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人心是何意
海龜聽此一言,心想反正也不急於這一時,也便安坐於桌前。Spy打開信封抽出信紙,展開放於桌麵,用油燈燈座壓住了信紙一側,粗略一瞧,密密麻麻竟寫了整整半頁。
“喲嗬……這是有多得意,三五句話還寫不完麽?”Spy嗤笑一聲,但隻是掃了眼信紙第一行,他臉上不屑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鬱哥,海龜哥,沒想到會用這種方式跟您二位告別。我們認識快有三年了吧,三年來,您二位教會了我許多,既是良師,也是益友。還記得我剛到第五軍團的那一天,您……”
接下來一大段,都是張南回憶往事的點點滴滴,凡是Spy與海龜對他說過的話,他都有記錄。鼓勵的,他表示感激;批評的,他虛心接受;痛斥的,他毫無怨言,隻是依舊保持著一顆謙卑之心,默默努力。
第二段,張南著重寫了“策劃嚴雲星吃人”一事,最後深深感謝Spy與海龜的信任,機會雖然是靠自己爭取,但沒有慧眼識人的伯樂,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發現自己的長處,最終碌碌無為,平平淡淡過完一生。
最後一段,便是總結了。
“修煉者的一生,是極其短暫的。想我張南,西南大理一個吃齋化緣的和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讀書未有成就,習武全無天賦,上不能報效國家,下不能安居樂業,白活數十載,幾欲庸碌一生。隻是到了蘇州,一切都變得不一樣,張南能為江南武林風雲動蕩的局勢,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這全要感謝兩位的啟用、信任,張南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單純的感謝二位,謝謝你們的敦敦教誨與悉心教導,謝謝你們親手幫我締造了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刻。二位不是師長,卻勝似師長,知遇之恩,提攜之情,張南隻能等來世再報了。張南,惶恐頓首。”
Spy、海龜二人看罷,默然無語,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個中滋味,著實令人感覺難受。
他們本以為信中定然全是炫耀賣弄之詞,嘲笑奚落之語,但沒想到全篇沒有一句話,不表達著他心中對二人深深的感激與尊敬。何謂敵人?何為朋友?張南如此態度,讓Spy二人不得不重新做出定義。
Spy沉思良久,忽得從懷裏掏出那張小紙條,湊到燈火前,細看了良久。
海龜此時卻皺眉道:“他態度這般誠懇,會不會有打溫情牌的嫌疑,不想讓我們在科技世界中找徐若凡的麻煩?”
Spy仔細對比了字跡,感覺不是很像,長歎一口氣,道:“不管他出於什麽樣的目的,我相信他對你我二人,總是十分尊敬的,修煉者一生何其短暫呐!十年之後,甚至用不了十年,他就成了墓前的一杯黃土,我們又何苦與他為難呢。”
“鬱哥,那您的意思是?”海龜知道Spy說的是現實中的時間,十年後或許自己已成為情報界叱吒風雲的一方大佬,再想起張南,也隻能在回憶中感歎,時間是多麽的無情,多麽的不公!
“我們本來隻是咽不下這口氣,既然張南都這般說了,那便放過徐若凡吧。”Spy說著便將小紙條湊到了火苗前,焚燒的一幹二淨。
海龜同樣歎了口氣,卻是問道:“若是將來有機會再見到他,當如何?”
“若是真有那麽一天,之前的情義當如這信紙一般,再無恩怨糾葛!再見時,大家各憑本事,看是他這個徒弟厲害,還是我這個師父更高一籌!”Spy說畢,將張南的辭別信一把撕碎,扔進了火盆中。
海龜取一滴燈油,滴在火盆內,燈火湊近火盆,“騰”地一聲,燃起了升騰火焰,照著二人的臉龐,麵沉似水,冷漠異常。
良久,火光熄滅,海龜收拾了心情,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
Spy思索片刻,答道:“南宋沒什麽意思,舍得出錢雇傭我們的勢力太少,大元常年征戰,各路兵馬最稀缺的就是情報,敵人的兵力部署、戰略規劃,這些都需要及時掌握。北上大元,我覺得大有作為!”
“既如此,中午便動身!”
“何須等中午,通知員工,輕裝簡行,即刻動身!”
兩人打定了主意,出門收拾行李去了,米樺此時還裝扮著侍衛,隻能跟隨前去,這一走便是一上午,大軍抵達了上湖村。
米樺正思索著如何悄無聲息的脫身,Spy卻得到了一條消息,後方有一支南丐幫殘兵追擊,Spy不願橫生枝節,分出一少部分兵力攔截南丐幫,大部隊則快速往江左鎮行去。
米樺感覺時機已到,自告奮勇要參加斷後的任務,Spy本來不是十分情願,但米樺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能得勝而歸,Spy也不忍打擊他的信心,便讓其速去速回。米樺領命返回,與南丐幫殘兵假裝廝殺起來,這一碰到敵人頭領,兩人過了幾招,卻是感覺萬分熟悉,正是一路跟著千幻門記號追擊而來的公孫禾元,兩人互使了個眼色,米樺趁人不注意變幻為丐幫弟子的模樣,找了一個和侍衛差不多身材的替死鬼,將其頭顱斬下,掛於馬背上,隨即與公孫禾元悄悄撤離了戰場,返回了蘇州。
……
Spy會不會因為一個侍衛而回兵援救,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就算他找到假侍衛的屍體,沒有頭顱也辨認不清,隻能暗認倒黴了。
嚴雲星聽罷米樺的講訴,心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且不說Spy深受感動,決定不再追查此事,就算以後他腦袋一抽突發奇想,再要追查也無從查起了。一來紙條沒有了;二來去查楓林晚就得浪費不少時間,等追查到嚴雲星頭上,沒有證據,他也威脅不到嚴雲星。
盡管結局不錯,但嚴雲星心中還是有一個疑惑,不禁問道:“那天在無上樓你為什麽要給他那個紙條,隨便糊弄過去不就沒這麽多事了?”
米樺苦笑一聲,剛要做解釋,忽而聽床底傳來兩聲響動,待要看時,卻見蕭寂火急火燎的爬了出來,衝著嚴雲星擠眉弄眼,示意他快走。嚴雲星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蕭墨已經從床底一躍而起,抬手就是一拳,重重的打在嚴雲星的血臉上。
“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麽替惜姐姐做決定?你為什麽要利用她?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蕭墨雙眼通紅,咬牙切齒厲聲喝問道。
嚴雲星揉了揉微腫的臉頰,心平氣和的解釋道:“若是提早告訴你,你萬一做出什麽衝動的事,引起遊威的警惕,那藍惜這輩子都不可能逃離魔窟了。”
“那她現在呢!現在逃離了嗎?她死了!自殺了!你滿意了吧,你們都滿意了嗎!”蕭墨這一聲質問是衝著在場所有人喊的,因為蕭寂也知道這件事,而米樺就是那個傳遞信息的人。
蕭墨鬱氣難消,顫抖的指著嚴雲星三人,萬分悲慟的吼道:“你們三個罪魁禍首!是你們害死了惜姐姐!蕭寂你就是這讓當哥哥的?嚴雲星有你這樣的兄弟嗎?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們!”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冷靜一下聽我說好嗎?”嚴雲星抬手示意蕭墨冷靜,語氣盡量的溫柔,饒是如此,蕭墨看向他的眼神依舊十分怨恨。
嚴雲星聽其沒有再怒吼叱問,想來是線下就已經向蕭寂狠狠地發泄了一番,嚴雲星看了一眼滿臉懊悔之色的蕭寂,轉而對蕭墨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
修煉世界三年前,嚴雲星得到了風情軍團關於秋水聯盟的絕密情報,情報中所描繪的“夜奴”長相,讓他覺得與藍惜頗有些相似,盡管隻是猜測,還是讓他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之後他派出米樺潛入秋水聯盟,直到去年六月份,收到了米樺的情報,情報顯示已經發現了0號目標!
這個0號目標,是嚴雲星在米樺臨行前詳細描繪過的藍惜麵貌,米樺精通易容變臉,絕不可能認錯。
嚴雲星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蕭寂,蕭寂於科技世界詳查了一番蔣鵬的背景,還是沒有查到背後的遊氏家族,他無奈之下隻能向S市警方舉報了飛騰科技,希望能借警方的手查到夜幕的現實身份,從而幫助藍惜脫離苦海。
然而張正放棄了深入調查,蕭寂也再沒有任何解決辦法。一直到九月,米樺終於接觸到了藍惜,她卻拒絕營救,米樺把這個消息傳達於嚴雲星,嚴雲星與蕭寂秘密商量了一夜,決定詳細的做一個營救計劃,讓她兩個世界都能逃離魔窟,而關於夜幕的身份,兩人不免懷疑到藍惜的家人,遊氏家族。
當然這隻是個懷疑,藍惜之前也沒有透露過任何受到家人虐待的口風,萬一懷疑錯了,引來遊氏家族的怒火,那蕭家可就慘了。
嚴雲星隻能把科技世界的追查任務交給白小碧,白小碧則拜托了自己的兩位師兄,王局和白青鬆。
科技世界嚴雲星無能為力,但在修煉世界他寫了一個詳盡的營救計劃,用以配合警方的行動,之後他便把紙條傳達給了米樺,讓其找機會潛入無上樓交給藍惜。
紙條是給了,隻是藍惜並沒有按照計劃內容執行,她做的更加決絕,完全沒有留一絲餘地。
……
蕭墨聽罷嚴雲星的講訴,轉而盯著米樺厲聲問道:“計劃內容是什麽!”
米樺偷瞄了一眼嚴雲星,神色緊張的站起身,攥緊了拳頭,像是背課文一般機械的念道:
“一,迷惑夜幕、混亂,讓二人放鬆警惕,獲得行動自由;
二,在科技世界中嚐試給二人做飯,讓他們習慣你的這種行為;
三,尋找借口出門,購買安眠藥或者迷藥,千萬注意不要被發現;
四,在做年夜飯的時候,放入少量藥劑。待兩人上線,其他人昏迷之後,趁機逃跑,那時可能會有警方接應。
五,對警方控訴二人罪行,警方必定強行拉二人下線,也能幫助到惡魔軍團。如果沒有警方接應,打電話報警,尋求他們的幫助。”
蕭墨聽罷,冷著臉看著嚴雲星,斥責道:“所以你還是利用了她!”
“拜托,我隻是隨手一寫,根本沒抱什麽希望好嗎?”嚴雲星哭喪著臉解釋道,“再說了,我出行SH就是為了勾引秋水聯盟零點出手,讓她能有機會逃出魔窟,如果我正常上線,白鷺書院、茗山聯盟、至尊聯盟早就倒戈我方,手握四大聯盟軍事行動指揮權,你覺得以我的能力還打不過聯軍那群烏合之眾麽?我還要她幫忙?”
蕭墨聽此一言,終是沒有再出言指責,隻是依舊冷冷的注視著嚴雲星三人。米樺被盯的心裏發慌,急忙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對嚴雲星道:“那天我搜尋得這一封信,正在翻看,Spy、海龜、程靚已經到了三樓,一定聽到了紙張翻動的聲音,為了不引起他懷疑,我隻能把紙……紙條……那個計劃內容給他,就是為了保住這一封信不落於他手。”
蕭墨一把搶過信封,一邊拆一邊疾問道:“什麽信?”
“是她十月份寫給你的,藏在了梳妝台的銅鏡後麵,外麵包了一層牛皮紙。”米樺小心翼翼的解釋著。
蕭墨拆開了信封,卻回頭對幾人怒吼道:“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嚴雲星幾人奪門而出,灰溜溜的四散離去。
米樺和公孫禾元一路疾走,到了北側花園,終於停下了腳步,米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走這麽遠,隻是看了一眼公孫禾元,欲言又止。
“少主,你怎麽了?”公孫禾元問道。
米樺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隻是長歎了一口氣,半晌無語。
忽而一股深夜的冷風襲來,吹得米樺瑟瑟發抖,他回過了神來,麵色陰沉的從牙縫裏擠出了三個字:
“人心呐!”
說罷,他轉身蕭然離去,隻留下公孫禾元一人,低垂著腦袋細細品味這三個字,隻是任憑他想破了腦袋,怎麽也想不明白……
人心,是何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