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洪
這是一個小的山坡上,一腳踩在黃土水坑裏麵,腳麵直到腳踝都占滿了泥水,踉蹌一下的身體有些不穩,畢竟是小孩子身體,十分熟悉,令人肝膽寸裂的是小孩子的心髒根本支撐不了自己已經是習以為常的高強度的速度,隻能夠慢慢妥協不斷將速度放緩再放緩,最終因為體力耗費過於龐大的緣故大約是快走一類的速度。
嘴巴呼出白氣,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嘴唇和喉嚨隻要閉合或是吞上一口口水的話便會沾上或者是阻塞感傳入大腦裏麵,一時之間空氣無法傳播,好似自己在一個沙漠裏麵被堵住了喉嚨口鼻再也無法呼吸,最後吞下一些粘稠的口水才如獲新生,更如大漠之中遇到了水。
可頭發僅是飄散的水霧的譚誌再也不想要這種感覺,像是小時候的童年陰影,即便是用理智壓抑住了,但它更像是潛意識深處的洪水猛獸,隻要一個不注意便會侵蝕你,撕碎咬死你。
他的腳步一直沒有停下來,不斷感受著身體的各種不適應的狀況,但狀況總結再總結的話,就能夠找到一個目前來說最有效的辦法;至少不會在睡覺以前肌肉撕裂的酸痛傳來。
跑到一個小山坡上的時候,在遠處,那條本來溫順的無害的大河正以奔騰的駕駛呼嘯而來,每一個扔下去的沙包都突然消失不見,又有一些被強大的衝擊力衝到下遊去,一時之間人的聲音,水的聲音,泥土被擠壓得聲音,沙子裝袋得聲音,機器的轟鳴聲,還有那滿臉糙的漢子的罵聲。
“格老子的你怎麽過來了??誰讓你過來的?!!!下去!別讓我們操心你這個龜玩意!”說著,將譚誌擰了上去半空之中,而譚誌的雙腳就在半空裏麵搖擺著,他想要大聲說問自己的父親去了哪裏,但那些聲音統統將其弱小的喉嚨發出的聲音給掩蓋掉。此刻的他不吸煙,也沒有經曆過需要大吼大叫提起勇氣的時刻,嗓子眼壓根就沒有經過多少的訓練。
譚誌被扔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那是一個茅廁,裏麵的大糞肉眼就能夠看到,所謂的廁所也隻是一個坑,用來抗洪救災的人暫時用的,當然沒有仔細,他們所有人的重心全部不在這裏,能夠用木板子給你上個門已經是個仗義的舉動了,並且在外麵搞了一個可以從外麵關上的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間緊迫的緣故裝反了,倒是便宜了譚誌這個小子。
譚誌幹嘔了幾聲,又因為跑步的緣故喉嚨本來就不太受用,便真的對著坑吐了出來,鼻子吸了很多口大氣,倒是適應了一些這裏的環境,但他咬咬牙,看著並沒有擋在上麵的茅廁,便用力一撞;果然他們並沒有對在這裏上心,已經是搖搖欲墜的狀態了,而譚誌助跑攀爬一氣嗬成,倒是離開了茅廁,跳了出來。
這一次的出來並沒有像上一次那樣去找本村的人,而是去找穿著軍裝的人民子弟兵們,自己的父親是警察,那麽應該會和他們的指揮有些聯係,那麽說不定會能夠找到。他想著,眼睛一眼就看到兵們的蹤跡,正想要跑過去,但正麵對他的一個小的黃土坡給滑了下來,譚誌的反應能力很快,但是因為身體的緣故,他還是被埋在了下麵。
嘴巴鼻子和眼睛都無法感知外界,隻剩下一個手正在不斷往外扒拉著土,那些濕的,軟的,但是卻該死的粘合在一起的黃土,正以他弱小的身軀來說是十分難掙脫開來的,那最後看向黃土坡的那一眼大概知道自己被埋入了四厘米左右的高度,但手全伸直不上去。
已經是不管不顧的讓五把匕首給使用上了,甚至讓手接住了卻無法切開這些依舊在流著的沉沒下去的黃土,如抽刀斷水一樣,用匕首劃開半凝固狀態的黃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關鍵時刻,譚誌缺氧了,在奔跑之中,在用力撞擊茅廁之中,在黃土傾倒在身體痛在身體的那一個時刻,他沒有放棄,但很正常的,對自己救父親的這一個行為感到了無比的困惑。
當年的自己也是這樣,心係父親而來到這個黃土坡上,留下來的隻有一個小小的警徽。他將一隻捂住口鼻的手放在了胸口上,警徽不見了,忽然而來的心悸差一點讓其暈厥,但匕首已經帶領譚誌的手離開土坡了,他正在招搖著,然後挖著埋住自己的黃土,坐著無用的掙紮。
大概不會有人來救我了吧?譚誌想著現在的自己應該是完全完全沒有辦法自救了,哪怕是用匕首飛空的那種能力,自己的小手因為剛才的跑步到現在全身被埋住,身體仿佛接收了譚誌正在睡覺的這個錯誤的信號,本能捏緊了抬起來的手卻再也抓不住匕首。
即將窒息而死的時候,狠下勁來正要匕首將自己的手插上後拉起來,但似乎,現在不用了。有人正在上麵給自己挖著土,並在最後一刻讓自己的腦袋重回空氣的深擁之中,使勁吸上一口帶著泥土和雨水的空氣,喉嚨果然讓自己咳嗽的厲害,一個帶著軍帽明顯和拉自己上來的士兵的軍官死死的看著自己,然後站起身來對著士兵說:“帶他回營地讓護士照看著,然後你們該幹嘛幹嘛。”
說著,他也跑離開了,和士兵一起,他也需要搬沙袋沙包,還有那一麵挖土挖出一個壕溝的,他們一邊想要引流到一個水潭上經過的兩條小溪上,又能夠利用這些被挖出來的沙土重新做一些沙袋沙包。
譚誌眼睛鬆鬆的,嘴裏麵說著什麽,一名士兵問:“你在說什麽?你叫什麽名字?你的父母是誰?”
譚誌並沒有回答他,而是用眼睛掃著周圍,他在害怕,害怕曆史的轉輪不會放過他,而現在的他已經根本就不想要那個警徽了,哪怕是在一個自己所知的人為製造的空間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