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錯亂初現
辛吉西北,沿海岸線一帶,有大大小小數十個部落,這裏的人們被統稱為北辛吉羅。
北辛吉羅靠海吃海,大都以打漁為生,信奉海神茜拉,自詡為海神“第九部”。數百年前各部落因為食物匱乏,在古一塔形成了一個古老的以物易物聚落,彼此間還算和平,然近百年來,漁業資源豐富,生活愈加富足,各大部落竟因“第九部”正統之稱號大打出手,相互間合縱連橫,儼然一個小型戰國。這種情況也印證了兩個亙古不變的道理:一,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二,千萬別吃太飽,容易閑著沒事幹。
爭鬥的起因在於海神“第九部”這個虛無縹緲的正統稱號,就好像中土子民,愚昧之時也曾因為誰是真正的炎黃子孫打的頭破血流,在明人看來,這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權力掌握在誰手中,誰就是天子驕子。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是中土皇帝,誰又不是大肆渲染正統之身份以坐穩他的皇位呢?這本就是權力的外衣,穿上它才顯得不那麽醜陋。
說回海神第九部,既有九數,那自然有前八部。前八部也分上下,下四部大都位於辛吉大陸周邊,都是一些精怪成形,看著唬人,實則沒什麽實力米樺這樣認為,比如鴨嘴部和毒蜥部。還有兩部,一部為袋虎部南宮瑾之前見過的袋鼠,在毒蜥群島以東,實力與之前的毒蜥部不相上下;一部為樹熊部,在辛吉大陸東部沿海群島,看上去萌萌的、懶懶的,人畜無害,實際卻是下四部最為強大的部族,其利爪之鋒,據說可以將辛吉羅打造的最堅硬鐵器輕鬆切斷削鐵如泥,憑此本領才獨占辛吉大陸東部群島。
而在辛吉大陸南部和西部的廣闊海域,便是上四部中蚌貝部的地盤了。蚌貝部的地位之所以比下四部高,不僅僅是因為生產大陸通行貨幣精貝,還因為其神乎其神的天賦法寶,據說每個修成半人形的蚌貝,在張開蚌殼之時,都會產生一種極其強大的吸附力,可將方圓數十米之內的任何活物全都吸進殼中,以為吞食,產出精貝。
至於上四部中剩下的三部,那就隻存在於傳說中了。傳說有一部名為海鯊,隻叫聲便可殺人,但從來都隻是聽說,沒人親眼看見過,也不知部族位置所在。還有兩部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麽,隻是聽說十分強大,殘暴時足以毀天滅地,善良時也可活死人肉白骨。
以上八部,便是辛吉羅們十分向往加入的“海神八部”。
古一塔,一座破落茅草屋內,南宮瑾聽罷米樺的敘述,垂著腦袋思索了半天,感覺有了一些眉目。
“這是你打聽到的全部?”
“嗯。”躺在床上的米樺應了一聲,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那你說,這活死人肉白骨的有沒有可能就是鮫人族?”南宮瑾問了一句,又自言自語道:“肯定是了,隻有他們的眼淚有這個功效!”
“嗯。”米樺又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望著屋頂漏風的破洞怔怔出神。
“那既是如此,我們的目標也就明確了許多,隻打聽那神秘兩部的位置所在,總會有人知曉!”南宮瑾麵露喜色,撫掌感歎:“這三個月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辛苦你了,師弟!”
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從離開塞斑島之後,米樺果然對南宮瑾言聽計從,再不發表任何意見。南宮瑾行事穩妥,或者說過於穩妥,上岸後第一件事便是學習辛吉羅語,他定的目標是徹底學透,使交流順暢。隻可惜時間太短,一晃三個月過去,刻苦用功的他還是隻學會簡單的問候語,反倒是沒太專注的米樺學了個八九不離十,口音也學得很純正,易容之後幾乎沒人會懷疑他的身份。所以這打聽消息的任務還得看米樺。
九月初,二人來到北辛吉羅最繁華的聚落古一塔,雖是繁華,但畢竟明落後,連個歇腳的客棧都沒有,隻尋得這處破落茅草屋以為棲身之所。今天早些時候,米樺外出打聽了一遍,得到諸多消息,一股腦兒全都倒給南宮瑾,自己卻樂得清閑,躺在床上看破洞。
“接下來,我們應該找這裏勢力最大的部落,他們的南圖肯定知道那神秘兩部的位置所在。”南宮瑾說了一句,又看向米樺,“師弟你覺得呢?”
“好。”米樺又十分吝嗇地吐出一個字,好像多說一句話都會讓他“嘴生爛瘡,不得好死”
南宮瑾卻早已習慣了米樺的惜字如金,自從離開塞斑島之後他就一直這副“死樣”,除了告知消息,其它時候能閉嘴則閉嘴,實在要應承也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氣得南宮瑾想打人。不過後來南宮瑾也想明白了,可能是塞斑島的事對他打擊太大,自我調節一段時間也就好了吧?
“那你打聽清楚這裏哪個部落最強了嗎?”
“希圖部。”
好嘛,說了三個字,不容易。
“在哪呢?”
“西北。”
兩個字了
“怎麽才能見到他們南圖呢?”
“闖。”
得,一個字了。
“硬闖不好吧,肯定得見血。有沒有什麽比較和平的辦法?”
米樺聽此一問,扭頭盯著南宮瑾看,那眼神仿佛在說:“神經病嗷,我說硬闖你說不行,那你問我做啥子?”
行吧,都改用眼神交流了,那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南宮瑾終於也沉默了,米樺卻樂得自在,又無聊的研究起了屋頂的破洞。說這破洞啊,它又大又圓,就像這破床,它又長又寬你說到底是冰雹砸開的呢,還是這家主人他擎天一柱
床上的米樺在胡思亂想,火堆旁的南宮瑾卻在冥思苦想。辛吉羅部落和鴨嘴部、毒蜥部不同,他們的南圖不輕易見外人,剛上島遇到的那個沙田部落就是如此,人數不過區區百人,南圖卻三個月不曾露麵,好像坐月子的婆姨一樣,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神秘得很。
那到底該找個什麽樣的借口呢?
正當南宮瑾思謀之際,屋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和人群的吆喝聲,南宮瑾側耳細聽,說得好像是什麽“勇士之爭,最後一天”之類的。他原本沒打算湊這個熱鬧,但米樺卻突然嘣出一句話,讓他萌生了參與的念頭。
“哦,忘了告訴你,古一塔最近在舉行勇士大會,獲得最強勇士稱號的人能隨意挑選各部落南圖之女。”
“不就是招贅嘛,說得那麽好聽誒,等等,也就是說我能見到任何我想見的南圖?”
米樺的眼神好像在看個傻子
“你不早說?”南宮瑾匆忙起身,走到水缸前整理了一番服飾,其實就是羊皮編織的短汗衫,露了大半個胸膛,為了入鄉隨俗罷了。
米樺看他一個勁的在那兒臭美,隨手扔了個假頭套假臉給他,“按他們的審美,你現在就是個弱雞,戴上這個起碼像個正常人。”
南宮瑾伸手接過,一邊戴假臉一邊數落米樺:“你這要麽不開口,一開口就要噎死人,是要咋地?嘖這也太醜了吧,你確定這是他們的審美?”南宮瑾看著水缸裏滿臉橫肉的虯髯大漢,不禁有些氣苦。
“切你愛信不信。”
“那行吧。可這膚色咋辦?人都是棕色皮膚,我這太白了啊。要不我還是別搞偽裝了,就以克德羅的身份示人?”
“可您不是要低調嘛。”
“可這膚色”
“那不顯得您鶴立雞群嘛”
“那我這原本膚色不更顯獨特?”
“可您不是要低調嘛。”
“是要低調,可這也太醜了,尤其是這頭套”
“那不顯得您鶴立雞群嘛”
“那我戴這玩意幹嘛!”南宮瑾嘴上說著不樂意,頭套已經戴上頭,果見長發飄飄,霸氣側漏,不羈中帶著一絲沉穩,清純中帶著一絲妖豔,頗有幾分村頭大黃狗的貴族氣質。
“完美!”米樺豎起大拇指,手動點了個讚。
“得,我也不和你廢話了。”南宮瑾匆忙扒拉了兩下吃進嘴裏的頭發,三兩步走到門口,但看米樺還不起身,問道:“走啊,你不參加嗎?”
“不。”
“為什麽?”
“懶。”
“我一個人去”
“乖,不怕嗷,有我在。”
“滾蛋!”南宮瑾實在氣不過,憤憤摔門而去。米樺笑了笑,又仰頭專研起了他那又大又圓的破洞。
跟著人群一路疾行,直到古一塔最繁華的聚落中心,平日裏擺攤易物的地方早已搭建好了高台,高台上兩個壯漢正在角力。台下人頭攢動,陣陣歡呼,好不熱鬧。
南宮瑾隻在遠處觀望,先看那倆壯漢實力幾何。皮膚稍黑的漢子看上去確實凶猛的些,但無論如何出力,都扳不倒那個頭插花羽的漢子,氣得他哇哇亂叫,幾欲抓狂。
“也就尋常本領,在我中土可賣柴挑糞,不堪大用。”
南宮瑾做出判斷,便往西側報名處走去。那裏是一群坐在椅子上的白發老者,應是各大部落派來的路撒長老、尊者之流。
“我我要參參加”辛吉羅語,下同。
那負責接待的老頭聽到這極其不流利的辛吉羅語,仰頭眯眼瞥了南宮瑾一眼,又笑著和身旁另一老頭說笑道:“這年頭,是個人都想一步登天,你看看,就連野人都來湊熱鬧了
另一老頭十分同意地點了點頭,“是啊,現在的年輕人可不比我們當年,一點都不踏實呀,老想著少奮鬥幾年誒,我和你說沒說過我們部落二路撒的小兒子,一天天不幹正事,就琢磨著怎麽勾引我們南圖的女兒,把二路撒的臉都丟盡了。”
“有這麽回事?誒我記得那小子不是要娶我們部落大路撒的女兒嗎?要是這麽個品行,那我可得勸勸我們大路撒”
“別介啊,你這要是說出去,二路撒不得恨死我啊!哦我明白了,你這老小子是想著你三弟那不成器的二兒子呢吧?娶了你們族大路撒的寶貝女兒,全家要升天啊!”
南宮瑾聽了一會,隻聽懂最後的“全家顯赫”,至於什麽“大路撒二路撒”、“小兒子二兒子”的,聽完腦袋都大了一圈。他趕忙探前身去,夾在倆老頭中間,瞪著左邊那個,稍微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參加!”
老頭愣住了,呆呆地看了南宮瑾半天。南宮瑾以為威嚇成功了,正準備站直身子,那老頭卻突然把頭後仰,靠在椅子上和另一老頭接著聊剛才的話題,完全無視了他
南宮瑾當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揪住老頭的衣領,正待喝罵,那老頭卻不耐煩地指了指頭頂的旗布。
南宮瑾心中疑惑,抬頭一看,卻見那迎風飄揚的黑色旗子上畫著三個肉眼難辨的精貝圖形,敢情是要錢啊!
“看懂了嗎?”
“嗯,懂了。”
“懂了還不放開!”
“哦哦不好意思哈”南宮瑾趕忙鬆開老頭的衣領,一臉賠笑著幫他撫平褶皺,討好地問道:“您看,能不能誒,便宜怎麽講來著?”
“便宜點是吧?”
“對對對”
“不能!”老頭毫不留情的拒絕,“連三塊精貝都沒有,還想著娶親呐?您配嗎?”
“得,我不配。”南宮瑾悻悻地離開了比武場,回到了破草屋。他本不打算告訴米樺,省得招他取笑,但沒想到人米樺早就料到他會回來,剛一進門就隔空接了五六個精貝。
“經濟實力也是衡量你這個便宜女婿的標準之一,難不成你想空手套白狼?”米樺摳著指甲縫漫不經心地說道。
“唉,一錢難倒英雄漢呐不提這個,你這精貝哪來的?”
“當然是我自己的嘍”
“我看是偷來的吧。”
“不管怎麽來的,行走江湖這是必需品。再說了,它放那兒不是我的,揣我兜裏還不是我的?”
“就你歪理多。”南宮瑾搖了搖頭,又要出門去,米樺卻一骨碌爬起身,邊戴假臉邊喊道:“等等,我也去。”
“怎地,你也想被招贅啊?”
“那倒不是,就是突然覺得研究這破洞不如看你這妖豔男鬼跳舞強。”
“滾犢子!”
南宮瑾再次氣哼哼地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