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四人行
隻一瞬間,陸遊便明白了所有,所謂福至心靈,一事通,萬事通。
十年前與唐琬在一起的一幕幕過往,她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每一個細微的表現,無不在告訴他,她是一個女扮男裝的俊俏少女。
隻可惜當初年少懵懂,並不能看透她的女子身份,以及她所要表達的意思。
更可笑的是他十年來都未曾仔細想過,為何一位男性朋友會送一支鳳釵給自己?
當知道了唐琬的身份之後,陸遊除了痛哭,也別無他法,他將自己關在小房間內整整三天,不吃也不喝,隻是在想一個問題,自己到底該如何麵對這份感情呢?
十年了,她也應該早已嫁做人婦,此時再去打擾,是否真的合適呢?
“或許她早就把我忘了吧。”陸遊這樣想道。
他腦中一片漿糊,隻是時不時的想起鎮子來旅遊的試煉者所唱過的一首通俗易懂的歌謠:
不打擾是我最後的溫柔。
……
九月,他向家裏人辭別,獨自動身前往杭州。
鳳釵藏了這麽多年的秘密忽然真相大白,讓他心裏很是酸楚,但不知為何,總是輕鬆了許多。
仿佛再沒有了牽掛,日子也過得一天比一天舒心,再也沒有之前那種壓抑的感覺,這種壓抑的感覺一旦消失,他又想起了少年時曾與唐琬共同立過的遠大誌向,她不能完成,便由自己代替她去實現。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意氣風發滿腔熱血的年紀,而且很快為自己做好了未來規劃,隻兩條路。
第一:去杭州參加白鷺文苑的詩詞大會,若是有幸能拔得頭籌,得到官府的重視,自然是要步入官場,若有幸能為地方父母官,自然是要為一方百姓謀福利,也算是報效朝廷報效國家;
第二:於千萬書生中獲得狀元,無異於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他自問也沒有絕對的把握,甚至可能都入不了圍。這條路不好走,他就要北上幽州去參軍,南宋周邊群狼環伺,尤其大元,時不時派一小股兵士侵擾幽並之地,他想憑借這一身本領,與元人血戰沙場,縱使馬革裹屍,也不負少年熱血時曾與她共同立下的誓言:上報國家,下安黎民!更何況好男兒該當如此,方顯英雄本色!
其實他的內心更傾向於第二條路,來杭州參加詩詞大會是其次,最重要的一點,其實是為了唐琬,他不求也不敢與之相見,隻想能偷偷的看一眼,哪怕是最後一眼,此生足矣。
……
文若言、文時用二人聽罷陸遊的故事,皆是痛心不已,為唐琬的癡情,為陸遊的遲鈍,為這一份沒有結局的愛情感到深深的惋惜。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隻可惜韶華易逝紅顏易老,或許不打擾真的是最後的溫柔。
嚴火兒所想到的,角度卻是刁鑽的很。她明白了自己的易容術為何會被陸遊識破,隻因為他曾在女扮男裝這事上吃過虧,所以就特別會注意別人的言行舉止,這場文壇盛會必然有不少女扮男裝的女才子,很不巧他盯上的是自己;還有一點,一個大詩人,為何會對自己青睞有加?想來女扮男裝的自己勾起了他的興趣,即使後來知道了身份,心中還是保留了許多的好感,這才在華年間說出那番話,並與自己同遊到了現在了。不然她實在想不出有任何一點值得他折節下交的理由。
當然折節下交隻是火兒的一種說詞,一萬個人都會說陸遊與嚴火兒雲泥之別,但火兒並不這樣認為,這要看怎麽看待這個問題了,在文人圈裏,或許他是高高在上,但在江湖世界,我還不稀得搭理他哩……
火兒想法與別人不同,自然是跟在嚴雲星身邊耳濡目染所造成的,在東瀛五年經曆生死磨練,想問題做事情自然形成了她自己的一套方式。考慮任何問題角度都很刁鑽,這或許能看到不少很稀鬆平常的線索,但因此也少了許多的人情味。
火兒當然也覺得陸遊的這段感情很可惜,但造化弄人,有些事或人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去了,隻能留在記憶深處,當做年少時做過的一場夢罷了。
……
九月十三,白鷺文苑的詩詞大會終於輪到了外院門生,火兒幾人為了避開這一段高峰期,決定在第四天參與報名,四人租了臨近白鷺文苑的三間客房,文若言與文時用合用一間房,開始臨時抱佛腳,隻火兒與陸遊心大,根本不做絲毫準備,每日談天說地的日子倒也過的飛快,一轉眼四天很快就過去了。
十六這一天,文若言起了個大早,叫醒了其他三人,火兒穿戴好衣物,萬分不情願的戴上假臉皮,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差點把臉皮吹破,搖搖晃晃著出得房門來,睡眼惺忪的看著整裝待發的三人,道一聲:“什麽時辰了,不著急的話我還是再睡一會吧……”說完又是連著打了幾個哈欠。
“顏兄,這都快吃午飯了,我們可能是最後一批了……”文若言哄騙道。
火兒把腦袋探進房裏看了看窗外,太陽才將將升起,起床氣爆發,狠狠的敲了文若言一個爆栗。
“走走走!看耽誤這一會你就要成狀元呀!”火兒怒氣騰騰的率先下了樓。
“你多睡這一會也成不了狀元呀……”文若言揉了揉被敲腫的額頭,嘴裏嘟囔了一句,也便下了樓去。
四人用過了早飯,火兒的起床氣總算是消散了許多,這一路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緩緩的挪到了文苑口報名處,本以為又是一場漫長的等待,誰知四人隻等了不多時,便各自報上了姓名、學院、師承。原來大部分學生都已經參加過了大會,今日是最後一天入圍賽,很多人都是來看即將貼出的入圍名單的。
半個時辰過後,終於再沒有學生前來報名,錯過的人,今年也就再沒有任何機會。所有報了名的人被一位中年老師領到了另一邊,跟著其饒了半個時辰的路,再經過一片園林,才從文苑側門進入到了院試地點。
這一下終於滿足了火兒遊玩杭州最後的心願。
放眼望去,眼前是一座巍峨高聳的山峰,因其形似騰躍淩空的飛鳥,故而名為飛鳥峰,後來白鷺書院入駐,將其改名為白鷺峰,從峰頂至山腳,隻有一條盤山小道,峰頂上乃是狀元亭,亭內如何擺設,這就不知道了,但想來也就是每年的狀元詞,上好封存,最多加些防風化的材料罷了。
而白鷺峰山腳,就要比峰頂恢弘氣派多了。文苑西側,乃是白鷺書院主院,占地極廣,一眼望不到邊,書院北邊隔著一片園林盛景,緊挨著的就是文苑的側門;文苑東側一棟棟挨著西湖的精致閣樓,雕梁畫棟,十分豪華之所,正是白鷺書院先師以及老師弟子們的住所,再往東就是著名的雷峰塔;從北邊橋口一直到文苑正門口,要穿過一片遊獵場,正門進入,依次是孔聖廟、亞聖廟、文華殿、文清樓、畢師府、九師府以及最後依山而建的白鷺文苑。
整個白鷺文苑如果不包括前邊的建築,隻談院試地點的話,其實也很廣闊,不然也容納不了這許多學生一同考試,整個文苑呈一個正方形,四周皆是閣樓,中間空出了一大片院子,地板皆是由白棲石打造,白的透亮晃眼,院子中間則是一尊孔聖人雕像,正南一排閣樓,二樓上已經站了不少白鷺書院的學生,他們應該是身份較高的一百零八門徒,享有觀看的特權,而樓下則擺了一排長桌,乃是十位監考老師所在的位置,長桌前還有一張鋪著紅布的小桌子,上麵放著一座精致的青色香爐,用來燃香計時間。
火兒這最後一批一共四十三人,在老師的指點下,分成了六排八行,各自散開,隻不多時,那老師一聲令下,便有學生將一張張沁著檀木香氣的書桌短凳推了上來,地板光滑,推起來絲毫不費力氣,待推到每個考試的學生身前,正南樓二樓,終於緩緩走下來九位老師,高低胖瘦男女老幼,皆是穿戴著一身書生白袍,袍袖口繡著一行白鷺,左手五隻,右手四隻,白袍外邊套了一層黑紗,九人穩穩地坐在了長桌前,那位居中領頭的年輕老師衝著中年老師微微點了點頭,中年老師這才令手下一位門徒發放筆墨紙硯,這一下過後又耗去了不少的時間。
所有考試的東西都已準備齊全,那位年輕老師這才站起來,衝著在座的學生們朗聲道:“我,姓張,名川嘯,是你們的主監考老師以及主評委,但文苑詩詞大會畢竟不同科舉考試,並不能讓諸位升官發財,因此諸位不必緊張,放鬆心情,就像對待平日裏在書院的一般考試即可,那今日的考試題目,與昨日又有不同了,在我說完題目之後,燃香計時,一炷香時限,未完成者將被直接淘汰,聽清楚了嗎?”
底下書生們異口同聲道:“聽清楚了……”
那老師頓了頓,繼續說道:“好,題目我隻說一遍,都仔細聽,今天的題目就是——以你為什麽最後一天參加白鷺文苑的詩詞大會為主題,隨意發揮,作一首詩、詞或曲。計時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