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令
大宋,京城。
天禧五年臘月。
此刻已是深夜,淒厲的寒風漸漸大了,帶起陣陣可怕地嘯聲,遠遠地從無人的曠野中刮過來,襲虐著京城的一切。
就在這越刮越烈的狂風裏,原本還晴朗無雲的天空,開始聚集起一片片漆黑如墨的烏雲,天色也開始變得陰悒黯淡。
在極短的時間內,烏雲就拉起一道長長地布幔,將整個天空遮掩住。月亮不見了,星星也不見了,蒼茫的大地上,黑暗充斥其中,無邊無際。
就連大內皇宮也不例外,仿佛被一塊大的沒邊的布幔籠罩著,四周全是一片漆黑,透不出一絲亮光,直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突然間,就見天上的布幔裂開了一條縫,像是被明晃晃的刀口劃過一樣,一道閃著淡藍色光芒的閃電帶著強絕如星球爆炸般的氣勢直擊而下,正劈在一座宮殿的屋簷上。
無可匹敵的能量恍若利刃似的,將屋角齊嶄嶄的切下一塊來,那雕成嘲風模樣的石像重重的砸在地上,摔成無數的碎片。隨即那光照亮了天空,照亮了大地,照的整個京城如同白晝一般,淨化著一切的一切。
“哇-!”
似乎是被雷電所驚,一位身著黃袍的老人忽然從床上彈起,咳出一口鮮血,隨後可能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就這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皇上!”
一個雙鬢斑白,嘴上無須的公公急切的朝屋外喊道,
“快傳太醫!”
不一會兒,六位太醫魚貫而入,診脈的診脈,紮針的紮針,忙了好一陣才將當今的皇帝宋真宗趙恒搶的回過神來。
“皇上,皇上!”
老太監跪在床前,急切的喊道。
宋真宗趙恒虛按了一下他的肩,隨後目光轉向了跪著的六位禦醫,
“士瀛,朕的身體怎麽樣?”
“皇上正值壯年,龍精虎猛。目前隻是偶感風寒,調養半月即可藥到病除!大宋江山在皇上的治理下必將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跪在最前麵的楊士瀛雙手一拱,開始了一長串的歌功頌德。
躺在床上的趙恒臉色陡的一變,隨即久居上位的氣勢發散出來,壓迫的楊士瀛和其餘人等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剛說的話戛然而止。
“士瀛,你入宮幾年呢?”
似乎是呼吸有些困難,趙恒咳了兩聲,這才好不容易問出一句話來。
“回皇上,微臣入宮已有二十載!”
楊士瀛不明白這位當今聖上的意思,隻得戰戰兢兢的答道。
“二十年了!二十年你還不了解朕的脾氣嗎?”
趙恒突然間抬起頭,眼睛裏射出懾人的光芒,心中的殺氣毫無收斂的壓在了楊士瀛的身上,
“老老實實告訴朕,朕究竟還有多長時間?”
“皇上,臣,臣萬死!”
楊士瀛這位當朝最有名氣的太醫直感覺有一座大山壓在身上,不自覺的匍匐在地顫抖著,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絲絲冷汗,
“皇上之病已深入骨髓,司命之所屬,非藥石所能治!最多,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臣無能,臣罪該萬死!”
“臣罪該萬死!”
隨著楊士瀛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其他禦醫也是匍匐在地,不住的請罪。
楊士瀛的話徹底粉碎了趙恒的希望,這位宋真宗一泄氣,腦袋重重的落下,心裏已是一片死灰。
“皇上!”
老太監大驚失色,頓時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你們都下去吧!”
趙恒揮了揮手,語氣裏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臣等告退!”
楊士瀛和其他五名禦醫終於緩緩舒了口氣,惶恐著退出了房間。俗話說‘伴君如伴虎’,這位真宗皇帝真要是在臨死前拉幾個人陪葬,那他們還不都得鬱悶死。
“善堂啊!”
“奴才在!”
“你去把德著找來!”
“奴才遵命!”
老太監劉善堂得令後,走到門口吩咐下去,早有禦前侍衛奉命通知。不一會兒,八賢王趙德著匆匆趕來,跪倒在床前口呼萬歲。
“扶我起來!”
趙恒伸了伸手。老太監劉善堂不愧是服侍了幾十年皇帝的人,連忙和趙德著一起架起了趙恒,同時一個眼色下去屏退了不相幹的人。
“德著,澤世還沒有消息嗎?”
趙恒不住的咳嗽,好長時間才停下來問道。
趙德著和趙恒一樣,都是長臉高鼻梁,但由於繼承了母親的長相,有著一雙大眼的他比起趙恒來倒是帥氣了許多。
坐在床沿的這位八賢王此時一臉的沉重,考慮了下不得不歎了口氣,
“皇兄,二皇子的行蹤在兩湖一帶出現過,微臣已派人追查,不過尚需一段時間。”
“德著,你要快點找到澤世,我隻有半年的時間了!我怕晚了,大宋社稷有變啊!還有幫我打聽一個十八歲的女子,她的懷裏應該有一封血書,上麵有兩句詞,咳咳,是李煜的《蝶戀花》,咳咳,‘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咳咳……!”
雖然劉善堂在後麵不住的捶背,趙恒還是一直咳嗽,從他的表情看來,顯得非常急迫。
“是!皇兄,目前政局不穩,蒙兀和西夏虎視眈眈,而寧王殿下文武全才,頗有治國之道,何不早立太子,穩定朝綱,同時也能起到震懾的作用!”
趙德著站起身來,說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
趙恒一聽這話,頓時挺直了腰杆,神色大變下幾乎是用著所有的力氣喊出聲,
“不,絕對不行!誰做皇帝也不能讓趙剛去做,否則,咳咳,否則大宋將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萬劫不複的境地’這幾個字久久的反複著,甚至連屋外隱隱都能聽到。可惜隨著雷電的劈下,磅礴的大雨在初冬的夜晚傾盆而下,將那聲音徹底的掩蓋掉了。
然而就在這樣的深夜裏,一個小太監卻是冒著刺骨的寒雨急衝衝的往宮外趕去,徑直來到一座宅院前敲起了大門。
那雨下的越快,小太監敲的越急,而朱紅色的銅門則是緩緩而開,將小太監讓了進去。大門之上是一塊黑的發亮的銅匾,上麵隻寫了三個字,‘寧王府’。
“王爺,小貴子來報!”
大廳內,一個三十多歲的玄衣勁裝男子躬身向著身著黃服的年輕人說道。
寧王趙剛則好整以暇的坐在太師椅上喝了口茶,這才徐徐問道,
“袁澤,出什麽事了?”
“回王爺,小貴子說宮中傳來消息,今日天有異象,皇上吐血,已是油盡燈枯,隻有半年的陽壽了!”
袁澤的眼神中滿是興奮之意,說話的語氣快了許多。
聞聽此消息,趙剛也是坐不住了,放下茶杯來回的踱著步子,竟是喜形於色,
“什麽?好!這個老不死的終於快要死了!半年,還有半年,我就可以登基為帝。到時候號令天下,誰敢不從?哈哈哈哈哈!”
“不過,王爺!”
猶疑了片刻,袁澤還是小心翼翼的說道,
“皇上在之後就召見了八賢王,具體談了些什麽,卻是打探不到!”
笑了一半的趙剛就像是被魚刺卡住了一樣翻起白眼,連咳了三聲這才緩過勁來,
“哼,那又怎麽樣!八賢王?他真以為自己叫趙德著就什麽事情都能罩得住呢!我倒要看看他怎麽罩?”
“可是,王爺!八賢王手中有先皇禦賜的金鞭,上打昏君下打讒臣,不太好對付啊!”
聽著趙剛不屑一顧的口氣,袁澤不無擔心的提醒道。
“禦賜金鞭?!”
趙剛重複著這四個字,身上油然而生一股霸道的強勢氣息,如同一柄出鞘的寶劍,鋒利無匹,割裂著敢於阻擋的一切元素,
“袁澤,給我好好盯著趙德著,打探出他們都說了些什麽!我就不信,等那個老不死的掛了之後,八賢王的那柄禦賜金鞭還能比我這正統的皇位繼承身份管用!”
“是,王爺!”
沒有多餘的話,袁澤已經知道自己主子的決心,當即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屬下參見王爺!”
突兀的,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隻是房間一角不被注意的地方現出一個黑衣蒙麵人,正半跪著朝趙剛行禮。
“蝶雪,你那邊有什麽情況?”
趙剛說話間又坐回了太師椅,端起茶杯淺飲著。
“王爺,暗影來報,已經打探到那個女子的下落!”
蝶雪站起後躬身答道。
“哦?”
屁股還沒有坐熱的趙剛又‘騰’的一下站起來,
“快說,那個女子在哪裏?是誰?”
“回王爺,那個女子卻是長沙知縣孟軻的女兒孟湘雲!”
蝶雪麵無表情的說著。(主要是帶著麵紗,看不到表情,不過從冰冷的語氣中也能想象得到)
“孟軻,孟軻……”
趙剛背著雙手,來回的踱著步子,嘴裏低聲呢喃著這個名字,半晌大笑起來,
“好一個孟軻,好一個以退為進!原以為他五年前的辭官是為政敵所迫,沒想到啊,沒想到,眾裏尋他千百度,得來全不費功夫!蝶雪,告訴暗影,將那女孩滅口,不要留下痕跡!”
“屬下遵命!”
蝶雪半跪下來應聲的同時,趙剛似乎又想到了什麽,接著說道,
“孟軻夫婦不要輕動!他們在朝中的關係錯綜複雜,以後或許能成為我的助力!去吧!”
蝶雪這次沒有回答,隻是點點頭,後退了幾步,就消失在出現的那個角落裏。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不久就變成了粗密的絲線,帶著空氣中的寒冷,從天空傾瀉下來。銀絲樣編織成一麵大網,籠罩著整個京城。在水珠的侵襲和濺射下,到處都是白霧般茫茫的一片。
雨更加的大了,好像桶裏倒出來的一樣,衝洗著大地上的一切。雨水混合著垃圾和碎土流進了護城河。原本狼藉不堪的地麵被刷洗的異常幹淨,生活的殘酷和邪惡的陰謀被暴雨深深地掩埋在底下,隻有那渾身濕透的烏鴉還在不屈的叫著,控訴世間的冷暖與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