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闈17
雲卿心中所想的果然沒錯。
櫃子下真的有一個洞,還有一塊大木塊,隻不過因為歲月的流逝,木塊已經腐朽,剛才櫃子的木板掉下已經砸出一個大窟窿。雲卿移開大木塊,一個整齊的正方形展現在他們麵前,還有一級級的樓梯,不過下麵太黑,看不清下麵。
“來,我們下去看看。”欣琳早已拿著兩個燭台點燃了蠟燭。
樓梯不高,接著微弱的燭光,她們安全到了下麵,櫃子的木板也掉到了下麵,雲卿把木板扶好才繼續走。
“樓梯修得很整齊,牆壁也是用大石堆積成的,難道是皇叔秘密修建的密道?”
“不管怎樣,我們走到盡頭看看。”雲卿感覺一切並不簡單。
為什麽在傾心苑會有一條密道,究竟是通向哪裏的?
密道修得很平坦,開始時有些滴水聲,雲卿知道上麵是禦花園的湖,還有間隔一段路就有一個火把,走了半個時辰,她們終於看到了一絲亮光。
洞口被繁密的樹枝擋住,雲卿折斷幾段樹枝,才能和欣琳出來。
天空一片陰沉,但是呈現在她們麵前的是一片綠意。
欣琳像小孩子一樣狂奔起來,大叫:“啊——好漂亮啊!!”
雲卿則是教主罪臣,這是東郊,她麵對的山就是靜月庵的所在地。
“快看!這裏有座亭!”欣琳在遠處大喊!
遠處果真有座小亭,背對著靜月庵,難怪她一直沒有發現。
隻是普通的小亭,和平常的沒有分別。隻是石桌上有兩句詩——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這兩句詩……她在母親的舞譜上也見過……
前一行,她認得,是母親的筆跡,後一行,是蘇正峰的……
難怪……母親死後要葬在靜月庵……
心中抽著痛。
一絲一絲……
洞口一蓋上新的木塊,也換上了新的櫃子。
夜已深,茜兒早已睡下,唯獨雲卿依然坐在梳妝台前。她眼鏡無波動,看著自己的容顏,心血來潮,她拿起木梳,輕輕地梳著自己的發絲,然後再綰了一個蕊心園的姑娘常梳的發髻。從未用過的胭脂水粉此刻被她用在自己容顏上,精心描繪。
已經是三更,雲卿再次走在那條密道上。
城東郊的夜很冷清,月下的她風情萬種。
頭上的金釵垂下的金流蘇搖晃著,絕色的容貌在胭脂水粉的襯托下更顯女人的嫵媚。
她走向小亭,如她所料,亭中有個人影。
蘇正峰癡呆地望向月下的她,髻上的金釵出色的設計掩蓋不住她傾城的麵容,他不由自主地走前一步,深情地:“傾心……”
雲卿聽到這兩個字心裏不曉得是什麽滋味,有種想哭的衝動。
“你和娘,以前經常在這裏私會的嗎?”
一語驚醒了蘇正峰,再細看,才認出雲卿的眼神裏沒有傾心特有的矯情。
“雲卿,你不是在皇宮裏嗎?怎麽……”蘇正峰驚恐地望向遠處的洞口,“你發現了那條密道?”
雲卿坐下來,手指撫摸著那模糊的兩句詩。
比翼鳥……
連理枝……
多麽可笑……
“為什麽傾心苑會有密道?”
“當年修建傾心苑的時候,榮德帝命人暗中修建的。”蘇正峰說,“他是怕傾心在宮中危險,才會預先修建給她危險的時候有路可逃。”
雲卿笑了,有些嘲笑的意味。
“這也正好成了你們私會的通道。”
“我們能有選擇嗎?”蘇正峰反問雲卿。
月光下的蘇正峰顯得更滄桑。
“都說我負心,可是我可以不顧唐嬌嬌和唐丞相,可我能不顧謝榮德帝嗎?我和傾心可以做對同命鴛鴦,但是我們都放不下你。”
雲卿的眼睛有了一絲波動。
“當時傾心就鬥膽要求榮宣帝,將你生下才進宮。”
雲卿紅了眼圈。
“雲卿,若是可以,你就早些離開皇宮,現在唐嬌嬌失勢了,爹有能力保護你了。”
雲卿轉頭望向蘇正峰,有種讓人看不清的情愫。
“我和傾心都希望你能嫁給自己的如意郎君,雲敏剛許了人家,爹也想見見你穿嫁衣的樣子。”
……
…………
那晚蘇正峰說了很多,說他和傾心的相識,說了他們的愛慕之情,再說到分離之苦。雲卿問了自己很多次,為什麽相愛的人不能長相廝守?
雲卿那晚也睡不著,隻是在天剛剛亮了的時候才睡著了,然後太陽就出來了,茜兒便來叫醒她。
就是在這段短短的時間裏,她做了一個夢,夢中她穿著紅豔的喜服,頭戴鳳冠,要件不是綴滿了祝福的玉器,而是長命鎖。
還有陸翎,他穿著喜服很俊俏,他和她共同拉著一條花球綢帶,在所有人的祝福中拜了天地。
在媒婆大喊一聲:“送新娘子進洞房!”然後她便被茜兒僥幸。
一切又回到現實,她寧願永遠在夢中,和他成為夫妻,白頭到老。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小姐,你不收拾衣服首飾嗎?這些都好漂亮。”茜兒再一次問雲卿。
雲卿將琴譜和舞譜放在一個箱子裏,說:“本來就不是自己的東西,收拾回去有什麽用。”
“小姐真的不回來了嗎?茜兒在宮中很難再找到這麽好的主子了。”茜兒一臉不舍。
她還記得當日雲卿是怎麽攔住晨妃的,她直到現在都有些愧疚,因為自己的原因而令雲卿被燕兒掌摑。
所以她直到雲卿是一個好主子。
她在那天也發誓了,永遠忠心雲卿。
“皇宮是不屬於我的地方,難道真的要我在宮中呆一輩子嗎?而且我會叫欣琳調你過去景軒宮,你就可以安心點了吧?”雲卿說,“櫃子裏我做的刺繡,你自行處理,不過你不可以移動櫃子,等會兒便有人來搬我的東西,你記得叫他們把我的琴也帶上。”
茜兒點點頭,雲卿便放心地離開傾心苑。
今日是花傘節,她沒有向徐汐和謝易麟辭行,隻是和欣琳和茜兒說了。
欣琳早已在宮門前等待她,欣琳一身便裝,她隻有一個要求,就是雲卿要陪她一整天。
她們去了靜月庵,非碧師太用最好的齋菜款待她們。
靜月庵有不少婦人和少女參拜,添了香油錢之後就問問簽。欣琳覺得有些好玩,也跪了下去拿起竹筒搖了一下,一支簽跳了出來,是八十五簽。
欣琳馬上拿著簽跑到解簽的尼姑那兒。
尼姑看了一眼竹簽,問:“姑娘想問什麽?”
“姻緣!今日是花傘節,當然是問姻緣。”欣琳毫不猶豫地說。
尼姑拿出一張簽文,說:“花前穿針月引線,月下覓得如意郎。上簽”
欣琳歡喜地拿過看了看,又傻笑了幾聲,問旁邊的非碧師太:“師太,這兒問簽靈不靈驗的?”
“你看靜月庵多人來供奉,就知道靈驗了。”雲卿替非碧師太回答了。
“既然如此,你也來問一簽。”欣琳塞給雲卿一個竹筒。
雲卿猶豫著。
她沒有勇氣。
“快啊,雲卿,看看你什麽再找到你的如意郎君。”欣琳催促道。
雲卿還是接過竹筒在菩薩麵前誠信搖了起來,同時也在祈求著菩薩能保佑他能平平安安的。
隻要他平安就好。
簽搖了出來,欣琳撿起來一看,是第五十四簽。
尼姑拿出五十四簽的簽文,靜靜地說:“喜服披身天地證,隻恨鴛鴦陰陽隔。下簽。”
欣琳不信,拿過簽文一看,上麵果真是寫著這兩句詩,她恨不得收回剛才的話。
“雲卿,成事在人,不必過於介懷。”非碧師太拍拍雲卿的肩膀。
雲卿卻笑了:“我都不打算嫁人了,還怎麽會喜服披身?”
這一輩子她隻嫁給他,他不娶她了,不娶了。
非碧師太歎息了一聲。
紅塵,雲卿斷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