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陰溝裏翻船
遠處,一位女子手提著一柄長劍。
冷風漸起,卷起了一片幹枯的樹葉,飄飄蕩蕩好似深秋的一縷孤魂。
男人的背影格外的蕭瑟、孤獨。
“你,很好。”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有些顫抖。
“對不起。”女人淡淡道。
“動手吧。”他說道。
“你我之間,本不至於此……”
“動手吧!”男人打斷了她的話。
一片枯葉緩緩飄落,像是男人的生命,在深秋的大地,終於漸漸凋零。
長劍出手,在落葉未落的刹那間,滴滴鮮血滑落,女人長跪於地,低聲嗚咽。
……
燈紅酒綠的繁華都市,深夜的房間煙霧繚繞,男人低垂著腦袋,一根接著一根不停的抽煙。
“對不起……”女人雙目含淚,聲音顫抖。
良久,男人將手裏的煙熄滅,扔進了煙灰缸裏,起身向門口走去。
“你好自為之。”
……
女人渾身鮮血,仰麵躺在冰涼的地麵。
男人奮力推開阻擋著他的人群,三兩步便跪爬到了女人的身邊,輕輕的抱起她,將她的頭深埋在了自己懷中。
……
荒漠,城下,一個男人渾身中滿箭矢,卻仍然屹立不倒,望著南方的天空,露出了淒慘的笑容。
……
四周,宛如死一般的寂靜,以及永不湮滅的黑暗。
忽而一股火起,幽深鬼火灼燒著一切,包括他的眼睛。
“呃啊……”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著,拚命的抓撓著自己的眼睛,臉上劃出了深深血痕,卻依然無濟於事。
“為什麽!”他對著四周的黑暗哭訴,卻仿佛永遠掙脫不了的囚籠,終於忍受不了這種灼痛,兩根手指硬生生的戳瞎了自己的眼球。
然而,卻沒有什麽用。
烈火仍在焚燒,四周不再沉寂,劈裏啪啦的血肉爆破聲,讓他聞到了一股烤肉的味道。
他四處尋找著,最後卻發現好像是身下這隻黑乎乎的東西。
他興奮的大叫著,撕下了一塊便塞進了嘴裏,濃鬱的鮮血、油膩的汙穢他根本不在乎,因為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把它吃完。
他不停的吃著,不停的嚼著,不知為何,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忘了剛才吃的是什麽,他伸手想要撓撓自己的腦袋,卻發現怎麽也伸不出來。
“我好像把自己吃了?剛才的味道是腦子的味道?”
“怪不得我記不起來,原來我把自己的腦子吃掉了,哈哈哈……”
他十分高興,伸出糜爛的舌頭奮力的舔著自己的鼻子,想要嚐嚐它的味道,卻不知為何,感覺身體突然一輕,不知什麽東西掉了出來。
他循著聲音看去,卻發現自己的肚子不知何時開了個口子,一條被嚼碎的腿順著那條**掉落在了地上,他急忙想要撿起掉下來的食物,卻忘了自己的胳膊也被自己吃了,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條**越來越大,一根根手指、一片片指甲、黯黑的肝髒、深紅的心髒、白色的腦漿骨髓盡皆掉落了下來,他大聲的哭了起來,卻沒有任何眼淚。
忽而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從**中落了下來,那是自己的眼睛,他急忙趴下了身子,撿起那一雙血肉模糊的雙眼,欣喜的落了兩滴血淚。
突然,那一雙血眼猛然睜開,空洞的空無,六道異色光圈環環流轉,忽而變幻成一張糜爛惡心的血盆巨口,一口吞向了他的頭顱。
……
“不要!”嚴雲星猛然驚坐起身,渾身濕漉漉,像是剛從水裏爬出的水鬼一般。
他劇烈的喘著粗氣,努力的回想著夢中的情節,卻發現那些男男女女的臉都十分模糊,完全的記不清,甚至某些情節也開始快速的遺忘,下一秒,他似乎已經忘了自己曾做過一場噩夢的事實。
他探出身體,向四周張望。
一支幹淨的硬木板床,矮小的茅草屋,家具雖然簡樸卻十分整潔,門外嫋嫋炊煙升起,清風徐來,雨後的芬芳沁人心脾。
伴隨著這清新的花香,一股濃鬱的肉香卻霎時間讓他流下了口水,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一個矮胖的白發老頭端著一個木碗進了房來。
“橫師兄!”嚴雲星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矮胖老頭,正是經年未見的二師兄——橫。
“哎呦呦……你可算醒了。”橫老頭快步走到床前,急忙將木碗放在了床邊,搓了搓有些發燙的手指,皺眉抱怨道:“你說你個小崽子,一睡就是半個月,你師兄我這輩子還沒伺候過誰來,就把第一次獻給你這小崽子了,這半個月可把我累壞了,喏……那是我給你熬得魚湯,既然會動了,就自己喝了吧。”
嚴雲星雖然很好奇發生了什麽,但此時肚子餓的難受,也不再管其他,端起魚湯便咕嚕咕嚕喝了一口。
“你是不知道啊,這半個月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橫老頭自說自顧,不經意一回頭,卻看到嚴雲星正夾著一塊魚肉惡狠狠的盯著他,橫老頭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嘴,笑道:“你吃你吃,我不惡心你。”
嚴雲星飛快的動著筷子,風卷殘雲般將木碗扒拉了個幹淨,伸出舌頭舔了舔碗沿,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誒……師兄,我朋友他們沒事吧?”嚴雲星放下碗開口問道。
橫老頭拍了拍嚴雲星的肩膀,洋洋得意道:“有咱師父出馬,還怕醫治不好他們?”
“師父也在?”嚴雲星急忙掀開了被子想要下床,卻突然感覺渾身瘙癢難當,剛想要伸手撓撓後背,卻被橫老頭一把拍下了手臂。
“別撓,你雖然吸返了精血,但全身傷口還沒完全好,癢是正常現象,要是再撓出血來,又得費師父不少功夫。”橫老頭解釋道。
“那我什麽時候能下床啊?”嚴雲星問道。
橫老頭捋了捋那雜亂的白須,有些不確定的開口道:“少則三五天,多則半個月,看你自己身體素質了。”
嚴雲星點了點頭,往後移了移身子,拍了拍床沿,說道:“師兄,你坐下好好與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唔……好吧。”橫老頭剛剛坐下,門外卻忽然闖進一人,那人看見嚴雲星醒來,急忙抱拳行了個禮,一臉高興道:“教主,你終於醒啦!”
“姚堂主,你怎麽也在此處?”嚴雲星有些詫異,不是讓你和冷鋒先回嗎?
橫老頭不待姚霜答話,插嘴道:“不是這個娃娃啊,你早就死在弱水宮了。”
“怎麽回事,師兄快與我詳細說說。”嚴雲星讓姚霜搬了個椅子坐下,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天看到那雙奇怪的眼睛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橫老頭輕輕咳了咳嗓子,開始慢慢的回憶起來。
……
自從離開天朝之後,鬼穀子與縱橫二人便一直在東海各處仙山遊曆。半個月前,鬼穀子受霧島道人的邀請,到蓬萊仙島參加論道大會,太陽初升便動身,這一路騰雲駕霧,路過鏡像倒影處,橫老頭笑著對鬼穀子說道:“還記得當年我在此處遊曆,被水忍誆騙到弱水宮,師父為救我大殺四方,毀了它一角禁製,這一晃便是二百年過去,恍若昨日故事,真是聖人眼中無日月啊。”
鬼穀子聽得弟子回憶往事,不免回首瞧了一眼,這一眼真是看得仔細,茫茫大海中一條小船晃悠悠不停,船上那人紮著一個小辮,穿著大紅東瀛袍,懷裏卻撇著一柄怪異黑劍,鬼穀子心念一轉,想起了五百年前往事,急忙停下端立雲頭,隨即命橫下落雲端去仔細盤查,為何五毒教毒蜈劍會出現在此人身上?
橫領命去矣,鬼穀子白眉一皺,掐指一算,這一算,算的乃是弟子禍福,這一算,讓鬼穀子心中微怒,藍靈老道你可真夠護短!兩百年前便擄我弟子,兩百年後又是你水忍族群作怪,這次定然不能輕饒!
鬼穀子隨即踏雲落至小船邊,橫老頭向他介紹了姚霜姓名,姚霜知道此仙風道骨之人乃是鬼穀子,急忙跪於船頭哭訴道:“教主大人消失於此處,我等了一天,那倒影還不顯現,水忍處心積慮早有安排,教主怕是……”
鬼穀子微微抬手,示意姚霜不必擔心,隨即厲喝一聲:“現!”那海水深處便突然出現一道暗影,隨著暗影離海麵越來越近,姚霜認出那便是昨日鏡像山影,鬼穀子默念避水訣,將姚霜幾人渾身套了一個水泡,而自己則化作一道黑光直衝海底山影而去。
四人到了弱水鎮,片刻沒有停歇,鬼穀子直接帶著幾人駕雲落至南山腳海邊,再次默念避水訣,入水進得弱水宮內,此時嚴雲星將將使出蠍王毒鉤,鬼穀子大喝一聲:“住手。”卻已然來不及,井田近衛被藍靈仙人附身,一雙“輪回弱水瞳”也變成了“六道輪回眼”,嚴雲星當時便昏迷了過去。
鬼穀子怒不可遏,剛要使出大法力摧毀這弱水宮,一藍發青年卻幽然現身,隻聽他淡淡說道:“姓周的,你要是再出手破壞我一分禁製,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哼!我讓你住手,你為何不聽!”鬼穀子怒聲道。
藍發青年輕輕一揮手,那群水忍弟子皆被藏入了乾坤袖內,隨即便說道:“我信徒即將命喪他手,換做是你,你出不出手?”
“我鬼穀縱橫每代隻有三人,而你水忍族群無數,你怎敢欺心痛下殺手,若不是我來的早,我徒兒豈不是要墮入六道,從此不得超生?”鬼穀子厲聲責問道。
“姓周的,別仗著你鬼穀仙門仙界的虛名與我在此吱呀亂叫,你還不夠格!”藍發青年也微微有些憤怒,“就算姓李的見我麵都得客客氣氣的,你一介凡人,需要太猖狂!”
“哼!”鬼穀子冷哼一聲,命縱橫二人將嚴雲星等人救了出去,隨即冷聲道:“身為仙人破壞仙凡戒律,使用法力屠戮凡人,我師父怎會與你這等無恥之徒為伍?快了,說不定哪一天我就飛升仙界,到那時我再與你算這兩筆賬!”
鬼穀子說完便轉身離去,藍靈仙人怒火攻心,目眥欲裂,一個小小的凡人在他麵前張牙舞爪,但他又不敢出手的憋屈,讓他大為惱火,但卻沒有絲毫辦法,因為單單姓李的那位,就足夠他兄弟六人喝一壺的了。
……
嚴雲星聽罷心裏忽然感覺萬分的溫暖,這種有人照顧,有人替他出頭的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就像小時候,父親為他與其老師大打出手,那種可以依賴的溫暖,差點讓淚水湧上了眼眶。
盡管隻與師父見過一麵便匆匆分別,盡管師父他看上去與世無爭的仙人風骨,但其關鍵時刻流露出的關懷,卻是又那般讓人感動。
一想到師父,嚴雲星一顆心早已迫不及待的飛出了茅屋,一別八年,也不知他老人家怎麽樣了,是否還是八年前初見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