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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奧的哲學空間其一

  “他們不了解相反者如何相成。對立的力量可以造成和諧,正如弓之與琴一樣”。他對於鬥爭的信仰是和這種理論聯係在一起的,因為在鬥爭中對立麵結合起來就產生運動,運動就是和諧。世界中有一種統一,但那是一種由分歧而得到的統一:


  “結合物既是整個的,又不是整個的;既是聚合的,又是分開的;既是和諧的,又不是和諧的;從一切產生一,從一產生一切。”


  有時候他說起來,好象是統一要比歧異更具有根本性:

  “善與惡是一回事。”


  “對於神,一切都是美的、善的和公正的;但人們卻認為一些東西公正,另一些東西不公正。”


  “上升的路和下降的路是同一條路。”


  “神是日又是夜,是冬又是夏,是戰又是和,是飽又是饑。他變換著形相,和火一樣,當火混和著香料時,便按照各種口味而得到各種名稱。”


  然而,如果沒有對立麵的結合就不會有統一:“對立對於我們是好的。”


  這種學說包含著黑格爾哲學的萌芽,黑格爾哲學正是通過對立麵的綜合而進行的。


  赫拉克利特的形而上學正象阿那克西曼德的形而上學一樣,是被一種宇宙正義的觀念所支配著,這種觀念防止了對立麵鬥爭中的任何一麵獲得完全的勝利。


  “一切事物都換成火,火也換成一切事物,正象貨物換成黃金,黃金換成貨物一樣。”


  “火生於氣之死,氣生於火之死;水生於土之死,土生於水之死。”


  “太陽不能越出它的限度;否則那些愛林尼神——正義之神的女使——就會把它找出來。”


  “應當知道戰爭對一切都是共同的,鬥爭就是正義。”


  赫拉克利特反複地提到與“眾神”不同的那個“上帝”。“人的行為沒有智慧,上帝的行為則有智慧。……在上帝看來,人是幼稚的,就象在成年人看來兒童是幼稚的一樣。……最智慧的人和上帝比起來,就象一隻猴子,正如最美麗的猴子與人類比起來也會是醜陋的一樣”。


  上帝無疑地是宇宙正義的體現。


  萬物都處於流變狀態的這種學說是赫拉克利特最有名的見解,而且按照柏拉圖在《泰阿泰德》篇中所描寫的,也是他的弟子們所最強調的見解:

  “你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因為新的水不斷地流過你的身旁。”


  追求一種永恒的東西乃是引人研究哲學的最根深蒂固的本能之一。它無疑地是出自熱愛家鄉與躲避危險的願望;因而我們便發現生命麵臨著災難的人,這種追求也就來得最強烈。宗教是從上帝與不朽這兩種形式裏麵去追求永恒。上帝是沒有變化的,也沒有任何轉變的陰影;死後的生命是永恒不變的。十九世紀生活的歡樂使得人們反對這種靜態的觀念,而近代的自由神學又信仰著在天上也有進步,神性也有演化。但是即使在這種觀念裏也有著某種永恒的東西,即進步的本身及其內在的目標。於是有了一點點的災難,就很容易把人們的希望又帶回到他們的古老的超世間的形式裏麵去:如果地上的生活是絕望了的話,那麽就唯有在天上才能夠找到和平了。


  詩人們曾經悲歎著,時間有力量消滅他們所愛的一切對象。


  時間枯萎了青春的嬌妍,


  時間摧殘了美人的眉黛,


  它飽餐自然真理的珍饈,


  萬物都在等待著它那鐮刀來割刈。


  他們通常又補充說,他們自己的詩卻是不可毀滅的。


  時間的手掌盡管殘酷,然而我期待

  我的詩篇將傳之永久,萬人爭誦。


  但是這隻是一種因襲的文人自負而已。


  有哲學傾向的神秘主義者不能夠否認凡是在時間之內的都是暫時的,於是就發明一種永恒觀念;這種永恒並不是在無窮的時間之中持續著,而是存在於整個的時間過程之外。按照某些神學家的說法,例如印澤教長的說法,永生並不意味著在未來時間中的每一時刻裏都存在著,而是意味著一種完全獨立於時間之外的存在方式,其中既沒有前,也沒有後,因此變化也就沒有邏輯的可能性。伏漢曾非常詩意地表達過這種見解。


  那天夜裏我看見了“永恒”,

  象是一個純潔無端的大光環,

  它是那樣地光輝又寂靜;


  在它的下麵“時間”就分為時辰和歲月,

  並被一些天體追趕著,


  象是龐大的幽靈在移動;全世界和世上的一切,

  就都在其中被拋掉。


  科學正象哲學一樣,也要在變化的現象之中尋找某種永恒的基礎,以求逃避永恒流變的學說。化學似乎可以滿足這種願望。人們發現了那似乎在毀滅著萬物的火,隻不過是使萬物變形而已;原素可以重新結合起來,燃燒之前就已存在的每一個原子經過燃燒過程之後,仍然繼續存在著。因而人們就設想原子是不可毀滅的,而物質世界中的一切變化便僅僅是持久不變的原素的重新排列而已。這種見解一直流行到放射現象被發現為止,到了這時人們才發現了原子是可以分裂的。


  行星是從太陽誕生的,太陽是從星雲誕生的。它已經持續存在了若幹時期,並且還將持續存在若幹時期;然而遲早——或者大約是在一萬億年左右——它將會爆炸,會毀滅一切行星而返於一種廣泛彌漫著的氣體狀態。至少天文學家是這樣說;也許當這一末日臨近的時候,他們將會發現他們的計算裏有著某種錯誤。


  哲學家們的主要雄心之一,就是想把那些似乎已被科學扼殺了的希望重新複活起來。因而哲學家便以極大的毅力不斷在追求著某種不屬於時間領域的東西。這種追求是從巴門尼德開始的。


  科學正象哲學一樣,也要在變化的現象之中尋找某種永恒的基礎,以求逃避永恒流變的學說。


  奧不想離開這個空間,一個供與自己享受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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