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蕊曉在去過了不少地方後，才能更加有底氣的說哪裏都比不上揚州。尤其是漠北，相比較起來簡直就快變成蠻荒之地了在那種地方待時間久了，“山明水秀”這幾個字都能忘記要怎麽寫了。
蕊曉一路上費盡了不少周折才回到揚州。雖然聽說時局動蕩，但是萬春樓的生意依舊紅火。蕊曉進去後見著的姑娘有些臉生，加上花媽媽從兒子高中狀元開始就開始經常念叨著生意不做了回鄉下養老這種話，蕊曉不敢肯定花媽媽還在，隻能說：“這位姐姐，勞煩您將這兒的老板請出來。”
打扮的千嬌百媚的姑娘瞥了蕊曉一眼，她如今灰頭土臉的，別提多落魄了。那姑娘非但沒有動，反而抱著手上上下下打量起蕊曉來了。停了片刻，她忽然伸出手勾起蕊曉的下巴。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肯定的說了一句：“可是來找差事做的？收拾收拾，倒也是一個小美人。”
蕊曉是目瞪口呆的盯著對方，一時之間早就忘記要說什麽了。那姑娘的手倒是挺有力的，將蕊曉的頭撥過來撥過去，一邊打量一邊說：“倒是有雙漂亮的眼睛，有靈氣，摸著也是細皮嫩肉的……”
“這位姐姐，我不是，不是來找差事的，我是來找人的……”蕊曉吞吞吐吐的說。
“別不好意思，今天多大了，我看你應該才十七八歲吧。”
“今年雙十了。”蕊曉老老實實的說。
那姑娘露出吃驚的表情：“這可真沒有看出來。”
蕊曉正猶豫的該怎麽逃離這個姑娘的魔掌的時候，忽然感覺她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一些。那姑娘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脆生生的喊了一句：“花媽媽，您過來看看，我找到了一顆好苗子。”
那姑娘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忘將蕊曉的臉轉過去。頭戴大紅絹花的花媽媽往這邊看了一眼後，臉上頓時就變了。疾步走過來，蕊曉忍不住就用委屈的聲音喊了一句：“花媽媽——”
那姑娘驚道：“原來還是認識的。”
花媽媽已經走了過來，一隻手像是鞭子一樣見捏著蕊曉下巴的手給打掉了，她罵道：“什麽好苗子，妍菁你再胡說小心我撕了你這張嘴。”
花媽媽將蕊曉拉到伸手，從頭頂摸到手：“哎喲宋老爺跟我們說你在外地，怎麽這副樣子？宋老爺他們是不是也回來了？”
“隻是我一個人回來的。”
“你怎麽就這麽膽大，如今世道這麽亂，你怎麽敢一個人上路？”花媽媽一邊說，一邊拉著蕊曉往後頭走。走了幾步後，忽然看了那個名叫妍菁的姑娘一眼，“幫我去吧素和叫過來。”
妍菁有些不滿的問身邊的人：“這是怎麽回事，那個小姑娘是誰，是不是以前萬春樓的人?”
“怎麽可能，城東的宋府知不知道？”
“就是那個通敵叛國的宋府？”
“別那麽說，宋老爺才不會做這種事情，宋家是被冤枉的。那就是宋府未過門的小姐。以前經常往咱們這邊來，不過在宋家出事前幾個月就離開揚州了。這過了一兩年才回來。”
“難怪，我來萬春樓也不過才一年。不過宋家不是已經落敗了麽，那小姐應該也是帶罪之身吧。”
“不是還沒有過門麽，算不到她頭上去。我去叫素和姐了，花媽媽還在等著呢。”
妍菁心想她是如今落魄至此，來找花媽媽說不定就是為了求一份營生的。雖說萬春樓裏的姑娘拋頭露麵的，但是也全都是正正經經的，大戶小姐又能怎麽樣，她就不相信了，花媽媽會白養一個人。
花媽媽將蕊曉拉到自己的房間，蕊曉剛準備說話，她反倒製止了：“隻要不是關乎人命的大事，現在什麽都別說，你先好好洗洗自己，這幅樣子，離遠了根本都認不出你來了。啊喲看看這都曬成什麽模樣了。”
蕊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花媽媽，不用麻煩了，我隻是想知道，您能不能幫我找到吳媽。”
“當然能找到，你先收拾一下，歇一會兒，我現在就讓人把吳媽請過來。你也不想吳媽一來就看到你這幅樣子吧。”
蕊曉也受不了自己這幅燒火丫頭的模樣，聽了花媽媽的話將自己從頭到腳收拾幹淨了。她也是在這個時候才見到素和的，素和還是如以往那般漂亮， 見著蕊曉的時候，語氣即便有些急但是依舊溫婉。素和與花媽媽分別坐在蕊曉的兩邊，一人拉著蕊曉的一隻手。
“這麽久了都沒有聽到你們的任何消息， 宋老爺現在如何，你一人回來， 以後還走不走了？”
“目前是不會走了，也沒有地方去。青涯哥哥他很好，與雲粼姐還有柏叔他們在一起。”
“雲粼姑娘真是有情有義。”花媽媽感慨的說了一句。蕊曉聽出這裏麵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連忙問：“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花媽媽謹慎的開口，仿佛擔心自己說錯了話蕊曉接受不了的似的：“就是在你們家剛出了那種倒黴事的時候，有人要娶雲粼，那人你也知道，城裏的張員外，雖然是娶做小，但是畢竟也是大戶，加上正室不管事的性子，雲粼姑娘嫁過去肯定享福。結果人家雲粼姑娘怎麽說也不願意離開宋家，寧願跟著宋老爺流放。多有情有義的姑娘。”
蕊曉隻是笑笑，不知該說什麽好。素和問她：“這麽長時間，你都去哪裏了？”
“全是柏叔帶著我到處走而已，當初家裏出事的時候，我什麽都不知道。”
“宋老爺多好的人，怎麽能攤到這種事情。”
蕊曉在心中回了一句：他能遇到這種事情全都是因為我。花媽媽見她麵色有異，連忙說：“一轉眼就長成大姑娘了，也越來越漂亮了。”
蕊曉強打起精神開玩笑：“是麽，難怪這裏的姐姐說我能在這裏找份活，原來是如今長得稍微好看一些了。”
“別理這些胡話，那個丫頭是新來的，不認識你。”花媽媽笑著說。素和看樣子卻有些當真了，問：“誰說了什麽？”
“妍菁唄，拉著蕊曉說找到了一個好苗子，看看這都是什麽話。她真是眼拙，也虧了蕊曉脾氣好沒生氣。”
素和微微繃著臉，蕊曉連忙打圓場：“也不怪那個姐姐，全是我太狼狽了。”
“所以說你脾氣好，都不生氣。”
等了好久，吳媽才到。她見著蕊曉的時候，隻有驚天動地這幾個字來形容。緊緊地抱著蕊曉恨不得將人揉進自己的衣裳中，哭著一聲一聲的喊著“我的心肝我的肉”。蕊曉也跟著哭了起來，花媽媽與素和勸了一會兒後這種場麵才停下來。
“看看你都受了多少苦，老爺呢，他有沒有回來？“
“青涯哥哥他們都沒有回來，隻有我一人回來了。”
吳媽立刻就露出了受到驚嚇的表情：“什麽，你一個人回來的？你膽子怎麽就這麽大，路上沒遇到過什麽事情算你運氣好。”
看著吳媽後怕的樣子，蕊曉確實沒敢告訴她實話。杭仲雖然答應送她回揚州，但是他其實隻將人送了近一半的路程後就有事離開了。對此蕊曉除了不敢置信以外已經不知該作何反應了，她實在想不通杭仲怎麽就放心她一個人回揚州。一路上雖然也遇到了不少麻煩，但是蕊曉詭異的有一種好運氣在，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好運連連，即便迷路了，都有好心人提醒。要不然，蕊曉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徘徊呢。
“我這不是好好的麽……吳媽，我想你啊。”蕊曉摟著吳媽。
“老天真是不長眼，咱們家怎麽就出了這種事。當時你不在家，老爺剛聽到了一些風聲，第一件事就是遣散的家裏人，免得到時候受牽連，還把我送到了鄉下兒子那兒。”
“青涯哥哥一直都是這麽聰明的。”蕊曉拉住吳媽的手說，“吳媽，以後你就有我照顧著了。我哪兒都不去了，這兒就是我的家。”
吳媽先是欣慰， 隨即就擔憂的說：“這怎麽能行，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如今咱們家不比以往，老宅子那邊也住不得了。總不能讓你跟著我住在鄉下那種地方。”
“吳媽，我長大了，能吃苦能照顧自己，也能照顧你了，你放心。咱們家遲早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花媽媽也幫腔說：“蕊曉多懂事， 吳姐姐，您放心，凡事還有我幫襯著，我這邊還個宅子沒人住，雖然有些小，但是還算幹淨，是我家兒子當年讀書的時候住的地方，勝在清淨。您要是不嫌棄，那房子立刻就能收拾出來。蕊曉不在的時候，您天天擔心，人在眼前看著可比什麽都安心，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花媽媽，勞煩您費心了，不過我們家出了這種事情，免得牽連了花大哥。”
“天高皇帝遠的，他一個小知州能被怎麽牽連。上一次他還把巡撫大人給惹了，就他這個死腦筋，我是不指望他能做多大的官了。”花媽媽無奈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