慣。不過，也終於有些高門大戶家小姐的模樣了。
樓九待蕊曉重新坐下後問：“你們可是要回揚州了？”
蕊曉搖搖頭：“不是，我們還會去別的地方轉一轉，你知道的，難得出一次門的嘛。”
聽到蕊曉這樣說，樓九忍不住就想到了他們二人的那個失敗的旅程。他笑著問：“蕊曉，你同我說實話，是不是你惹你們家老爺生氣了，所以就躲出來了？”
蕊曉一張臉又紅又白：“不是，才不是。”見樓九明顯的不相信，便讓別人出馬證明：“明茶，紫葡，你們來告訴他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樣。”
明茶和紫葡圍坐在蕊曉身邊，沒想到，他們不僅沒有幫腔，反而拆她的台，看著蕊曉疑惑的反問：“難道不是麽？”
蕊曉瞪著他們：“你們的皮又癢了？”
明茶這才對的樓九說：“小九哥，還真不是因為這個，而是老爺覺得蕊曉姐應該開闊視野， 增長些見識，所以才讓我們離家遊曆一番。”
蕊曉點著頭，滿意的對樓九說：“聽到了吧，這才是真正的答案。”
看著蕊曉孩子氣的得意，樓九忍不住笑了起來，同時用一種明顯是敷衍的態度點點頭，惹得蕊曉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