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樓忱並沒有看到蕊曉，城牆太高，而她又是坐在馬車中的，他讓千棗也跟著他們一起離開了，她究竟是想隨著蕊曉一塊去蘇重柏那裏，還是跟隨秦部上京，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因為蘇重柏極有可能不會讓蕊曉留下她。
雖然樓忱看不到蕊曉，但是如果蕊曉探出頭抬頭往上看的話，說不定就能看到他。可是，抬頭往上看的人是秦部。罷了，讓他發現也沒什麽，離別愁緒而已。樓忱就這樣平靜的看著他們這隊人慢慢的離開。
樓忱並沒有在城牆上待很長時間，他可不會目送著他們遠去，直到看不到他們為止。他還有別的重要的事情要做。
樓老夫人聽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除非快馬加鞭將人追回來，可是明顯樓忱不會這麽做。樓老夫人氣衝衝的要找樓忱要一個解釋，結果老太太氣的頭暈眼花走路都打飄，所以隻能讓樓忱去見她了。
樓忱還沒見著樓老夫人，就已經有人用一種擔心的表情提醒他情況變得很糟糕了。若是在以前，他必定要打聽一番，然後花點時間想一想應對之策。可是現在，他像是根本就沒有發現那些老嬤嬤臉上警告的表情一樣，臉上平靜的表情沒有改變分毫。
樓忱麵色如常的出現在樓老夫人的麵前。
樓老夫人已經氣了半天了，本來怒火已經降下去一點了，可是現在一見著樓忱這幅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從容表情，火氣頓時又全冒上心頭了。旁邊的人立刻就把此茶端上去給她是降降火氣。
“我聽說你讓蕊曉跟秦部那孩子一起走了。”
“是，兒子才送他們離開。”
“你現在就去把人給我弄回來。”樓老夫人怒道。
“母親，人既然已經離開了，怎麽能隨隨便便再把人帶回來。”
“那你怎麽又能讓人隨隨便便就離開？居然還是跟著秦部一起走，你是不是缺心眼沒看出來秦部那小子對蕊曉有意思？”
“兒子知道，不過蕊曉並不喜歡秦部。”
“你，你……”樓老夫人伸手指著樓忱，別說是手臂，整個人氣得都開始哆嗦起來了，“你，為什麽你在這種事情上麵就一點腦子都沒有？我給你看上多少姑娘，你說一句不喜歡，甚至隻是皺一皺眉，你自己說一說，哪一次是逼過你？如今好不容易有個你喜歡上的人家也喜歡你的，而且我也喜歡的姑娘，你居然讓人家這樣就走了？人家姑娘真心喜歡你，可你也不能總是這麽不開竅啊。討姑娘歡心的本事，人家秦部比你不知高明了多少倍，你竟然讓蕊曉跟這樣的人一起走了？你還想不想要人家姑娘了？”樓老夫人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中間都不帶一句停歇的。
樓忱心道自己自然是想要人家姑娘的了，隻不過如今是人家姑娘不想要我罷了。
“母親，蕊曉同我之間有些問題沒解決，況且她離家這麽久，也想回家看一看。秦部要上京，隻是順路送她而已。”
“順路送？你也不擔心她這一走就不回來了。”
樓忱聽這些話心中已經夠難受的了，如今還要這種刺激，終於忍不住說出來：“她要離開，我也不能強求。她若回來就回來，若是不回來，隻能說有緣無分。母親，兒子並不是娶不到門當戶對的好女子。”
“全都是胡說八道！”樓老夫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聽聽你說的究竟是什麽混賬話，你若是僅僅想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幾年前我就該逼著你成親了，何必再縱容你到今天仍舊沒有給樓家留下一男半女？就你這個脾氣，我倒是奇怪蕊曉怎麽就沒有在我麵前哭訴過。你看看現在，她心中本來就帶著怒氣，秦部那小子的那張嘴不是更容易趁虛而入了麽。我難道就沒有跟你說過，像是蕊曉這種心軟的姑娘，你好言好語的哄幾句就完了。你倒好，看看你能做出什麽事情來，人家要走你便真的就讓人家走了？我怎麽會有你這麽不開竅的孩子。”樓老夫人提及秦部的時候是，一點兒都不客氣，還是用那種提防的語氣。
樓老夫人氣的不輕，喝了再多的茶水也沒有將火氣壓下去一分半點。樓忱始終靜靜的聽著，而樓老夫人看著他這幅兵來將敵水來土堰的冷靜模樣，自然更加生氣。
“你跟我說一說，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麽問題能鬧到現在這一步。蕊曉不是小氣的人，而你從來都是會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們之間會出什麽事情然後鬧到這種不可開交的地步？”
實話自然是不能說出來的，洛川圖決這四個字也絕對不能說出來。想了一會，樓忱才說：“兒子隻是忽然認為我們之間並不合適，蕊曉年紀小，不諳世事，兒子樹敵眾多，若是娶她為妻則太不合適了。加上蕊曉忽然知曉了我當初做的幾件蠢事，她自己也一種在耿耿於懷，所以就想離開玄鷹堡冷靜一番。”
樓老夫人聽了這話，更覺得蕊曉主動回來幾乎沒什麽希望了，心中涼了半截，語氣聽起來也更加的生氣：“那你以為你娶什麽樣子的女子才算是合適的？”
樓忱不語，樓老夫人不知是太生氣還是太無奈，用力的擺手說：“看看你做的好事，非要氣死我你才甘心是不是？”
“兒子不敢。”樓忱頓時就跪下了，還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眼看樓老夫人又要發作，旁邊的人湊在她我耳邊低聲的勸了幾句。看樣子有用的，因為樓老夫人稍微平靜了些，換了一副語氣說：“你當我這樣說你，就全是因為喜歡蕊曉那孩子？我這樣說還不都是為了，我喜歡她不僅僅因為她招人喜歡，更重要的是你也喜歡她。我疼她就是疼你，你知不知道？我是你母親，自然能看出來你究竟有多喜歡她。我是不想你現在衝動，以後後悔……到時候你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兒子明白，讓母親費心了。”
“費心？我說了這麽多，可不是就值得費心兩字。我是要讓你想清楚，然後快點把人給我追回來，不然以後你都不可能在遇到蕊曉這樣的好姑娘了。門當戶對的漂亮姑娘多得是，可是有誰會像蕊曉這般合適？”
樓忱本來是筆直的跪在地上的，如今伏下身子將額頭抵在地上：“母親，兒要求蕊曉太多，如今隻是想讓她自己想明白。兒子既然已經答應讓她離開，就不能失信於她。”
“既然要求她太多，何必不能再多這一件事？那我就是說再多也沒用了？”
樓忱不說話，跪在地上不動，那模樣在樓老夫人眼中，就是堅決的一個字：“是。”
樓老夫人忽然就泄了氣，她疲憊的擺擺手：“既然無論我說什麽都沒有用，那就算了。我這全都是為了你，既然你自己都不上心，我就是磨破了嘴也是枉然。你退下吧，自己好好想一想。”旁邊立刻有人就抬手準備扶起樓老夫人，樓忱就聽到那些人從旁邊的屏風轉過去離開了。他又跪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請他起來才站起來。
“這可真不怪老夫人如此生氣，本來都開始琢磨著蕊曉姑娘的喜服了。”老嬤嬤一邊給樓忱拍拍衣裳上的灰一邊說道。
樓忱說：“反正以後總歸有用到的地方。”
老嬤嬤歎氣：“到時候就不一樣了。已經幹淨了，等過兩天是再來，陪老夫人吃頓飯，到時候她也該消氣了。”
“恩，我知道了。”樓忱聽話的說。
樓忱自己一個人往外走，她來的時候身邊沒跟著人，走的時候也沒人送，看著倒真是形單影隻。
他的腦海中始終充斥著母親的話。他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若是他真的撒手不管的話，蕊曉究竟會不會回來，秦部會不會用他那些貼心的小把戲哄的她心花怒放——他猜這很有可能，蕊曉她本來就是個喜歡開心的人，自然也喜歡那些能讓她開心的人。他確實後悔了，從他站在城牆上看著他們離開的時候，後悔的情緒就更加明顯的在啃噬他。隻不過，他不停的說服自己這樣是對的。
他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後悔，畢竟從一開始做出這種決定，他就是在為蕊曉做考慮。
他該給蕊曉自己選擇的，他不能總是自己做決定，然後讓蕊曉老老實實的聽話照辦。 他覺得這種做法是對的，所以，他就能這樣做下去。如果有可能的話，即便蕊曉放棄了他，他也希望她不要選擇秦部，至少，勉勉強強也該是像宋青涯，至少自己知道他會好好待他——他相信宋青涯什麽？其實他最相信的人是自己才對，他也會好好對蕊曉，並且比任何人都可靠。再說，旁人好好待蕊曉這個想法僅僅是讓他稍微輕鬆了一點，而他的心始終抽疼著。在這樣下去，他遲早有一天會死在這種疼痛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