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戰——天涯:海角
初春,溫暖又複蘇的季節。尤其南方,突然迎來的一場春雨,讓草木潤澤,萌發嫩綠新芽;眠蟲聞芳,爭相破土而出;百姓見喜,彼此奔走相告;更讓嚴雲星沐浴其中,漸漸滌蕩了心靈。
千家兄弟的犧牲,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他知道自己肩上的重擔,帶著許多人的期盼苟活著一條爛命,或許是科技世界的年輕心態讓他忘了在修煉世界中是長輩的事實,讓他忘了肩上背負著的不僅是沒有希望的東山再起,還有後輩對他的崇敬與信仰。
是以,他必須活下去,用盡一切辦法把失去的再重新奪回來,以此來告訴信仰他的人們:你們的信仰不會沉屍於戰場,不會長埋於塵土,更不會自暴自棄甘於平庸。所有一切的努力和犧牲,都是值得的,都將永遠被世人銘記!
隻是在這之前,先要逃出生天。
……
孟獲林,入林百越境,林外大宋土。
嚴雲星一行在西南兜兜轉轉,躲躲藏藏,沒有望五毒山一眼,沒有去大理一步,隻為了身後這百十步路途,跨過去,便是嶄新的開始。
隻是南伶大軍步步緊逼,嚴查死守,嚴雲星最後活命的希望,最終還是被幻音親手擊碎,化為泡影。
麵前山腳下,是西南通瓦族向導以及南伶軍團一眾軍主和數萬南伶盟眾,身後孟獲林入口,是駐守邊境線的南麓軍。
西南通瓦族迫於幻音淫威,很快將副城主“親嚴派”柳常青替換為“親幻派”柳重敬,並命柳重敬率領大理護城軍為向導,協助南伶軍團追查嚴雲星一行;南麓軍則是南宋四大王牌軍之一,負責南宋與百越邊境線的安全,總部設在涼山。因其新任元帥楚成龍與幻音交厚,故特命駐守孟獲林的兄弟楚成雲協助幻音,不得令五毒餘孽逃出國境。
許久的亡命奔逃,且帶著三個“累贅”,雖然讓紫衣、米樺感覺十分疲憊,但值得欣慰的是嚴雲星清醒的時間又多了半個時辰,並且不再為眼瞎的事抱怨不停,甚至亂發脾氣,讓他倆輕鬆了許多。但問及嚴雲星目標何往,他總是緘口不語,故弄玄虛,讓他倆很是困惑。直到某一天深夜,他突然醒轉告訴了他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的地,這才決定逃出大宋國境,去往百越。
於是便有了今日這番局麵。
……
幻音在柳重敬、夜靈的陪同下緩步至嚴雲星馬前,紫衣、米樺、龍清清即抽出兵刃小心戒備,嚴雲星卻擺了擺手示意他仨收回兵器,並道:“他好不容易翻身,可得好好向我炫耀一番,不會這麽快動手的。紫衣你來把我扶下馬,讓我倆先好好敘敘舊。”
紫衣依言扶嚴雲星下馬,由於雙目失明,動作稍顯笨拙,這讓南伶軍團冷嘲熱諷,幻音亦覺可笑。
“沒想到啊沒想到,西南武林一代雄主,竟成了一個瞎子,果真報應不爽啊!”幻音神情無比暢快,絲毫不加以掩飾。
“嗬嗬……”嚴雲星笑了笑,麵向聲音來源淡淡說道,“對付一個瞎子都能讓你如此勞師動眾,可見你等對我恐懼之深,所以你們又有什麽好嘲笑的呢?”
他這一言本來極具效果,足以讓南伶人閉嘴,但由於他辨錯了方向,麵朝著空氣說,不僅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反而讓南伶人確信了中原的那個江湖傳言:流星穀之戰後,嚴雲星武功盡失,形同廢人!
不然憑他的耳力,就算成了瞎子,也不至於辨錯方向。
於是南伶人心中忌憚不再,更加肆意嘲諷。
獨孤一方最先開腔:“恐懼?就你這副D樣也值得我們恐懼?也不撒泡尿照照……喔,對不起,我忘了嚴盟主是一個盲人,這輩子都看不見自己那副挫樣了,哈哈哈……”
嚴雲星有紫衣在旁小聲提醒,對著獨孤一方方向搖頭歎氣,故作可惜道:“想你獨孤一方也曾是大理江湖一代豪強,體麵人物,今時卻落到為人犬馬還不自知,竟不顧身份嘲笑一個盲人,嘖嘖……紫衣都替你害臊啊!”
紫衣很配合地拍了拍臉皮,眼神中充滿了鄙視。
獨孤一方被嚴雲星一語戳中要害,羞憤無比,當時就要與嚴雲星拚命,殘破年代及時將他攔住,又與嚴雲星道:“嚴盟主,我敬你是一條漢子,本不願參與圍剿,但既然來了,我還是想奉勸你一句,今時不同往日,何必守著虛名苦苦掙紮?不如引頸就戮,一不失氣節;二也能成全你悲情英雄的美名,為江湖所銘記;三者再重生,還能收攏忠心試煉者部下,東山再起。”
嚴雲星笑了笑,抱拳與之道:“南伶這麽多人,也就年代兄說話我還想聽,這裏先謝過年代兄。”他說完放下手來,又道:“引頸受戮確實不失為最佳選擇,但我仔細想了想,還是不能這麽做。一者對不起死去兄弟;二者有負後輩所望;三者重生之後如何追趕江湖同仁?沒有實力一切都是虛假空話。再說了今時的盲人你們都要如此對待,重生後完全廢人的我,你們不得見一次殺一次?你以為我那一個個仇家會像我一般,愚蠢地放過將來之敵?”
嚴雲星這一言在南伶的人聽來,其意暗指當年放過盟主,留下了“禍根”,以至於他今日之劫難。在紫衣、米樺、龍清清聽來,心中甚是欣喜,果然他已重新振作,不再為失明一事自暴自棄。但在夜靈聽來,這不明擺著說姐夫不懂得知恩圖報,硬要趕盡殺絕嗎?
“你什麽意思?怪我姐夫不放過你嘍?”夜靈出言道,“欸我就奇了怪了,就像你說的,你好歹也曾是體麵人物,今日也要覥著臉求饒了嗎?”
嚴雲星並不識得夜靈聲音,紫衣在旁提醒道:“這牙尖嘴利的女孩就是暮色夜靈,當年與冷鋒為難的人。”
嚴雲星點了點頭,嗤笑一聲,與夜靈道:“如果你認為我在向你姐夫求饒,那說明你還是太年輕。斬草除根的道理誰都懂,如果我當年已練成猩紅鬼眼,肯定不會放過他,我隻是感慨自己一時善心發作,放任他出逃,當然了,並沒有看不起你姐夫的意思,隻是單純的覺得,唔……無甚大礙,一個螻蟻之輩罷了。”
“大膽!”
“猖狂!”
Reggae、高山流水怒聲嗬斥,引得嚴雲星哈哈大笑,“長空、霜天倆好小子說的果然不錯,我觀你南伶軍團也就敢趁火打劫,幹些偷襲的勾當了。怎麽,不服氣?也不看看你們都是些什麽貨色!幻音,我放過的一條喪家之犬;夜靈,被冷鋒耍得團團轉的蠢女人;獨孤一方,廢物一個;餘者更是隻會吹拉彈唱,也就配幹些迎喜送喪的活計。如今見我勢微,竟不要臉皮去為難我教後輩,嫉妒天才,落井下石,就你們這樣的人,如此幫派,電視上都活不過三集,可見‘老天’真是瞎了眼咯!”
嚴雲星罵變南伶所有人,感覺柳重敬似要開口,當即堵住了他的嘴,“而你柳重敬,通瓦族,趨炎附勢巴高望上,如此眼界,活該你們數百年隻能窩在西南一隅,為人所欺!”
柳重敬氣得差點吐血,他又嘴笨,隻能破口大罵,說些髒話,在旁人聽來,不免落了下風,不值一提。
除了殘破年代和一直沒說話的頓河,南伶所有人都在罵嚴雲星。幻音倒不是很生氣,他已如此結局,逞逞嘴舌之利又能如何?
待手下軍主們發泄畢,四周漸漸安靜,幻音才與嚴雲星道:“你說了那麽多也改變不了將死結局,我隻問你最後一句,可為當年所做之事後悔?”
嚴雲星聽之,大笑著反問道:“你會為殺一隻螞蟻而痛心,放一隻螞蟻而後悔嗎?可笑!”他說著指向幻音,“你在我眼裏是什麽從都不重要,甚至你都不配入我眼,重要的是我在你眼裏是什麽?”他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幻音。
“哼!如你所言,一條喪家之犬罷了!”幻音很是憤怒,與之前暢快的心情有了很明顯的落差。他憤怒於嚴雲星到此時仍舊侃侃而談的語氣,對他不屑一顧的態度,他憑什麽這麽猖狂?憑什麽看不起我!
嚴雲星依舊十分從容,搖了搖手指,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不不不,我在你眼裏並非喪家之犬,盡管你不願意承認,但的的確確我成了你的——心魔!”
“放屁!”幻音暴跳如雷,臉色劇變,“就你也配?”
“先別急著否認。”嚴雲星看幻音終於落入自己的圈套,隨即火上澆油,步步緊逼,“其實你一直痛恨我當年放你一馬。你一直以我為目標,將我做為你的頭號大敵,苦心經營二十餘年,誠然是為了給你師父報仇,但你並沒有立即殺我,還問及我可曾後悔,這種情況我也聽說過,東方遠對火兒便是如此,可見我在你心中的重要性,快比上你夫人星靈了吧?所以你所做一切的背後,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就是為了向我證明你自己,證明你比我強,證明你有能力打敗我,證明我當初放過你是我做過最錯誤的決定!幻音呐幻音,你心是高傲的,再怎麽掩飾也改變不了我是你最大心魔的事實!”
幻音沉默了,餘者亦啞然無語。
良久,幻音好像接受了嚴雲星的說法,竟拿出天羽琴擺好姿勢要為嚴雲星演奏一曲。夜靈總感覺哪裏怪怪的,想要勸幻音趁早下手以免夜長夢多,但幻音卻已然開始撥弄琴弦,也便放棄了心中打算。
幻音邊調弦邊與嚴雲星說道:“當年你曾告誡我,琴之道,當以琴力為攻伐利器,琴聲為輔,若以琴音主攻,未免落入下層。今日我便以琴聲為你送終,證明你所言之誤。讓你後悔不該隨隨便便評價一個人武功,更不該無視我的努力和存在!”
嚴雲星無所謂的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於是,一曲《千尋曲》再次奏響,比之二十年前,多了幾分成熟,少了些許幽怨。詞曲給人的感覺也隻是感慨少年時光匆匆,今時物是人非,不免留有淡淡的失落之情。
可是一曲罷,就如同二十年前黑金山一戰,聽曲的人,他睡著了……
他睡著了!
他怎麽能睡著?怎麽可以睡著!
幻音的心情無比複雜,黑著臉咬牙無語。
上一次是自己功力不夠,可這一次呢?他不已經是個廢人了嗎!憑什麽還能睡著?
幻音再一次對自己產生了嚴重懷疑……
然而真實的情況是:不怪聽眾沒感情,難以受用,實在是嚴雲星正好到了沉睡的時間。就這麽在曲聲中倒入紫衣懷中,呼嚕聲大作,十分香甜……
夜靈看幻音臉色急劇變化,那種奇怪的危機感又湧上心頭,當即下令讓所有軍主圍攻嚴雲星一行!
她是幻音小姨子,說話自然好使,獨孤一方等人早已按捺不住,紛紛舉起刀槍衝向前去,就要斬獲嚴雲星頭顱,名揚江湖!
眼看著火兒一般的慘劇又要在孟獲林上演,林外攔路的南麓軍士兵卻突然亂了陣型,一個個慘叫著莫名倒在地上,嘴角俱溢出了瘮人的黑血!
下風向,毒血,是萬鏨黑金!
幻音心頭噩夢再起,急命夜靈帶兵後撤,又喊楚成雲速速逃走。深知萬鏨黑金威力的獨孤一方,第一個拔腿開溜,餘者亦皆瘋狂逃竄。
MD,被他耍了!幻音惡狠狠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嚴雲星,心甚不甘,但也隻能遠離萬鏨黑金,快速離去。
另一邊楚成雲剛上馬開溜,卻沒注意到林中一道猝不及防的刀影竄出,挾帶陰毒之氣,輕鬆地收割了他的頭顱!
黑鐮、黑金、殺伐果決、冷血無情,五毒教中,具備這些特征的,隻有一人!
“是他,他回來了!”紫衣眼望孟獲林,欣喜落淚。
米樺、龍清清心中好奇不已,亦同時望去。隻見漫天黑毒塵中,林間樹蔭下,一男一女緩緩走出,女子百越打扮,十分麵生,而男子卻與精英堂中某一畫像極為相似!
他就是整整消失了十七年的五毒教冷護法,精英堂第一高手——
嚴冷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