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姚家的戰法
鶴言山夏軍夥房。金小六看著埋頭於食盆間的花道士,重重地歎了口氣。
“眼下局勢,你還能吃得下飯?”
花道士舔幹淨盆裏的最後一粒米,仰起頭來沒心沒肺地說道:“毒毒解不了,走走走不掉,狼巢虎穴中,生死一線間,我可不想當個餓死鬼。”
金小六指了指花道士胡子上的米粒,又歎一口氣,“早些時候就不應該聽你瞎咧咧,直接帶你回大理請功就好了,至少還能保住一命。”
“現在也可以走啊。我反正吃飽了,無所謂了,愛咋咋地吧。”花道士整理幹淨胡須,往灶台上一癱,枕了一顆大白菜,哼哼唧唧地唱起了黃曲兒。
金小六知道花道士在故意氣他,現下兩軍開戰,道路戒嚴,很難安全下山,就算能下山,回到大理也沒用了,因為張讀這會一定很生氣,勞資設下的三關六渡近十萬兵,竟都是紙糊的不成?如何不到兩日就被打到家門口了?
氣頭上的張讀,除非把嚴毒妖押到他階下,不然任誰都難消其怒火,敗軍、逃兵、俘虜等等,都得死……
“算了,就這樣吧,希望張士第這一仗能打贏,不然軍中再無我容身之處了……”
“也不一定。”花道士翹著二郎腿漫不經心地說道,“得看是哪個軍,夏軍沒你容身之處,那五仙軍歡迎之至啊……”
“嗬嗬……現在是怎麽著?你一個俘虜反倒勸我入夥了?等你什麽時候拿我當了俘虜,再說這話吧。”金小六似乎也想開了,就勢往柴堆上一躺,頭枕雙臂望著房梁發起了呆。
……
巳時,烈陽曝曬,五仙軍已抗過夏軍的幾輪箭雨,近身肉搏起來。雙方都投入了最大兵力,漫山遍野的兵潮和衝天而起的火光,成為今日之西南最慘烈的戰場。
夥房內的兩人依舊很悠閑,結果已然改變不了,倒不如安安靜靜的等待宣判。
“誒金小六,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
“什麽?才二十一!虧勞資還叫了你半天大哥,你TM也不怕遭雷劈!”
“是你自己要叫的,我可沒讓你叫。再說了,你又不比我大多少,叫兩聲也少不了你幾塊肉。”
花道士聽著就來氣,一骨碌坐起身,操起水瓢扔了過去,“勞資是試煉者,年齡能看臉嗎?五十個年頭,半個世紀,當你爹都綽綽有餘,你讓我給你叫大哥?”
水瓢輕飄飄地掉落,金小六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沒了內力的花道士,不過是個死要麵子的老流氓罷了。
花道士罵了一通卻得不到回應,自討了個沒趣兒,但他心裏又十分不爽,怎麽著都得讓金小六吃回憋。
“誒,金小六,你還沒成婚吧?”
沉默。
“也是,長成這個樣子基本也就告別女人了。”
沉默。
“唉呀,你說這一仗打完,張讀會怎麽處理你呢?贏了,刺配,發送邊疆做苦工;輸了,輸了就可憐嘍,打入死牢,擇期問斬,以正軍法。嘖嘖……你說這麽一大小夥,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更不談為金家留一點血脈,就這麽死在刑場上,還是因為丟了一塊本就應該丟的地兒,冤不冤呐!”
金小六張了張嘴,花道士卻又是一串連珠炮彈般陰陽怪氣的話,完全不給金小六插嘴的機會。
“冤死了呀!小六啊,不是我說,不受重視沒關係,遭人排擠也沒關係,咱一顆赤膽忠心戰死沙場那也沒關係,再再不濟,哦,刑場受戮,你覺得沒關係是吧?可兄弟我替你不值啊!咱再怎麽著臨死前不得嚐一嚐女人的滋味兒?”
“撲通!”
那是心動的聲音……
年輕小夥,血氣方剛,生死難料,遭人蠱惑,如何不心動?
“牛鼻……花指使,我……”
“什麽也別說,兄弟我什麽都明白,就包在我身上!”花道士一屁股滑下灶台,拽起金小六出了夥房。此時戰局正焦灼,來來往往無數兵士,有的是傷員,有的是傳令兵,有的是調動位置,根本沒人注意他倆。
“花指使,我看這兒挺亂的,咱還是找機會下山吧。”
“嘖……是不是慫了,我問你是不是慫了?見張讀的時間有的是,跟道爺一起快活的機會可絕無僅有哦,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你自己想清楚,我……”
“好了別說了,我聽你的!”
“這才對嘛!有花堪折直須折,不折,豈不白投了這男兒身?”
花道士嘴裏叨叨著,像隻蒼蠅似的聞著味兒就出了軍營,徑往宅院去。
花道士武功厲害,那是自然,要說有別的本事,那就是對女人極其敏感的“嗅覺”。之前聽張士第說“同道中人”,他就給牢牢記住了,再一聞張士第身上散發出的幾十種胭脂味,這山上要說沒有女人,那鬼都不信……
此番“行動”,既是為了讓小六出回醜,抓個把柄,也是“飽暖思**”所至,更是積攢了兩日的旺盛精力無處發泄,定要抓住機會破一次“戒”。
有金小六的身手,兩人成功避開院門口衛兵,翻牆入院,花道士已然嗅到了濃烈的胭脂香。他按下心頭激動,拉住緊張到哆嗦的金小六,低聲問道:“我們這不算在五仙軍中吧?”
金小六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這個時候他已失去了思考能力,點了點頭回答道:“不算,五仙軍應該還沒攻上來。”
“那……咱這不算強搶良家婦女吧?”
“花指使,這都臨門一腳了,你怎麽比我都墨跡?張士第的女人,不算良家,我說的!”金小六畢竟年輕,一時被衝昏了頭腦,根本沒想過花道士猶豫不前的原因。
“好樣的小六,往後你得給我作證!”花道士重重地拍著金小六肩膀,不待對方做出反應,又問道:“那咱這……也不算白嫖吧?”
“拿命換得,怎麽算白嫖?”
“就是啊!拿命換的,這叫理所應當!”
花道士徹底卸下了心理負擔,招呼金小六溜邊兒貼著牆走,很快他倆便聽到了女人們嘰嘰喳喳議論的聲音,就好似那春風吹進了心窩裏,都不由得蕩漾了起來。
“娘子們,道爺我來啦,哈哈哈……”
花道士攜金小六破窗而入,一陣驚恐的尖叫聲後,滿院皆春……
……
一個時辰後,五仙軍暫時撤退,埋鍋造飯,再做打算,而花道士和金小六已然鳩占鵲巢,左擁右抱,肆意快活。
這便是花道士的本事。
當然,也有幾個忠節女子,趁二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宅院,跑到中軍大帳找張士第哭訴。這時各軍主將正忙的焦頭爛額,種種作戰命****還需張士第一一拍板決定,但張士第一聽自個被戴了帽子,竟直接拋下眾將,帶了幾個隨從就殺氣騰騰地回宅院裏去了。
張士第指揮作戰的能力確實不錯,和他俊朗的臉皮一樣,在整個赤嶺軍都排的上號,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當眾將聽聞他為女人離去,俱惱羞成怒,沒一個跟隨他去。
這也就造成了宅院內兩相對峙卻不相上下的局麵,花道士是個“廢人”,可金小六卻不廢。金小六不僅不廢,相反在張士第的認知裏,金小六一直都是他最忌憚的競爭對手,盡管一個排第一,一個排老幺。
“姓金的,今天你死定了!”張士第一邊恐嚇金小六,一邊偷偷擺手,讓手下隨從去搬救兵。
金小六這時終於冷靜了下來,扭頭狠狠地瞪了花道士一眼,轉而對張士第說道:“張先鋒,事已至此,我不想多言,但定罪論處,還由不得你決定,自有張將軍……”
“張將軍,張將軍會向著一條白樹山羅不要的狗嗎?”張士第疾言打斷道,“今兒就算把你五馬分屍,張將軍日後都不會眨一眨眼皮,你就安了心的去吧,我赤嶺軍沒一個人會記得你。哦不,你那遠在廣州的兄弟或許還會想起你的名字,不過……嗬嗬,你的兄弟大概也覺得,醜人最好還是下地獄吧?”
“你!”
金小六無話可說,聽到張士第提及他兄弟,更像被踩了尾巴,戳到了傷心處,褶皮覆蓋的雙眸難得流露出哀傷之色。
女人們都已躲起來了,花道士也覺死而無憾了,當下站出身,痛痛快快地辱罵了張士第一通,比上一次的小蚯蚓、褲腰帶都難聽,字字清晰,聽得張士第兩眼發紅渾身顫抖,終於憋不住心頭即將爆炸噴湧的怒火,“喝呀”一聲,衝天一槍,當空劈下!
金小六並不準備出手相救,共同歡愉仍舊曆曆在目,雖然有那麽一點不忍心,但在他的認知裏,畢竟還是敵人。
花道士想自救,奈何內力幾近枯竭,隻能引頸就戮。
然而那致命的一槍始終都沒有劈下,甚至槍身還生長出一朵朵淒美鮮紅的曼珠沙華,花朵隨槍身肆意蔓延,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自張士第眉心綻放出最大的一朵,又頃刻間花謝人亡!
“溫教主?”花道士環顧四周大喜若狂。果不其然,就在張士第的幾名隨從中,有人卸去了假臉皮露出真容,正是五仙軍溫曉、姚歸林!
……
鶴言山之戰,嚴雲星交給了南華馨的左軍,南華馨第一時間想到了暗殺,但當時雲清渡的調查結果是:營帳中有五毒教的劇毒粉塵燕落塵,此毒專門吞噬內力,功力越弱,死的越快,介於花道士之功力,他還有很大可能存活,且在鶴言山上。
因此,南華馨找來了精通毒術的溫曉,讓其和姚歸林易容,趁亂上山。
計劃很成功,兩人上山後一直躲在暗處找機會刺殺張士第,可張士第一直都在眾將眼皮子底下發號施令,貿然出手恐陷入重圍。直到兩軍暫時休戰,張士第回營,再被他的女人們叫回,溫、姚二人終於有機會殺死他派出的隨從,進而悄悄入院,在其怒氣攻心全無防備之時,種蠱暗殺!
……
“你所中之毒,乃我教燕落塵,解毒不難,嗬……這倒成笑話了。不過,你怎地會配製我教秘毒?”
溫曉前一句安花道士的心,後一句問金小六,卻沒想到金小六自己也很驚訝,竟似不知燕落塵名號。
姚歸林見此情形,忙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盡快下山,贏下這一戰再說。”
花道士得知有救,樂地手舞足蹈,問道:“教主,那些女人怎麽辦?”
溫曉掃了一眼躲在屋頭偷偷張望的女人們,低聲道:“以防萬一,全部滅口。還有你,金小六是吧,不想和張士第一樣慘死花下,就乖乖跟我們走吧。”說罷,她割下張士第的頭顱先出院門而去。
姚歸林丟給金小六一張假臉皮,等花道士滿手鮮血走出房門,即換裝易容一同溜出了院。
……
未時,五仙軍發起了第二次進攻,各山路、嶺間道,兩軍血戰廝殺難解難分。正當南華馨準備親自出馬時,兩軍交鋒最激烈的一處山頭上,溫曉突然現身,手提張士第頭顱大聲呼喝道:“張士第頭顱在此,爾等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一石激起千層浪,夏軍主將死亡的消息終於掩蓋不住,各路兵馬紛紛撤退。南華馨命眾將趁勢追擊,夏軍敗逃一陣,各作鳥獸散。五仙軍一路殺上山,馮雲刺死高定,酒和尚力擒趙囡,通往大理的最後一關鶴言山,被嚴雲星成功拿下!
下一戰,兵鋒直指大理,最終的決戰到了。對嚴雲星來說,攻城戰,似乎有了點難度,但……也隻是似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