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蕊曉依舊是目瞪口呆以及傷心的模樣，也不知道是為誰在傷心。宋青涯道：“這事不該現在就跟你說的。”
蕊曉搖搖頭，可是看她那表情，仿佛一時間根本就不知該說什麽。
杭仲和餘陽的注意力多半就放在方遠身上，而雲粼則是盯著千棗，宋青涯的眼中全是蕊曉。
有外人在，也不好說什麽，蕊曉問起柏叔的行蹤，也根本沒有人知道。宋青涯什麽都沒有問，先謝方遠將蕊曉送回來，然後留下千棗，讓蕊曉去休息。蕊曉還有話要同方遠說，便要自己送方遠。
她明顯就是一臉有話要說的表情，宋青涯不但沒有攔著她，反而還讓她獨自將方遠送出客棧。方遠從容不迫的走在蕊曉身後，蕊曉走出客棧後腳步未停。方遠抬頭，看見杭仲正站在二樓臨窗的位置望著他們。
方遠跟著蕊曉繼續走，直到離開客棧大約有幾丈遠後才猛然停下腳步。方遠一愣，連忙也跟著停下了腳步。蕊曉轉過頭盯著他，雖然她個頭小，完全不是一個威脅，但是眼神卻有些駭人。
“是不是你?”等了這麽久，她終於有機會問出來。
方遠扭頭看向她，沒說話，蕊曉還未細說，眼淚頓時就滾下來了：“紫葡，你把她帶到哪兒去了？”
“為什麽你會認定是我？”
“因為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還有第二個人會這樣做。你究竟把她弄到哪裏去了，我還想著帶她回揚州啊，她都死了，你又何必這樣。”蕊曉哽咽著說。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就不能將她讓給我？”方遠居然這樣說。
蕊曉不想指責是他自己錯過了機會，隻能含淚看著他。方遠做出妥協的表情，放軟了的聲音中竟然有種請求的意味：“宋青涯不會花太多時間隻為了找她的屍首，過不了多久，你們都可以邁過這個坎，她並是不是一定要送回揚州不可的。”
“那你呢，你什麽時候才能邁過這個坎？”
“不知道。”方遠沉聲道。
蕊曉點點頭：“那我隻問一句，我能去看看她麽？”
“若是有機會……”方遠低聲說。
蕊曉以一種極複雜的眼神看著他，方遠平靜以對，最後，還是蕊曉先移開了視線。她微微低著頭：“你先回吧。”
“我們之前說過的還算不算數？”
蕊曉飛快的說：“肯定是，哪怕就是我們兩個人打起來，之前談過的還都是算數的。”
方遠點點頭：“那我就先回去了，姑娘你萬事小心……”方遠回頭看了一眼，蕊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居然看到了陸秋雙。
方遠再次看了蕊曉一眼，仿佛再說“你應該知道提防哪些人是不是？”蕊曉朝他露出一個不甚在乎的表情。方遠沉默的離開，蕊曉也沒有多留，轉身就要回客棧。她貌似無意的抬頭的時候，無論是杭仲還是陸秋雙，她都看不到了。
等抬腳跨進客棧的時候，她立刻就看到以宋青涯為首，一群人在等著她。蕊曉剛想說話，宋青涯便說：“沒什麽要事的話，就先讓雲粼帶你去休息。”
蕊曉隻好點點頭，雲粼上前握住她的手，而她則又一把抓住了千棗的手。蕊曉被雲粼帶去休息的時候，忍不住就想著難道他們一點兒都不好奇自己為什麽這樣就回來了。
“你餓不餓？”雲粼問，蕊曉搖搖頭。
“雲粼姐——”蕊曉想同雲粼說些話，可是剛一張口就不知道該繼續往下說什麽了。雲粼看了她一眼，很耐心的說：“怎麽了？”
雲粼的語氣輕輕柔柔的，並不是平時她都是凶巴巴的，而是比較嚴肅正經，語調很少有軟成這樣的時候。不過，雖然這種情況很很少，但是也並不代表不可能，像是蕊曉生病的時候，她多半就是這樣的。
——可能現在的情況比起生病來，好不到哪裏去。
蕊曉想問些關於紫葡的事情，可是這明顯是在揭大家的傷心事。她都有點兒羨慕明茶了，離開之後，完全同這裏沒有任何關係了，隻怕連這麽大的事情都還不知道。蕊曉不知道明茶有沒有變得更加男子漢一些，他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哭的像個女孩子。她挺想知道的。蕊曉借著這些想法，讓自己避免再去想著紫葡。
雲粼對她果然耐心了很多，即便她在叫了自己的名字後便開始發呆，她依舊沒有催促蕊曉一句，而是就那麽放著她不管。雲粼拉著蕊曉的手讓她坐在床邊，自己蹲在她腳邊為她脫下鞋子，然後抱著她的兩條腿放在了床上：“若是在家裏，正好都到你午覺時候了。”
千棗看著這一幕，頓時就開始反省自己的服侍是不是還是不夠水平，她哪裏知道，蕊曉在雲粼這裏也很少有這種優待。
蕊曉直勾勾的看著雲粼，一雙眼睛不肯閉上。雲粼便說：“不想睡的話，就這樣躺著也行，反正你就要這樣躺著。”
蕊曉隻好閉上了眼睛，雲粼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發後，便將一直跟在蕊曉身邊的千棗叫了出去。千棗有些緊張，當初在玄鷹堡的時候，她不知和雲粼碰過多少次麵，如今還不知道她會怎麽對自己。
雲粼將千棗帶到門外，低聲問她：“你們的午飯有沒有吃？”
“啊？”千棗沒料到這會是雲粼問她的第一句話，頓時就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她。雲粼此刻可不像是剛才對蕊曉那般極盡可能的柔軟貼心，不過怎麽聽依舊是客氣的，她再次問了一遍：“你們兩人今天都吃了什麽？”
“隻是吃了早飯，蕊曉姑娘吃的比平時還要少一些。”千棗小心翼翼的說。
“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千棗伸手朝著房門指了指：“可是蕊曉姑娘還沒有吃。”
“你吃你的，她吃她的，不相幹的，你跟我過來先找點吃的墊一墊肚子。”
千棗隻好跟在雲粼的身後，她有點兒擔心雲粼並不是帶自己去吃東西，而是讓什麽東西吃了自己。她有點兒後悔就這樣離開蕊曉的身邊。她隻不過就是一個奴才，主子說什麽就是什麽，哪怕知道有危險，她還是硬著頭皮跟過來了。雖然有一部分真的和蕊曉有關係，她確實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主子。可是，這依舊很危險。說不定他們會對自己嚴刑逼供，而自己知道的事情根本就還有他們了解的多。
千棗在這種胡思亂想下開始吃下雲粼給她的第一口食物，然後就是第二口、第三口。到了最後當她填飽肚子的時候，雲粼依舊沒有問她一個字。這更讓她感覺戰戰兢兢的，她甚至差點就主動說出“難道你就沒有什麽想問的”這種話出來。
雲粼將她再次帶到蕊曉休息的房間，雲粼在門口停下腳步，千棗也跟著停下來。她心中有個聲音在喊著：來了，問題要來了……
“這段時間，蕊曉她在下午的時候有沒有午睡過？”
“是，恩，有，平時都是吃過午飯過的半個時辰後睡半個時辰。”千棗雖然再次因為雲粼的問題吃驚，但還是飛快的給出了答案。
雲粼點點頭，對此似乎很滿意。千棗在心中想著：好吧，你們什麽都不問，居然隻是問這種小事，該讓她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更加緊張？
“那一切就還照著老樣子，半個時辰後她醒來，然後給她吃點東西。”雲粼說，千棗點點頭。直到雲粼繼續說：“那好，一切就先交給你，別的應該都不用我提醒了對不對，隻有一點很重要，現在是在客棧中，人來人往，眼睛和耳朵一定要活。”
這可能就是紫葡出事後帶來的影響。千棗想，臉上盡量不露出任何的表情。她點點頭：“是，我明白了。”
雲粼點頭，讓千棗進了房間後，她便關上門離開了。千棗用一種複雜的表情看看房門，然後又轉頭看向已經合上眼睛睡覺的蕊曉。
她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加上房間中清醒的隻有她自己一人，所以，她隻能在心中默默的說一句：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她還有機會靠近蕊曉，那些人難道的都很放心麽，會不會有人正躲在暗處盯著自己，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可以信賴的？
千棗胡思亂想了一陣後也覺得腦袋有些累了，坐在一邊休息。蕊曉看起來睡的挺安穩的，可能是因為身邊的人全都是自家人所以就沒有任何的擔心了。
千棗想不明白為何宋家人願意留下自己，他們看方遠的眼神中明明都帶著一些提防的，為何對自己就是這樣的信任，難道是不相信自己有本事攪出什麽風浪？
千棗就這樣斷斷續續的想著，直到蕊曉醒來的時候，她依舊沒想出好點的理由。雲粼仿佛知道她什麽時候會醒一樣，在蕊曉還沒有下床的時候就出現了，時間算的剛剛好。
“洗臉，換衣裳，吃點東西，然後去見老爺。”那個嚴肅正經的雲粼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