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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楚王有疾

  李園告別李環便去親自去找茯苓前來為楚王治病。然而先一步找到茯苓的是內侍,李園來前內侍已經邀請茯苓多次,說話聲將正在休息的鐘離眛吵醒。鍾離眛沒有睜眼,靜靜的聽著內侍和醫者茯苓爭執。

  「我只是個游醫,你們找我幹什麼?」

  「找你當然是讓你進宮為大王治病。」

  「我眼下就有病人需要治療,沒時間進宮。聽聞王宮有太醫,諸位又何必捨近求遠?」

  「這回推薦你的就是太醫令,否則又怎麼會讓奴親自跑一趟?」

  說話的人茯苓便是救了鍾離眛的老者,另一個是一個公鴨嗓子,應該是宮中的內侍。從兩人的話中可以推測出,生病的是當今的楚王。

  太醫令治不好那一定是極為難纏的病,就算換個人治療效果也未必會好到哪裡。可一旦治不好,宮中的貴人怪罪下來,說不得就會身首異處。太醫令推薦別人來治,自己就能置身事外,真是甩的一手好鍋!

  「不能去!」

  鍾離眛想要提醒茯苓不要答應,喉嚨卻乾澀難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聽茯苓已經開口推辭道:「我醫術不精只能在民間看看小病,太醫令都沒有把握我去了又有什麼用?更何況我現在就有病人需要醫治?」

  見茯苓不應,內侍臉色開始不善。

  「區區一個賤民哪裡有大王重要,再磨蹭奴可就沒有這麼好說話了!」

  「醫者面前可不分尊卑貴賤,對任何人而言,命都只有一條!」

  茯苓見內侍不想罷休出了個主意道:「你們就說我外出就診未歸先回去復命,待會兒再來不就行了?」

  鍾離眛在心裡點了一個贊:「高,這兩人一走,老者一定立馬開溜!情急之下還能想出這種注意真是聰明!」

  內侍兩人有點意動,卻也磨蹭著沒做決定,在一邊商量。

  內侍商量間,鍾離眛總算攢夠力氣睜開眼。

  向四周看了看,粗衣麻布陋室空堂!

  鍾離眛彷彿陷入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彷彿又回到了自己兒時的家園,不由的喃喃道:「能掐我一把么,讓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鍾離眛的話打破了沉默,茯苓見狀眼中閃過一道驚喜,臉上卻露出悲戚之色一把抱住鍾離眛顫聲道:「我的兒,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為了你的病,為父費了多少心!」

  emmmm,誰是你兒子?

  雖然心裡分外不爽,鍾離眛卻沒有當場戳穿茯苓的謊言。茯苓不想進宮為楚王看病又不好拒絕便編了一個借口推辭,這邊兒子還在生病需要親自照顧,任誰來了也不會讓茯苓這個當口給別人看病了吧!這個理由非常完美!看在老者救了自己的份兒上,鍾離眛咬咬牙忍了下來!

  正在此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內侍只得先去開門,卻見一個華衣高冠的人站在門外朗聲道:「左徒李園拜見茯苓醫者,大王病急有請茯苓醫者入宮診治!」

  「我兒還在重病中,需要人照看,這段時間不出診!」茯苓立刻拒絕。

  李園可不是內侍當場做主道:「既然如此,便把你兒子一併帶入宮中診治,宮中藥材也可隨意取用,這樣可好?」

  好個卵!茯苓只想破口大罵!

  內侍只是傳話之人,沒有上命還不能拿自己如何,可左徒卻是大夫,要拿捏一個醫者簡直不要太簡單!

  形式比人強茯苓只得應道:「左徒大人稍等,待我備好藥箱就走!」

  李園點頭,瞅見裡面跪在地上的內侍道:「醫者已經答應,我會親自送進宮,你們回去復命吧,還杵在這裡幹什麼?」

  內侍鬆了口氣,如蒙大赦迴轉宮中。

  茯苓只好扶著鍾離眛乘車與李園一道回宮。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鍾離眛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這關我什麼事兒?

  可鍾離眛剛剛醒來,身體乏力連掙扎都顯得軟綿綿的,又有什麼辦法!

  「只能先進宮看看楚王的病是個什麼情況再說!」

  鍾離眛一邊閉目養神,一邊不住的祈禱,希望老者的醫術靠譜點!

  然而李園卻不是為了給楚王看病才親自來請醫者。

  行至無人處,閑聊間李園忽然似有所指的問道:「你說王上的病能不能治好?」

  李園問的問題有點奇怪,茯苓隱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斟酌道:「還沒診脈,怎麼知道醫好醫不好!」

  李園沒理會太茯苓的問題,面露不善道:「我以為大王病入膏盲,已經回天無力了!你說呢醫者茯苓?」

  李園的話如一道驚雷在鍾離眛腦海轟然炸響!

  眨眼間不僅鍾離眛,就是茯苓就已經明白了李園的意思:「他們這是要弒君!」

  預感成真,二人心神俱震!

  李園的話如同臘月寒風,讓二人如墜冰窟!

  鍾離眛意識到自己被迫捲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

  弒君之舉伴有殺身之禍,這種事情當然不能做!

  茯苓眼角抽搐推脫道:「小民醫術不精羞於見人,怕是無法為王上看病。小民決定從此閉門謝客永不從醫,這就告辭!」

  茯苓說完轉身便要下車開溜,李園湊在太醫令身前,陰柔的話語彷彿一條毒蛇鑽進太醫令的耳中:「王上生病,太子眼巴巴的指望太醫治病救命,你怎麼能辜負王恩推脫不去呢?」

  逃不掉了!

  鍾離眛心中狂吼:這種事情行事但求隱秘,已經知道此事,李園怎麼可能再放我們離開?

  茯苓強行冷靜下來思索其中利害。

  此事萬萬不能去做!否則一旦曝光,不僅自身難保,就是全族都會被拉到市集抄斬!如今之際,只有殺身成仁保全族人!茯苓心下一橫梗著脖子冷聲道:「我醫術不精,無法為大王診治!你覺得違抗君命,乾脆殺了我好了!」

  「殺了你,誰為大王看病?你以為現在你還有其他選擇?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訴你,如今太子殿下總覽朝綱,欲整頓山河復興大楚。你說你不遂了他的願,他還會放過你劉氏一族?別忘了你兒子可是在車上呢!你還是乖乖的給大王好好治病吧!做好這件事,太子殿下不吝賞賜。到時候什麼榮華富貴沒有?所以你應該感謝我!」

  太子熊悍才是一個幾歲的娃娃,能有什麼本事整頓朝綱?

  茯苓當然不信,可無論背後是誰主使,都不是一個小小的醫者能夠抗衡的超級權貴!

  茯苓心中感謝沒有,詛咒的話卻有許多,emmmm!

  弒君之人幾人能夠善終?這是要命啊!

  好好二字內侍咬的極重,其中意味不言自明。然而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茯苓實無選擇問道:「若是令尹大人問起,我該如何作答?」

  李園冷聲道:「你是醫者,大王得了什麼病還用我教你編排?

  看你這麼識相,我就給你提個醒兒。春申君素有賢名不好糊弄,但你說的有理,他斷然不會為難你一個小小的醫者!記住了,不好糊弄不代表不能糊弄!」

  茯苓心中哀嘆一聲閉上雙眼!

  寒潮一路席捲,就連溫潤的南方也跟著氣溫驟降。可再降也沒有茯苓心中此刻寒冷!

  氣溫驟降使荊楚之地許多人身體不適。天道無情,可不管什麼尊卑貴賤,下至販夫走卒上到達官貴人,因此而生病的不在少數。這本尋常,可楚王實在病的不是時候。

  來到楚王王宮,茯苓安頓好鍾離眛,滿臉都是歉意:「是我連累你了!」

  「都被抬進宮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鍾離眛很想破口大罵,卻知道這事怪不得茯苓。若非他,自己早就死在路上了!鍾離眛雖然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卻還是知道知恩圖報,不會因此而抱怨。安慰道:「這事不怨你,倒是你真的準備下手嗎?」

  茯苓無奈:「不然怎麼辦?」

  鍾離眛急忙勸阻道:「此事絕不能為,一旦功成我們必然會被滅口。如今之計,我們不僅不能害死楚王,還必須治好楚王,只有楚王當著我們的面醒來,我們才有一線生機!

  茯苓皺眉道:「那李園看出我們的目的怎麼辦?」

  這還用想?在邢營見了劉季的手段,哪能不知道天底下最好的騙局都是內行期騙外行。李園位列大夫,官位雖高卻哪裡懂得醫理。這就是所謂的外行,只要用一堆醫家專用名詞忽悠,還怕他能看出來不成?鍾離眛點撥道:「李園不是說不好糊弄不代表不能糊弄嗎!春申君如此,他李園又怎能例外?只要忽悠住他,楚王醒來就是他的死期,到時候還怕他不成?」

  茯苓聞言大喜依計而行,乘著這段時間,鍾離眛毫不客氣,要了不少藥材調理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哪怕事情不濟想要逃跑也需要一副好身板不是!幾服藥下來,鍾離眛已經能夠走動。好奇的在殿中摸來摸去,紫檀木的雕花大床!黃梨木的木櫃書架···皇宮的奢華看的鐘離眛 眼花繚亂!

  「果然貴族的生活和平民比那就是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下!」鍾離眛暗自感慨。

  鍾離眛的感慨不無道理,與衣不蔽體的庶民相比,貴人們的處境無疑好上無數倍。王宮各處,門窗上遮上了厚厚的帘布,在楚宮的各處還架著幾個木炭火盆。不時有宮女過來翻動一下木炭將灰燼清除,好讓炭火燃燒的更旺一些。

  楚王的寢宮更是炭火的熱氣烤的溫暖如春!

  雖然如此,醫者茯苓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跪在春申君腳下瑟瑟發抖。

  春申君黃歇可是權傾朝野楚國令尹,坐在上首就像一座大山讓茯苓感覺壓抑萬分。

  把持二五年國政,楚國與其說是楚王的,倒不如說是令尹的,雖然說這份地位也是黃歇靠功勞掙的。

  春申君的事迹但凡有點見識的都有所耳聞。

  當年,楚懷王入秦時被秦昭王扣押不得歸國。楚頃襄王繼位為君,命黃歇出使秦國。這時秦國卻藉機連合韓魏攻攻打楚國。奪取了巫郡、黔中郡,甚至攻佔了鄢城郢都,向東一直打到竟陵。楚頃襄王無奈把都城都遷到了郢都之東的陳縣。

  春申君黃歇當時還在秦國,便遊說昭王並上書陳述利害,說韓魏趙未滅,楚國與秦國交戰勝利難以得到土地,不如先攻三晉。昭王讀了黃歇的上書後深感有理,這才罷兵與楚結盟。

  黃歇受盟后返回楚國,楚王卻又派黃歇與太子完到秦國作人質。後來楚頃襄王病重,太子卻不能回國。黃歇向太子謀划道:「秦國扣留太子是要藉此索取好處。現在太子還未繼承王位,對此無能為力。陽文君的兩個兒子在國內,大王如果此時辭世,太子又不在楚國,陽文君的兒子必定立為後繼人,那樣太子就不能繼位了。所以太子不如逃離秦國跟使臣一起出去,我留下來應付秦國。」

  太子同意了黃歇的計劃,換了衣服扮成楚國使臣的車夫得以出關回國。三個月後,楚頃襄王去世,太子繼位成為楚王,黃歇因功成為令尹,被封為春申君。

  當初的太子完便是如今躺在床上的楚王熊完,到現在,楚王一病不起已經是第三天了,然而楚王依舊昏迷不醒。無論醫好醫不好楚王,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交代在這裡。伴君如伴虎,作為醫者茯苓怎能不懼?

  想想自己的處境,太茯苓心裡悲嘆一聲小心翼翼道:「稟令尹大人,大王寒疾在腦,此處為針石不達之處,只能調理無法下針。若是熬過這幾天就會康復!」

  「好一個若是!」

  春申君執掌楚國二十幾年門下數千賓客,可以說閱人無數,茯苓雖然已經很小心,春申君還是敏銳的覺察到茯苓的話言不由衷。

  如果能熬過去,他恐怕早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表功了,還用得著說『若是』這種模稜兩可的話?

  春申君猛然厲聲叱道:「身為醫者,治好治不好心裡難道沒數?有『若是』就有『若不』!若熬不過去呢?」

  令尹權柄威龍,怒斥之聲如驚雷在太茯苓耳邊炸響,責問之言讓茯苓猛的打了一個哆嗦。茯苓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一顆豆大的冷汗從他的額頭滑落。他一頭磕在地上顫聲道:「大王的病不好醫治是因為大王本原來就有隱疾,小民實在已經儘力了!」

  楚王之病關係到茯苓身家性命,怪不得他口是心非。

  春申君經事無數對此非常理解,轉眼間換了一個臉譜好言安慰道:「生老病死乃是天命,本相已經活了近一個甲子,難道會像那些蠢貨一樣連這些都看不開?

  本相不是昏聵之輩,不會諱疾忌醫因為治不好就治你的罪!

  說起來,你能來還是我在王后前面進言,總不會因為這種事為難你!

  這裡沒有外人,你實話實說好讓本相和王后心裡有個底。」

  聞言,茯苓的心臟終於落到胸膛。

  春申君身居高位,把持朝政數十年果然不好糊弄!然而卻和李園所言一樣,春申君不會因此為難一個小小的醫者果然不好糊弄不代表不能糊弄!春申君沒有為難自己。可實話實說敢嗎?

  寢宮內門窗四閉煙毒繚繞,楚王體虛卻連用大補之物,這哪裡是治病?這也是要命啊!

  可是能布置下如此殺局,必然就是宮中貴人,說不定就是眼前的春申君,茯苓可不敢賭上性命對春申君實言相告。

  好在茯苓早有準備頓首道:「說起來,這和大王早年求子有關。大王早年求子心切常常忙於床笫之間,甚至不惜用虎狼之葯助力。嗜欲不節早已傷了本源。

  大王年已見老,又日月操持國事,其實精神早已損耗一空。如今風邪入體這才一病不起。為今之計也只能慢慢調理,就看大王能不能熬過這幾天···」

  「原來如此!」

  春申君信以為真,心中恍然。

  當年,楚王即位后一直無子幾乎成了心病,這件事楚國上下皆知。當時自己曾進獻美女充斥後宮···至於幹什麼卻只有自己心知肚明了!

  既然不是茯苓之責,春申君便無意為難於他擺擺手道:「你先退下吧!」

  茯苓退下,春申君看向楚王榻前的女人。

  女人便是楚王熊完的王后李環,太子熊悍的生母,春申君門客李園的妹妹。

  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個身份,春申君早年的侍妾。

  這件事當今楚國只有寥寥幾人知曉!

  當年,楚王求子心切,不少人因進獻美女而幸進。這件事傳到趙國,趙人李園想到妹妹李環的姿色,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帶著妹妹來到楚國,想把自己的妹妹進獻給楚王以此為晉陞之機。

  然而李園初到楚國舉目無親,一時欲求其門而不入。只能終日在權貴之間遊盪尋找機會。

  憑藉著妹妹的姿色和自己的打點,終於有人願意為自己舉薦。可事到臨頭,李園卻猶豫了。妹妹入宮能夠被幸臨么,能懷上龍種么?權衡再三,李園得出一個結論,不靠譜!

  楚王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子嗣,其中說不定有什麼隱情。一旦妹妹入宮時間長了還沒有身孕,自己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時李園便想到了春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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