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失手,一時心虛之下,楊蘭並沒注意到琉璃和馬吉這對冤家父女的目光,隻一邊做賊一樣貓下腰,一邊忙不迭地去夠門上的把手,外麵的一切自然有意無意地全部屏蔽了。
而當她終於找到門把手,像找到保護殼一樣把門用力地關上,琉璃的聲音才從外麵傳來,不過已經被門隔得隻剩殘音了。
沒聽清就不能怪阿娘不幫忙了。
楊蘭暗鬆一口氣,為自己找了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旋即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心安理得地出門逛街了,而且不僅出去逛了街,而且看上去躲過了被馬吉發現這一劫心情還不錯。
見狀,陪在楊蘭身旁的小英臉一黑:
夫人,小姐真的是您親生的嗎?
這邊,落了水又受了一肚子氣的劉芳自然沒了繼續遊玩的興致,見那個大掃帚星走了,深吸一口氣,叫上侍女錦繡,起身離開。
“芳姑娘要走了麽?”見狀,身為這次遊玩的東家,趙坷忙走過來道。
“嗯。”劉芳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好吧,那本王改日再約芳姑娘。”
不搭理她還好,這因為多禮而看上去有些逢迎的搭理,反而讓心裏憋著一口氣的劉芳立即想起了方才他盯著那個女人而完全無視自己的樣子,不禁冷哼一聲,道:
“還是請那個無賴大小姐去吧,人家連罵人都那麽風華絕代,讓你這位名動京師的王爺丟了魂兒一樣。”
本來隻是禮節性地客氣一下,沒想到還碰了一鼻子灰。
身為皇帝的兄長,當今權傾一方的鎮南王爺,論身份地位,趙坷遠在這個丞相千金之上,若換上別人,恐怕早對對方的以下犯上假以辭色了。
但趙珂沒有。
一是是自己理虧在先,畢竟方才手下因自己約束不周,唐突了劉芳,二是因為無論私底下的他有多麽心狠手辣,至少在外人麵前,他溫潤如玉胸懷寬廣,從不與女子和小人計較。
“嗬嗬……”微微一笑,趙坷恍若未聞,依舊謙和有禮地將主仆二人送至船下。
因左丞相和右丞相皆喜靜,所以兩座丞相府一個建在南郊,一個建在北郊,中間正好隔了一整座紫禁城,所以今日若不是趙坷把劉芳約出來,劉馬二人碰麵的幾率很小。
一回到丞相府,劉芳便徑直衝向父親的書房。
注重儀表的她這次之所以沒有先整理好自己再去見父親,就是為了保留某人的“犯罪證據”,證明自己受到了多麽厲害的欺辱。
果然,正在閱讀公文的劉元見女兒不僅全身濕透,還頂著一頭亂發、衣衫不整,不禁大驚失色,忙迎上前:
“芳兒,這是怎麽了,怎麽弄成了這副模樣?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欺負本官的女兒?!”
聞言,本就滿心委屈無處發泄的劉芳立即鼻子一酸,淚水如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奔流而下:
“阿爹,你要替女兒做主啊!右丞相家那個混混丫頭在選妃大典上給女兒難堪也就罷了,今日竟然……竟然……”
說道這裏,似接下來的事已沒臉再說下去,流芳撲進劉元懷裏大聲哽咽起來。
“竟然怎麽了?!別怕,天塌下來有爹頂著,”見狀,劉元惶恐不安,一邊拍著女兒的背,一邊道,“絕不能讓我的寶貝女兒吃半點兒的虧!”
由於急於知道答案,劉元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三分,聽上去竟帶了幾分不容置喙的嚴厲。
“她……她竟當著五皇子和眾多京城百姓的麵,地把女兒推進了河裏,還……”抬起掛滿淚痕的臉,劉芳義憤填膺,“還跟女兒一起跳下河,妄圖溺死女兒!”
若是平時,熟知女兒脾性的劉元定會對劉芳的話持批判態度,三分信七分疑,畢竟她的飛揚跋扈在京城也算家喻戶曉了。
不過今日有女兒這一身狼狽現身說法,與到現場親眼目睹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愛女心切,他一下子便信了八分。
平時裏耍個心機使個絆子也就罷了,這次竟還變本加厲妄圖加害女兒,當他這個左丞相不存在嗎?!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你個馬吉,為了當上皇親國戚竟如此欺公罔法不擇手段!本官今日非要好好跟你算算這筆賬不可!”劉元道,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怒火,推開趴在自己懷裏的女兒就向門外衝去。
剛走出大堂,一個尖細的聲音便從府門口響起:
“左丞相劉元接旨~~”
說話的,正是趙風的貼身太監李秀。
此時他剛從馬上下來,一路顛簸讓從未騎過馬的他屁股像開了花,疼痛讓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滑稽得像隻肥鴨,巴不得立刻宣完紙走人,省的繼續在這裏丟人現眼,於是省去了曆來來丞相府傳旨前的一番寒暄,直奔主題。
而皇宮與丞相府的距離並不遠,每次他傳旨都是步行,這次之所以一反常態,原因實在是一言難盡。
聞言,劉元一驚,忙跪拜接旨,而正站在正房裏的劉芳聞聲,打量了一眼蓬頭垢麵自己,思及李秀是皇上身邊的人,唯恐自己的狼狽狀被傳進皇上的耳朵裏。
可大堂與門口相對,中間僅隔了一個空蕩蕩的院子,房門又是四敞大開的,此時正直挺挺地站在屋子正中間的她就是一個被活活放大的靶子,一覽無餘。
遲疑了一下,劉芳不得不和父親一樣,出來接旨,因為無論再不情願她終究知道,接旨事大,毀形象事小,麵前的這個人她得罪不起。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左丞相之女劉氏,姿容出眾,賢良淑德,溫婉謙恭,朕心儀之,今冊封其為皇妃,於月底擇一吉日完婚,欽此~~”
“什……什麽?”聞言,劉芳大驚,不禁脫口道。
當夢寐以求的事在猝不及防的時刻突然成真,劉芳還真有些難以置信。
她不顧僭越地抬起頭直視著李秀,將禮數全然忘到腦後。
“……”那一聲驚詫雖小,卻也被李秀聽到了。
傳了這麽多回旨,頭一次聽到接旨的說的不是“領旨謝恩”,而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