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雙
絲綢古道,荒涼戈壁,兩人一馬,淡淡情意。
路程五裏,不短不長,談笑風生,悠閑至極。
兩人剛逃出敦煌,所談所想無非還是魯雲,能計出西關,沒藏雖“功不可沒”,但魯雲也無意中助了一臂之力。
白小碧對此總是心存懷疑,不禁說道:“講實話,你故事裏的魯將軍和我見到的這位實在相差甚遠,按理說他不該如此鬆懈啊。”
沒藏表示讚同,說道:“先前萬分緊張,匆忙之時根本來不及多想,現下仔細回想,我也覺得這位魯老將軍名不副實。白姐姐你說,會不會是個假的啊?”
“假的?”白小碧思忖片刻,搖頭道:“不會,我覺得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據我的猜測,他應該是知道我之偽裝,也猜到你出關遊玩的目的,因此才故意放你我走。”
“故意?”
“沒錯,正是故意!”白小碧很肯定地說道,“試想你來敦煌半個多月,他為何隻招待不過問?關外凶險,你借口出關遊玩他為何沒有半點懷疑?他年紀尚不及半百,如何謊稱體弱利尿,人有三急,而且偏偏是在夏遼邊境最前沿?這要是換作旁人,就算尿褲子裏也得寸步不離地守著吧?如果這些都可以解釋為湊巧的話,還有最實實在在的一點,你在城外荒郊野地搭營,他手下人一定有稟報,這時如果還沒懷疑你另有所圖,那他魯將軍也就隻是徒負虛名罷了。”
“可他確實非比尋常啊,我之前所講俱是史料記載,並非民間傳聞呀。”
“所以說他是裝傻充愣,配合你故意放我出關,可能他唯一沒算到的就是連你也跟我走了,哈哈……這下他卻不好交代了。”
“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沒藏表示不解。將我安全送回,將白姐姐秘密羈押,這可是巴結我父親的大好機會,他如何能不考量?就算他不是勢利之徒,也可報當年二爺爺對他的提攜信任之恩呐,然這兩者他竟全然不顧,為的是什麽呢?
對於這個問題,白小碧也回答不上來,隻能揣測其好意,道:“或許他是個豪俠仗義之士,故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我網開一麵。亦或許他是非常之人,非常人行非常事也是有的。”
沒藏點頭道:“若果真如此,他日重回朝廷,必當厚謝之。”
“誒,你也別他日了,就現下到了遼國,寫封書信告知你父,就說你是自己想去見識西遼異域風情,因此以違命殺頭之罪威脅魯將軍放你出關。這樣便能立解魯雲當下之難,總好過他日之虛言。”
“這個辦法好誒,人家放了咱一馬,咱也得知恩圖報才是!”沒藏大讚,心中頓覺舒暢。再仰頭觀白小碧之神情,嘴角含笑,眼神迷離,似有所忖,盡是歡愉。
不是吧不是吧,逃出玉門關也不至於樂得癡傻吧?難道是因為又得我同行才如此?沒藏剛有了這個念頭就立即掐斷,她自認為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自己所行凶戾之事,多與白小碧正義之道違背,已是不喜,況且自己毫無半點功夫,就算有申飛鋸在手,在沒藏家族影響不到的遼國境內那也是拖累多於幫助。可她既去而複返,那就說明她的心情整體來說是愉悅的,順手帶上我這麽一個累贅也照顧得來,總是一年患難與共的交情,不忍就此舍棄罷了。
沒藏大概知道自己在白小碧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就更加好奇了,就勢躺在白小碧懷裏,仰著小腦袋問道:“白姐姐,你因何發笑呀?”
“嗯?”白小碧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摸了摸嘴角,“沒有啊,我笑了嗎?”
“嘻嘻……白姐姐你如果再笑不攏嘴的話,還沒到遼國就得吃一嘴的沙子嘍。”
“去,你個小鬼!”白小碧杵了沒藏一指頭,笑罵道:“如今膽子也大了,不似唐墓鬼宇裏那般小心了啊,竟敢調侃你白姐姐,討打!”
“誒誒,先別打……”沒藏佯裝招架,忙道:“與白姐姐講個小故事,若能引得你開心,饒了小雪如何?”
“唔……也行,講吧,若是沒讓我開心,你就等著屁股開花吧。”
沒藏自然沒把白小碧的“威脅”當回事,端坐身子,搖頭晃腦道:“說,我夏國啊,得一天竺人氏進貢一隻七彩孔雀,皇上見其珍稀,便命宮人好生奉養,可卻不知這隻七彩孔雀平日裏自由慣了,而今作了籠中之鳥,難免不受馴服。故被圈養之日起,它便經常掀翻籠飾,徹夜鳴叫,搞得內宮是雞飛狗跳,日夜不寧。皇上就煩了呀,問那天竺人是何原因,又該如何辦?那天竺人道,七彩孔雀之所以攪擾不息,皆因獨處所至,身邊又俱非同類,更添驚恐之心,唯有一法,可解其患。皇上問是什麽法子呀,快快道來!誒白姐姐,你不妨來猜一猜是什麽法子呀?”
白小碧又杵一指頭,笑罵道:“你這小鬼,哪裏來的胡話,我又不是那天竺阿三,哪知道什麽法子?”
“哎呦……”沒藏揉了揉後腦勺,嘟嘴道:“白姐姐不知道也別禍害人家腦袋嘛,本來就不精明,杵成個傻子再……”
“少廢話,快講!”
沒藏見白小碧作勢又杵,忙舉手投降,連聲道:“講講講,真是的……說那天竺人呐,稟呈皇上,讓再招一隻孔雀來,不需同類,普通孔雀即可。皇上將信將疑,命人從遼商購得一隻孔雀,就安置在七彩孔雀一旁。誒!你猜怎麽著,那隻七彩孔雀果然吃喝皆暢,不叫不鬧,不僅如此,還經常開出七彩虹屏,當時世人皆以為奇,引為夏國之景!可我要講的故事以上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此後那隻普通孔雀被送給了元帝,七彩孔雀卻依舊日日如常,開出七彩虹屏,供世人觀摩欣賞。白姐姐,你道這是為何?”
“唔……我覺得應是相思之故吧,可這也不好笑啊。”白小碧還記得沒藏的承諾,故事精彩,卻非笑話。
“誒,這就對啦!”沒藏依舊自說自話,“我觀白姐姐這般神情啊,就老是想往你身後瞅瞅。”
“我?我怎麽了,身後有什麽?”白小碧不明所以,還特意回頭瞧了一眼,啥玩意,啥也沒有啊。
沒藏卻仰頭望天,摸著下巴緊皺眉頭,一副認真思忖模樣,小聲道:“這卻奇了,難道白姐姐開不出七彩虹屏嗎?唉,那我可真是沒眼福呐……”
白小碧愣了半晌,才後知後覺恍然大悟,摸著沒藏的後頸嬌笑道:“好啊你,原來繞這麽大圈就為笑話我,看我不把你……誒,有本事別躲啊你!”
冰涼的手掌沒入後領,逗得沒藏咯咯大笑,連呼饒命。兩人的歡聲笑語穿過了戈壁,為這片廣袤淒冷之景憑添了一絲溫馨之意。
……
不短的路程走了一下午,黃昏時分,落日光耀之下,兩人一騎終於抵達遼國東境第一鎮——塔玄。
邊境之鎮,從來少有外國人,通商商隊牛馬車行,一眼便知,隻這一大一小兩位美女入境,卻還是塔玄頭一遭,因此很快引起諸多人的注意,對二人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兩人見此情形,稍覺不適,隻能下馬而行,還來不及瀏覽遼國風物,體會當地風俗,前方便有一大批玄色幫衣人物圍攏了過來。當先一人高據馬首,趾高氣昂地問道:“來人可是五毒白蠍子?”
“你是誰?”
白小碧早得夜叉應承,塔玄會有人接應,可此人如此態度,絕不可能是夜叉下屬,故有此問。
那人卻也不傻,如此情形確定白蠍子無疑,便立即下令道:“把她給我抓起來,那小孩子也抓起來,統統抓起來!”
這人囉嗦聒噪,態度又十分惡劣,白小碧心中不喜,當街拔劍,嬌聲道:“早聽聞遼人以牛羊之禮迎接外賓,今日一見卻讓我笑掉大牙,你遼國竟全是你這等粗鄙之徒?悔不當來啊!”
那人擺手令止,喉嚨裏發出古怪的“哢哢”笑聲,就好像卡了一口濃痰,真擔心他會被自己噎死。
“待該禮遇之賓,我遼人自然隆重相迎,但對你白蠍子來說,還遠遠不配!”
“你放肆!”沒藏怒斥,小臉發紅。這初到遼國便是如此窘境,讓她本就少有的好感此時全都消散殆盡。
“呦嗬嗬……”那人笑道,“也罷,既然小姑娘都不樂意了,那就好言相請吧,也別讓人家說咱遼國武林不講江湖道義。”
白小碧見其態度稍軟,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便收劍回鞘,問道:“既是相請,不說明來曆是何道理?”
那人道:“罷罷,我遼國六少傀的名號你應該聽過,此番請你的,便是我土門傀少主。那……可以走了麽?”
西遼六少傀,白小碧之前在夜叉發來的記事本上有了解過,這土門傀少主“吐葡萄皮”排行第四,也算西遼試煉者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可夜叉所屬乃是一南境小幫,和六少傀完全扯不上幹係,如何我一來他便得知,還“邀請”我去上門呢?
白小碧思忖無計,看向沒藏,沒藏小聲道:“此人前倨後恭,必非善類,我看這土門傀一定沒安什麽好心,不如不去。我就不信當街之下他還敢搶人不成,如若動粗,拚命就是!”
“好!”白小碧讚同。正待回絕,遠處又圍來一幫人,為首者乃是一年輕女子,那女子從遠處便放聲大笑,直至白小碧麵前方止,而後開口與那土門傀頭領道:“你也真是膽大啊,竟敢冒充葡萄兄,你就不怕他把你連皮吞了?不過也是,你易屍傀不就是幹這些易容攪屎,蠅營狗苟的勾當麽?”
易屍傀!白小碧大驚失色,果然那個老仇家早有準備嗎?
那人見白小碧變了臉色,當下也不再遮掩,怒罵那女子:“白沙,勞資究竟怎麽著你了,你TM要和勞資處處為難?”
白色沙漠!
白小碧又是一驚,此名號正是西遼六少傀排行最末的瀟水傀少主,可聽聞六少傀俱是男性試煉者,為何這是個女兒身?
白小碧、沒藏皆是一頭霧水,沒太搞明白情況,但己方僅兩人就引得西遼兩少傀到此,總是一場麻煩無疑。
白沙那邊還在與易屍傀的人說著話,她的語氣十分欠扁,與她俏麗的形象大為不符,“誒,爺爺我就是想和你親近,怎麽著,不服啊?不服來幹啊!”
此話一出,白小碧頓時蹙起了眉頭,初入遼境,為何處處透露著古怪,就連看上去像是幫手的人也跟一個女流氓無異,究竟是怎麽回事,夜叉又在哪呢!
就好像有人聽到了她的心聲,遠處傳來的一聲嬌喝,竟生生壓住了白沙和那人的吵罵,讓她立時鬆了口氣。
“誰敢動她!”
終於來了……
“白警官,實在不好意思啊,昨晚喝太多,起晚了,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