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賑災這個肥差
“小姐，你看那個麵具！好漂亮耶！”買了幾件東西之後，小雨又對掛著麵具的店鋪尖叫道。
此時為了拿她買的那一堆東西，已經手拎肩扛胳膊抱，將自己的身體開發到極致的琉璃，走起路來都有些吃力，哪還能騰出手來。
“你覺得我還拿得了嗎？”
聞言，小雨回頭一看，噗地一聲笑了起來。
光顧著買東西了，竟沒有注意到幫自己拿東西的小姐，此時的她近看就是一張琳琅滿目的雜貨鋪，遠看就是一個膨脹得快要爆裂的球兒。
見小雨不僅沒有感到絲毫的內疚，還看好戲似地笑得前仰後合，琉璃不禁生出了一股“扔東西走人”的衝動，不過，這裏麵有幾個價格昂貴的瓷器，即使她不心疼東西，也心疼錢，思及此，隻得作罷。
以為她會良心發現，沒想到就在自己腹誹的當，小雨已經將麵具買了回來，然後打量琉璃半晌，最後將麵具扣在了她唯一空出來的腦袋上：
“這不還有地方嘛！”
“……”
“小姐！”正鬱悶，楊蘭的貼身丫鬟碧玉氣喘籲籲地從遠處跑來，像出了什麽事，“小姐，夫人說出事了！讓你趕緊過去！”
“什麽？”聞言，琉璃腦海中首先浮現的就是馬吉離家時的背影，心上一緊，也不管身上有多少東西，離弦的箭一樣衝向家門。
那疾風般的速度和因此揚起的一陣漫天塵埃，讓一旁的小雨目瞪口呆——
明明剛才還步履維艱來著，敢情這是真人不露相啊，看來下次決不能手軟。
（琉璃：大姐，你這次手軟了嗎？）
衝到半路，琉璃便被一臉焦急的楊蘭攔了下來，原來她也在街上。
“你終於來了，急死我了。”楊瀾嗔了一聲，抓住琉璃的胳膊就往一家店裏邊拽。
進店之前，琉璃瞥一眼牌坊——《錦繡紡》，不禁汗顏，原來這“事”是出在看衣服料子上的啊。
這一天，真是敗給小雨和阿娘這兩個購物狂了。
“璃兒你看，這是京城從西域新進來的蠶絲布料，整個大宋有且隻有這麽一匹，所以一寸十兩白銀，你說買不買？”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布料，楊瀾一臉陶醉的樣子，好像手中的不是布，而是金條。
“什麽？一寸十兩？！”聞言，琉璃脫口驚呼，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她這種沒過過幾天錦衣玉食，反而體驗盡了百姓艱難生活的人，自然是錙銖必較，一聽價錢，像要被人從身上割掉幾塊肉:
“做一件衣服而已，買那麽貴的幹嘛？”
“明日就是選妃大典了，能嫁給皇上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事，當然要好好選選了，不僅要最好的，還要獨一無二的。”恨鐵不成鋼地白了琉璃一眼，楊瀾耐著性子解釋道。
平時沒心沒肺的也就算了，對自己的終身大事還這麽不上心，好像要參選的不是她，而是她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娘似的。
“選妃啊……”要不是母親提醒，她還真忘了這個茬，心上人還沒找到，她才不會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自然巴不得自己選不上。
“這衣服太透了，像妓女，換個厚一些的吧！”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最終目光停在了最難看的那一匹布上，“就它了，簡約、大氣、上檔次。”
順著琉璃的手指望去，楊瀾的臉瞬間陰沉成了鍋底，那哪是待售的啊，分明是廢棄不用的——那渾濁灰暗的顏色，活像飯店裏擦汙漬的抹布。
“你存心的是吧？”白了琉璃一眼，楊瀾一怒之下，索性也不跟她商量了，直接拍板定釘，一聲厲喝間，嚇得猝不及防的店員抖了三抖，“就這匹了！”
慈寧殿。
太後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看了眼端端正正地立在地上的少年，欲言又止。
她怕她像往次一樣，用錯了口氣，用錯了措辭，加重他與自己的隔膜。
而站在地上的人，深邃如夜的鳳眸中劃過一絲隱晦的不耐煩，卻稍縱即逝，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
見狀，太後的心底劃過一抹疼痛。
這個皇兒，自從十年前的那件事後，便再也不在自己麵前表露心跡了，像隱在層雲後的星辰，越來越晦暗，越來越讓自己捉摸不透。
可每次見麵，他分明都會對著自己微笑，對自己的話也言聽計從，仿佛一切都並沒有什麽異樣。
“皇上，你初登大寶，根基未穩，如今朝堂上老臣當道，你拿棟梁老臣立威，恐怕會動搖國本啊……”太後道，語氣、眼神中滿是慈母般的關愛。
“兒臣愚鈍，險些鑄成大錯，勞煩母親教誨。”吉吉一拜，趙風的臉色無任何波動，語氣疏離恭敬一如往常。
“對臣下，恩威並施才是長久的駕馭之道。”見皇兒不為所動，歎息一聲，太後言簡意賅地道，本不想因幹涉太多而惹他不快，奈何又想起了什麽，又不無擔憂地開口，“皇上，不知你讓右丞相馬吉去賑災，是何用意？”
“回母後，兒臣把這個難題派給右丞相，就是為了給他一個教訓，讓他以後不敢再在朝堂上倨傲無禮。”
“嗬嗬，到底是年輕啊……”歎息一聲，太後緩緩開口，深邃的目光看不清情緒，“賑災可是個肥差……”
“母後的意思是……”趙風不解。
“罷了，木已成舟，就先讓他嚐點甜頭，日後，哀家自會想辦法替你教訓他。”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太後慈愛一笑，道。
“兒臣多謝母後教誨，今日新上的奏折還未批閱，若母後沒有別的事，兒臣先行告退。”趙風道，對母後的示好恍若未見。
想像十年前一樣，用虛假的母愛迷惑自己，然後將自己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麽？嗬嗬，他，再也不會上當了。
“好吧。”
轉過身，趙風漆黑如夜的瞳孔中劃過一抹悲涼。
皇家無情，是她親自用行動告訴他的，那血的教訓，他，會銘記一輩子，絕不會，負她所望。
嘴角揚起嘲諷的弧度，趙風陡然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望著因食不果腹而骨瘦如柴的百姓，馬吉來不及安頓休憩，剛到柳城便爬上城中的一座高塔上，查看災情。
近處，土地龜裂，草木枯黃，掃過地麵的清風揚起落葉紛飛；遠處，幹涸的河床烙印著波浪的痕跡，幹癟地裸露在陽光下；衰草連天的平原上，枯樹林立，於風中發出“颯颯”哀鳴；被黃色和金色渲染的山巒，隻有幾點綠色依稀可辨。
因為大旱，柳城的秋天似乎比其他地方提前到來了幾個月。
在塔頂的涼亭上徘徊半晌，此時身側除了陪自己來的侍從，一個能打聽災情的人都沒有的馬吉有點著急。
“把柳州州牧、監察禦史和守城將軍都叫過來！”馬吉拍著涼亭四麵的朱漆欄杆，一麵催促侍從一麵暗自後悔。
之前先去州牧府上好了，如今看是看到了，卻對與旱災相關的人事全然不知，與瞎子點燈無異，徒自抓心撓肝，甚是煎熬。
周通不愧是習武之人，一聽說皇上欽點的賑災官員到了，立馬快馬加鞭趕了過來，從收到消息到到達目的地，不過用了一炷香的時間。
而其它兩個官員皆是文官，不會騎馬，隻能坐轎子，而且離這城中唯一的高塔有一段距離，自然晚了周通些許時辰。
“朝廷撥下來的賑災糧還差多少沒到？”見有人上來，馬吉如抓到救命稻草，不待來者自報家門，劈頭就問，驚得還來不及行禮的周通一怔。
“呃……還……還有二百旦。”
“柳城的受災人數可全部統計出來了？”
“統計出來了，共五千六百八十一人。”見前來賑災的丞相如此恪盡職守，周通也立即進入了狀態，一本正經地回稟道。
“可算老弱病殘在內？”
“丞相放心，隻要是我們柳城的人，都算在裏麵了。”
“好。”馬吉鬆了一口氣，望了一眼廣場上堆積如山，而此時仍有車輛絡繹不絕運送來的糧食，愁雲滿布的臉上終於展出一抹笑容，“朝廷這次賑災力度很大，按人口數來算，撥下的賑災糧綽綽有餘，在糧食來源上，我們可以放心了。”
“不過，為防不測，還是要嚴格監督，不要讓某些官員趁機公飽私囊，謀取暴利。”略一沉思，馬吉正色道，利用國難發橫財可是某些奸商和官員貫用的伎倆。
說話間，另外兩名官員也陸續趕來，見右丞相如此心係百姓，也不廢話，互相廝認過後，便靜下來聽馬吉指示。
“雖然賑災糧此時看上去綽綽有餘，但難免會有奸惡之徒從中漁利，你們是柳城的父母官，特殊時期，一定要嚴格監督下屬，以身作則，不可丟失一粒米。”
“喏，謹遵丞相指示。”三人異口同聲地道。
“周將軍，柳城的巡衛是你負責的吧？”
“是。”
“放糧期間，一定要嚴格核實、排查收糧人名單，以防重發、錯發，同時維護秩序，防止騷亂，保證受災百姓安全領到糧食。”
“是。”抬眼看了一眼雖高高在上，卻對各部門運作和民情知之入微的馬吉，周通不禁目露讚賞之色，右丞相的清廉幹練，果然名不虛傳。
正說著，兩個抱著糧食的官兵從街道旁的一條小巷裏走出來，一個農民緊隨其後，剛要轉進大路，那農民突然抓住糧袋，“普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p;見狀，馬吉皺起了眉頭。
“又是還未發到糧食的百姓出來搶糧——這幾天已經發生好幾起這樣的事了。”周通無奈一笑，道，“人手有限，我已經讓屬下加快放糧的速度了，但核對和排查受災人的真實身份需要時間，下官實在難以兩全。”
略一思索，馬吉似乎有了對策，展顏一笑，道：
“此事不難。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命柳城所有豪門富賈，搭棚施粥，盡力在糧食盡數發放之前，保災民三餐無憂。”
“丞相高見，下官自歎不如。”聞言，周通自慚一笑，道。
“哪裏哪裏，不過是臨時想出的變通之法，賑災之事，還要辛苦各位同僚關照協助。”被周通這麽一誇，馬吉有點不好意思，畢竟為人正直，即使阿諛之言也會信以為真。
不過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心裏感到莫名的不安。
大慶殿。
選妃大典即將開始，趙風身著一襲月白色雲紋錦袍，跟在太後身後步入殿中。
待二人到台階上的長椅上坐好，一聲鑼響，太後的貼切太監馮柳的聲音響徹大殿：
“選妃大典現在開始——！”
“哎呀，小姐你快點兒啊！要遲到啦！”望了一眼一步三晃，步履蹣跚的主子，小雨急道。
“這麽長的裙擺，我走不習慣啊……”琉璃撅著嘴巴，一臉委屈地道。
此時的她身著輕盈飄逸，將玲瓏有致的身材盡顯無遺的蠶絲紗裙，頭上插著流光溢彩、栩栩如生的彩蝶發釵，再加上施了脂粉後，眉目如畫的臉，整個人看上去如仙女下凡，風華絕代。
如詩中所言，可謂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如果忽略那扭曲的有些猙獰的臉的話。
“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歡皇上，可選妃大典你必須參加，否則會被冠上欺君之罪，斬首示眾的啊。”
“死就死，二十年後，老娘還是一條好漢！”琉璃不以為意的道，腿用力一邁，再次踩到裙擺。
由於這次力度較大，撲通一聲，馬琉璃終於結結實實地趴在了地上。
“唔！”琉璃吃痛悶哼。
“小姐，你不怕死，你膽大成不？”聞言，小雨哭笑不得，她大概伺候了一位假小姐，不過腹誹間，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但你不想見你的心上人了嗎？你要是死了，他可就守活寡了！”
還是小雨最清楚主子的心思。
一語中的，琉璃立即由心如死灰變得鬥誌昂揚，立馬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掉身上的泥土，義無反顧地道：
“趕緊走，絕不能遲到！”
到了候場的偏殿，待上場的各位佳麗見到風華絕代的琉璃，皆目露驚豔，不過隨即便無一例外的被嫉妒所取代。
美女不僅是醜女的敵人，還是不夠美的女人的敵人。
好在琉璃不是前幾個出場的，所以雖然遲到了一刻鍾，卻並沒有錯過競賽。
曆代帝王選妃，皆以才貌雙全為標準，新皇趙風也不例外，所以此次選妃，他特命禮部尚書以此為標準設計選拔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