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又來這一套?這是蕊曉覺得身上一輕後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雖說也有一段不算短的時間過去了,但是她身高沒長高,力氣也沒見漲,說不定唯一改變的就是樓忱又重了一些。不過,他們還有一匹馬可以用。
第二念頭就很有良心了。她驚慌失措的想,樓忱是不是死了,千萬不要,他可不能就這麽死了,他樓忱才不會這樣輕易的丟了小命。蕊曉拒絕擔心這個。
她幾乎是從馬上滾了下來,樓忱幾乎如同一具死屍一樣伏著,後背上插著幾支箭。蕊曉拍了拍他的臉頰,他沒死,即便已經陷入了昏迷,但還是因為疼痛而出哼哼的聲音。蕊曉幹脆利索的將人架起來——她真的是想幹脆利索的完成這些的,可惜,樓忱太重了,她甚至差點將自己都埋在樓忱與沙礫之間了。
馬太高,她根本就沒辦法將樓忱運到馬上去。她正著急的時候,看到一直在他們身邊徘徊的馬忽然前膝著地,慢慢的跪了下去。蕊曉先是震驚,然後滿心的感覺隻能用一句話來形容了,那就是久旱逢甘霖。她看著樓忱背後的那些箭,不知道該拿它們怎麽辦,萬一因為不小心,而使得它們將樓忱刺一個透心涼怎麽辦。可是,她能肯定拔下來它們麽,萬一箭頭上帶著的鉤子,或者是拔出來後,鮮血肯定會噴出來,倒時候樓忱不是被疼死的,就是失血過多死掉——她今天已經說了太多遍“死”了,她應該閉嘴的,說不定,如果不是她自己不停的說著“死啊死”的,說不定樓忱根本就不會被射成一直刺不全的刺蝟。她隻是覺得滿口隨意的掛著“死”這個字,就會顯得她真的不害怕不在乎一樣……
最後,蕊曉決定將那些箭留在樓忱的身上,她連拖帶推的將樓忱拽到了馬背上。他像是一大袋子糧食一樣橫掛在馬背上。蕊曉拍拍馬,讓它先站起來,然後自己踩著腳蹬翻身上馬。雖然動作看起來既不瀟灑也不利索,但若是樓忱看到這一幕了,肯定不會再用自己的手給她當做腳蹬使用。
“你看,你就該讓我坐在後麵的。”蕊曉嘟囔道。
方遠帶著人在玄鷹堡附近將他們迎下。蕊曉見到他之後,頓時就鬆了一口氣,然後人就癱倒了。她覺得從現在這個時候開始,她才能全心全意的擔心樓忱,因為已經沒有任何事情需要她冷靜的麵對了。即便她依舊不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之中,但是對樓忱卻是最安全的地方,身邊還有能保護他的人。蕊曉現在除了要擔心他的傷以外,根本就不用再考慮別的事情。
在見到樓老夫人之後,蕊曉發現自己竟然被一種類似於愧疚的感情淹沒了,仿佛造成樓忱現在這幅模樣的凶手就是她一樣。事實上,她確實有一些責任,若是她早一點告訴樓忱真相,說不定事情根本就不會發展到這一步了。可是那個時候,她除了猶豫這種做法究竟對不對以外,她還在為自己的小命考慮。她擔心樓忱知道真相後會威脅到自己,她以為在離開玄鷹堡之後,自己會更加安全一點。
樓老夫人雖然擔心自己的兒子,但是開口還是先蕊曉她有沒有受傷。樓忱幾乎不敢抬頭看樓老夫人,發生的事情,大約隻有樓忱和她,以及方遠知道,方遠應該不會在樓忱沒有表示出任何意思前多說一句話的,至於樓忱,她倒是希望他能開口說兩句話呢。蕊曉覺得這個時候不應該實話實說,一來不知道樓老夫人會怎麽處置自己,二來就是,實話實說從來就沒有好結果,“你老實的說,我不生氣,我也不會罰你的”,她倒是想知道這個世上究竟有誰沒有被這句話騙過。她若是說實話,樓老夫人能做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她離樓忱越遠越好。
蕊曉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說:“我沒事,樓忱他全都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
“這怎麽能怪你?認真說起來的話,還是樓忱他這孩子連累了你。他有不少仇家,都想要他的命,可竟然也把你給拖進渾水之中了。你肯定是受驚了,好孩子,你去歇著吧,你都在他身邊守了幾天了。”
蕊曉不說話,直接對樓老夫人說“不”總是不好的,她幹脆什麽都不說,用沉默的執著表明自己的決心。
樓老夫人拉著他的手道:“既然如此,好孩子你就辛苦了。”
樓老夫人離開之後,蕊曉的腦海中早就掀起了無數大潮了。她覺得樓老夫人根本就不是自己一開始就覺得很精明很有心機的那種人——這種想法已經不是第一次冒出來了,大概蕊曉喝了多少次樓老夫人的補湯,她就想了多少次。可是,即便她不是那種人,她依舊可以用別人的力量來得償所願,即便現在還沒有真的成功。樓忱的父親肯定很愛他的夫人,為了她,真是連命都不要了,真的就死在了洛川圖決上麵。連兒子額也是,母親想的,就是兒子赴湯蹈火都要做的——蕊曉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自己竟然有些嫉妒,也許是不滿樓忱是那個惟命是從的好兒子。或者隻是覺得樓老夫人作為一個女子,她的相公與兒子都圍著她轉很讓人羨慕。她不知道自己對樓老夫人究竟有什麽看法,大約隻是因為現在想這個問題,會比看著樓忱那張蒼白的臉容易多了。
樓忱已經昏迷了兩天,始終沒有轉醒。蕊曉也在他身邊收了兩天,絕對是漫長的兩天。蕊曉知道樓忱終究會沒事的,有些人根本不會那麽輕易的就死掉,閻王爺就不會想要收下他們的。她希望樓忱就是那種人,現在沒事,以後也沒事。
她開始想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守在樓忱的身邊,有人可以照顧他,說不定,當他醒來的時候,也許根本就不想看見自己。喜歡和小命放在一起比較的時候,連蕊曉都可以飛快的說,自然還是小命更重要一些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存在著疑點。凶手不是玄鷹堡,那麽究竟會是誰?伏擊他們的那些究竟又是誰?雖然在一開始他們覺得有可能是陸明正的人,因為當時大概隻有他手下才有那樣的人以供調遣。但是現在再想一想,仿佛又全是錯的。在對方不顧兩人死活放箭的時候,蕊曉差點就喊出一句“來真的 ”了,可見在那個時候她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當時除了陸明正之外,還有武林上別的門派,人雜門派也不少,有一兩個心懷鬼胎的人也不奇怪。但是,若是想以殺了樓忱、端了玄鷹堡而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似乎又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陸明正這個武林盟主的話才落下,那邊就偷偷派人, 這實在放不上台麵,何況還有她這個無辜的人在。所以,這種緣由是不可能的。
也許,這些人和當年的凶手有聯係也說不準。所以,他們不在乎自己這個無辜的人,最好是同樓忱死在了一處。這樣一來,背黑鍋的以後永遠都不會還自己一個清白了,同時,也絕對沒有人再會為當年的命案耿耿於懷,非要跳出來尋找真凶報仇了。
蕊曉感覺這種猜測極有可能是對。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她覺得隻是應該讓柏叔知道。
蕊曉望著樓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她希望樓忱能快點醒過來,這種問題讓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頭緒,即便樓忱也不會給她出什麽好主意,但是當時他即便隻是說兩句話,肯定也比這樣好多了。蕊曉看著樓忱的睡眼,看出他此刻已經沒有任何痛苦了,他平靜,安穩,舒適,還沒有那麽多的事情在他的腦袋裏困擾著他。蕊曉甚至有點兒了嫉妒他了。她更加靠近樓忱,然後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柔軟的臉頰。她用的力量可不算小,因為樓忱的臉頰很快就被戳紅了。
蕊曉一點兒都沒覺得欺負一個毫無反抗的人是件丟臉的事情,事實上,她還相當的沉迷其中,直到站在旁邊的方遠終於看不下去咳嗽了兩聲。
蕊曉收回手,看了方遠一眼。方遠在身邊會讓蕊曉有時候覺得莫名其妙的尷尬。隻不過大部分時候,他都能夠很好的隱藏自己,讓蕊曉根本很難注意到他。然而有時,他也需要製造出來一些動靜以便提醒蕊曉。
“這隻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蕊曉說。
“是。”方遠對此表示讚同,但是蕊曉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伸出手指頭了。
“我希望等樓忱醒來要我的小命的時候,你能幫我求求情。”蕊曉平靜的對方遠說。
“小的自身難保。”方遠說。
“那,我替你求情,然後,你替我求情?”
方遠不說話了,站在一邊繼續當自己隻是長了一雙眼睛的植物。
蕊曉隻好將視線再次轉到樓忱的臉上。她的眼神不斷的變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