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旁人見蕊曉從頭頂往上冒出來的那種毀天滅地般的怒火,居然沒有一個人安慰她。千棗等人躲在角落裏,一邊看著她抓起手邊的東西一通亂砸,一邊還要提防著她不要傷到自己。
“要不要勸一勸?”有人這樣說了一句。
千棗的視線不敢離開蕊曉,於是腦袋、眼睛都沒動的說了一句:“誰去勸?怎麽勸?”
頓時就沒人說話了。
發脾氣砸東西也是一項體力活,蕊曉很快就累的氣喘籲籲的,千棗這個時候才走上前,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潛在的危險後,千棗終於出現在了蕊曉的身邊。她不動聲色的輕輕的將一隻手按在了蕊曉的手腕上。蕊曉還沒有來得及甩開她的手,千棗便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從一片狼藉中拉出去了。
蕊曉一副小身板,簡直就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一種劇烈的抖動著。千棗見她氣成這樣,也忍不住開始擔心人別被氣傻了。
“姑娘,姑娘……”千棗一邊低聲的喚著她的名字,一邊拉著她坐下。
蕊曉直挺挺的就坐下了。千棗看看她,然後將一隻手攤平貼在她的背上,緩慢的滑動著,那姿勢也不知道是在幫蕊曉順氣,還是在安慰她。
蕊曉的兩隻手緊緊的捏成拳頭後,仿佛縮小了一圈。她將拳頭用力的抵在她的腿上,她的肩膀反而抬高了一些,看起來就像是一隻準備是攻擊的小獸。
千棗沒說什麽,隻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她的背。片刻之後,蕊曉眼睛一眨,眼淚再也控製不住了,洶湧而下。千棗一邊是為她擦眼淚,一邊說:“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好了,千萬別憋壞自己了。”
“他們怎麽能這樣?”蕊曉的一句話中飽含了委屈、怨恨和傷心。
這兩個人都算是她的主子,所以千棗很明智的沒有發表什麽看法。蕊曉翻來覆去的都是這一句話,讓人看著覺得怪可憐的。千棗掃了一眼周圍,若是不好好整理一番,這間屋子肯定是不能住了。
千棗用手扶住蕊曉的肩膀,將人半扶半架了起來。蕊曉此刻已經沒有多少精力能注意到自身以外的事情了。所以,她顯得有些木訥的跟著千棗移動。千棗將人帶出房間,其餘人立刻開始清掃起來。
千棗猜想此刻她也許想要安靜的待著,於是就把她帶到了偏房。蕊曉抬手抹眼淚的時候,千棗發現她的手掌和手指一片通紅,可能是之前抓住那麽東西亂砸的時候,太用力而留下的痕跡。
蕊曉在安靜的房間中大聲的哭著。千棗不說話,唯一做的就是不斷的幫她擦擦眼淚或者就是拍拍背,似乎緊緊是要讓蕊曉知道,此刻她的身邊還有一個人陪著她一樣。
蕊曉隻哭也不說什麽,所以千棗也根本無從得知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麽。不過,人總是這樣哭個不停也不是辦法,幾乎就沒有歇息的時候,連千棗都聽出她的嗓子早就啞了。於是千棗偷偷的讓人煎了一碗安神茶,也顧不上等著它自己涼下來,而是用涼水拔涼之後便端給蕊曉喝下了。
茶喝下片刻之後,果然起了作用,蕊曉的哭聲越來越小了,並且沒有再像之前低聲哭一陣後又高聲哭。千棗小聲的說:“姑娘,我看您好像是有些乏了吧,你先歇一歇好不好?”
回應千棗的,就隻有幾聲斷斷續續的哭聲。千棗直接就將她的反應當成了答應,於是就抱著蕊曉的兩條腿放到了床上,按著蕊曉的肩膀將人慢慢推倒。
蕊曉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臉,千棗寸步不離她的身邊,聽著她有一陣沒一陣的哭聲。
又過了一會兒,哭聲越來越低,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千棗明明覺得人已經睡著了,可是忽然又會傳來一聲像是被蕊曉忘記掉了的哭聲。
千棗等著了好久也沒有再聽到下一聲哭聲,她湊在蕊曉身邊輕輕的喊了一聲:“姑娘?”
蕊曉並沒有反應,千棗便是握住她的手,輕輕的將她的袖子從臉上拉了下來。雖然她一臉的淚痕,但是為了不吵醒她,千棗還是決定就這樣放著。
千棗的這個決定在當時來說肯定是明智的,但是等蕊曉醒來後就有些難受了。上下眼皮黏在一起,她費了好大的勁才睜開眼睛,臉上、尤其是眼淚劃過的地方變得幹燥緊繃。千棗幫她擦臉的時候,她立刻又想起在她睡著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奇怪的是,雖然還是沒有想到任何的解決辦法,但是她卻不想再哭了。
千棗花了一些時間才將蕊曉打扮的精神一些,然後她又意識到這樣不對,於是又把蕊曉恢複成憔悴的模樣。
蕊曉軟綿綿的癱在角落裏,誰都不理會,不知道心中在想什麽,一張小臉白裏透著黃。有人還特擔心的說了一句:“蕊曉姑娘看著可真是太憔悴了,這才一天,仿佛看起來人都瘦了。”
秦部向來知難而進,昨天解釋的話蕊曉一句都沒有聽進去,於是他今天繼續出現。他想了一夜,最終選出了一個稍微能讓蕊曉接受的理由。雖然這才過去一天,蕊曉有可能還在生氣,說不定還會用什麽東西在他的腦袋上也砸出一個窟窿,可是他還是來了——最關鍵的可能是不想落後於樓忱。
不過那些醞釀了一晚上的話在見到蕊曉後全都黏在舌頭上吐不出來了。隻不過才一天,為什麽蕊曉看起來明顯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病了?”秦部問。
蕊曉緊緊的抿住嘴唇,將頭在轉向另外一邊,故意不看秦部一眼。
秦部哀求道:“蕊曉,你就說兩句話吧,你要打要罵盡管開口,千萬不要這樣憋著。”
“出去,我不想看見是你。”
“蕊曉,你聽我解釋。”
“你們無論做什麽都有一堆的理由。我不會再聽你們說任何廢話的,快出去。”
“這事一開始我並不知道有多嚴重,樓忱讓我幫忙,我自然就幫了。”
“那你究竟有沒有想過你那張折子遞出去以後會造成什麽。你不要告訴我你根本就想象會發生什麽事情。出去,出去,給我出去。”蕊曉高聲叫道。她覺得自己的嘴唇都裂了,隻是裂開了一些小口子,用舌尖一舔,就能嚐到血的味道。
秦部看了看她堅決的表情,最後隻能放棄了。他走出房間,但是並沒有真正的離開。他逮住了一個可以問千棗幾個問題的機會。
“她昨天怎麽樣,說了什麽沒有,心情如何,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恢複?”
“王爺,你這一下子問得問題太多了。”
秦部現在最恨的兩個字就是王爺。若不是這個王爺,然後,他對自己的一部分怨氣很快的就轉移到了樓忱的身上。
“從昨天我們離開之後,樓忱有沒有來見過蕊曉?”
“沒有。”
聽到這個答案,秦部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就是不太厚道的琢磨著,肯定是因為他頭上的那一下子砸的確實不輕。
“那把從我們離開之後,蕊曉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從頭開始跟我講一遍。”
看起來這是一項有些複雜的工作,但是千棗卻用短短的兩句話說完了:“一直在哭,什麽都沒有說,哭累後便睡了。”
秦部的臉上又露出那種後悔的表情:“好好的照顧她。”
秦部沒再說什麽,徑直離開了。現在解釋的再多也絲毫沒有什麽用處,還不如想法設法的補救。
樓忱的傷雖然並不嚴重,但是他依舊沒有去看蕊曉,而是將千棗召到身邊詢問。樓忱的問題與秦部的問題相似。而千棗回答的卻很不一樣。如果說在秦部麵前,她用一種比較概括的說法飛快的回答了問題,可是在樓忱的麵前,千棗的描述則是盡可能的反鎖複雜以及詳細。
“蕊曉姑娘昨天將房間中能砸的東西機會全都砸了,而且,從您離開之後一直在哭,奴婢等人怎麽勸都勸不住。奴婢們便給她喝了一些安神茶,這才讓她睡下。今天秦少來見蕊曉姑娘,不過姑娘並沒有同他說什麽話。”
“那她有沒有說什麽?”
千棗的臉上剛剛浮現出一種猶豫的表情,樓忱立刻就帶著不怒自威的表情瞪著她。
“她這說了一句您同秦少怎麽能這樣,就隻說了這麽幾句,然後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了。”
樓忱將這話重複了一遍,臉上的表情藏得太深,讓千棗根本就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最後,樓忱有些疲倦的揮手讓千棗離開。他的氣色簡直比蕊曉還差。雖然他是唯一真正受了傷的那個,但是千棗覺得這並不是受傷導致的。
樓忱閉上眼睛,時間都過去一天了,他甚至還沒有想好一個解決方法,這真是太不像他了。他甚至開始懷疑,實話實話究竟是不是值得的。蕊曉她自己究竟是想要真相還是輕鬆快樂。他以為坦白之後,自己可以更坦誠的麵對對方,沒想到卻是挖出來一道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