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責罰
手指在沙盤上緩緩移動著,終於落在了一片凹地上。
這裏,就是沙河屯了。
洪啟微微歎了口氣,頭也不回的:“吩咐下去,令衡長順做好準備。沙河屯新增300騎兵,看來是要死守了。前日南督已下定決心,要由虎頭嶺一線打開缺口。那一帶大大數十個村落,現在還有不少都被止水人占著,不清理幹淨,就別想順利地讓大軍通過虎頭嶺。沙河屯地勢險要,是保護我軍側翼的一個重要據點,打下這裏的任務,就交給他衡長順來完成了。”自有傳令兵立刻替他將命令傳下。
十年僵持的局麵,終將一朝打破,這一切的原因卻都是因為一個女子。
如今軍中已是謠言遍布,雲霓姐提出下嫁南無贍要求是鐵血鎮在一年內攻破三重,打入大梁城。但也有傳言:第一個進入大梁城者,將成為雲霓姐的夫婿。因此,雲霓姐未必就嫁給南督。
後一種謠言在某種程度上極大地激勵了三軍將士,傳言雲霓姐姿色絕倫,美若仙,又兼是雪風軍團雲風舞的女兒,誰要是能娶了她,此生必定平步青雲,永享仙福。
不過鐵血鎮督南無傷對這類傳言卻相當惱火,在誓師大會上當眾宣稱:“止水無德,喪行辱國。彼既不義,吾當取之。十年征戰,隻為一朝破敵,今三重守軍積弱無能,正是一鼓作氣將其拿下的大好時機。好男兒當浴血沙場奮勇殺敵,為國爭功。那些兒女情長的謠言再不可傳,違者軍法從事!”
洪啟身為一營之主,得到的消息卻是:謠言,並非盡是謠言。於是,戎馬多年的洪營主,這刻,竟也被這個並非謠言的謠言弄得心動神搖起來。。。。。。
聽龍牙軍赤血鎮和龍威軍大風鎮的兵都已經往前線開來,另外還有兩個縱隊也在往盤山一帶集結兵力,大軍不日既到。這樣一來,暴風軍團幾乎是把一半以上的兵力都拉了過來,要不準備來上一次大戰,怕是不過去。在這種時候擺出這樣的架勢,軍團總帥烈狂焰大元帥不知道腦袋裏轉的是什麽想法,難道他老人家也對這位雲霓大姐的通告起了心思不成?
想到這,洪啟搖頭笑了起來,這應當是不可能的。烈狂焰是個戰爭瘋子,對他來戰爭就意味著生命的全部意義。要是借這個機會鼓動大軍的士氣一鼓左氣拿下三重到更有可能一些。他老人家雖是豪勇蓋世,畢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這床第間的事嘛,還是少想為妙。
隻要拿下三重,止水國便亡了一半了。
他正想著,傳令兵在帳外急急高叫:“報,洪將軍。”
“什麽事?”
“千騎第三衛出現騷亂。衛校衡長順與手下部將發生爭執,好象是打起來了。”
“什麽?”洪啟大怒。大戰將至,屬下眾官竟然自己先幹起來了,這算怎麽回事?
“帶我去看看。這狗日的衡長順,有勇無謀的蠢貨!剛上任就想搞事!”洪啟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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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騎第三衛,此刻正是群情激奮的時刻。
衡長順虎著臉站在人群中,與他對峙的正是淺水清。
淺水清麵對衡長順的橫眉怒目,竟然還笑得出來。他:
“衡校,無雙是我新收的兵。他雖傷我士卒多員,但起來,在其位謀其事,份屬自衛,應當諒解。如今我已將他收歸轄下,還請衡校網開一麵,饒他一命。”
衡長順嘿嘿一笑,這個子,竟然還有心思替別人求情?
“淺水清,你的膽子也太大零吧?這樣來曆不明的子你也敢收?他傷我軍卒,是為大罪。你不立刻將他宰了,竟然還敢帶回營鄭這一次,隻怕沐血和戚佑也保不了你了。”
淺水清眉頭一揚:“軍規有令:舉凡戰事,臨陣從軍者,除叛國,殺將等重罪外,無論過錯大,既往不咎。淺水清照章辦事,不知道哪裏錯了?”
衡長順的口中冒出絲絲冷氣:“軍規中是有這一條,不過軍中亦有規定。非營將以上職銜者,不得擅招兵員,且征兵需得報備鎮督。你一個哨官,竟然也敢私募兵丁,膽子也太大了吧?”
淺水清笑得更暢快了:“這個簡單,我這不正是要帶他去見洪將軍嗎?再征募百人以上方需報備,我如今隻招一人,不屬私募,隻能算舉薦。這報備一事,就有些題大作了吧?還請衡校讓讓,等我帶他見過洪將軍之後,再對屬下的行為做定奪,如何?”
“好啊,那就交給我帶去見將軍好了。”衡長順一撇嘴道。
“不敢有勞衡校,這種事還是我自己來吧。”淺水清竟是寸步不讓。笑話,要是讓衡長順帶無雙去見洪啟,到時候他淺水清隻怕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無雙隻怕更是命難保。
衡長順臉上紅光一現,怒氣勃發:“事大事,哪容你了算的?讓開!”他著,虎爪前伸,竟是一爪就向淺水清推去。
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隱含風雷卻是挾勢萬鈞。
淺水清鞠躬一敬,雙手合著刀鞘正正迎了上去,那一掌擊在刀鞘,轟出一片凜然之威,淺水清借勢後退,竟不能傷他分毫。衡長順目中精光閃過,緩緩了一句:“好子,功夫又見長進啊?”
或者是軍饒性使然。無論是衡長順,還是淺水清,誰也沒打算將彼此間的矛盾壓至無人知曉的地步。相比陰謀手段,衡長順更願意用手中利刃劈開淺水清的身體,而淺水清則要借助大家的眼睛,幫自己打下一片良好的群眾基礎,讓大家看清楚他的所做所為以備來日。
衡長順掌風霍霍,攜帶著風雷之威,凶狠無比地一掌又一掌接連向淺水清擊去,看上去是在招呼他把那個新收的兵無雙交給他,暗地卻裏狠勁迭發,勁浪層層,殺機迷卷。他的掌勢雄渾剛烈,每一掌擊出都帶著凜冽風雷,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來兩個人在拚命,這兩個人卻依然談笑風聲,仿佛所有的軍士都是瞎子,看不出他們在打架一般。
一邊出手,衡長順還一邊長笑道:“還不下跪認錯,我念你曾護糧有功,或許可以饒你一次。”
淺水清腳步連閃,抱刀或格擋或退避,同時也哈哈笑道:“下跪認錯不難,隻是要大人不計前嫌隻怕就有些難了。他人吃米,還會念我護糧有功,衡大人隻怕想的卻是恰恰相反吧?既然求饒無用,這下跪一事,還是免了吧。”
淺水清雖然生性高傲,卻也不是不懂委屈求全的人。隻是他既知道委屈求全對衡長順來沒用,那這委屈就不受也罷。衡長順派他出任務,用意不過是挑他毛病。隻要有了錯,就可以借機收拾他。如今他沒有犯錯,衡長順都要給他挑毛病,淺水清更不會輕易低頭了。淺水清熟悉軍規,怎麽也不能讓他借了軍規來整治自己。
他衡長順,還沒有解釋軍規的權利。
此刻衡長順又是接連三掌凶猛劈來,淺水清擋得吃力,微一咬牙,刀鞘在手中劃出一片燦爛光暈,仿佛際間掀起了一片雪浪重重,竟然反手向著衡長順劈了過去。這一招,竟是威力無比,衡長順臉色一變,硬是用鐵掌擋了這一鞘,失聲叫了出來:“血影千重浪?戚佑把他的看家本事都教給你了?”
淺水清收鞘凝立,鞠躬回答:“還請衡校多多指點。”
這功夫他新學乍用,一時間還發揮不出它的全部威力,即便如此,也還是將衡長順劈退,心中對戚佑的感激到是又多了幾分。
那個時候,衡長順臉色一片鮮紅,他是怒極了。
“好,既然這樣,我就好好指點指點你吧。”著,他把手放在了腰邊的戰刀上。
下一刻,衡長順已經撕破了所有臉麵,長刀出鞘,揮舞出一片地間至烈的殺氣,遙指向淺水清。
“殺!”,衡長順大吼,長刀漫卷殘雲般破開風浪,直撲向淺水清。他竟然已經打算借著這個機會直接將淺水清一刀兩斷,了卻一切是非恩怨。他生性暴烈,終是不慣玩陰謀耍手段的。
人群中乍起一線電芒,迅雷般奔至,挾著風雪千重卷開那威力絕猛的一刀。衡長順微微一滯,卻聽見冰雪般的刀光之後,是那一聲郎然長笑:
“衡大人武功蓋世,豪勇無雙,淺水清一個新兵,怎麽能是您的對手呢?大人,我看這事還是交給屬下來處理吧,您可好?”
出刀的,正是戚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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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長順死死地盯住戚佑,口中帶出一片陰寒:“你也想和我作對嗎?”
戚佑笑著搖頭:“屬下怎敢。大饒開碑手威力絕倫,風雷刀更是下無雙。和大人過手,我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太長了。不過大家同在軍中效命,有什麽事不能好好的呢?何必非要動刀動槍的,讓下屬們看了笑話不是。”
衡長順嘿嘿冷笑:“淺水清目無法紀,以下犯上。這樣的人若不教訓,以後我在軍中如何立足?軍無令不行,將無威不立。淺水清縱橫跋扈,仗的不過是護糧之戰。護糧之戰,是千騎衛和血風旗共同奮戰之功,他淺水清才殺了幾個敵人,竟然也敢貪功為己有,甚至還驕橫若此。今我若收拾不了他,以後還有人會聽我的話嗎?戚佑,你再不讓開,難道也想以下犯上嗎?”人嘴兩張皮,他輕輕一句話,就把淺水清立的功都給揭了過去。他衡長順是因著護糧一戰升的官,這貪之功的,也不知是淺水清還是他自己。眾軍卒心中好笑,卻是敢怒不敢言。
戚佑抱拳而立,站在淺水清的身前。身後是淺水清輕聲道:“戚大哥,這事你沒必要出來摻合,還是退回去吧。”
戚佑悶哼一聲:“你子給我閉嘴。別看你現在成了哨官,在我眼裏,你還是個新兵蛋子,狗屁不懂。別以為懂點軍規他就奈何不了你,就憑你剛才敢跟他遞刀,他就能用以下犯上的罪名能宰了你!”
“我用的是刀鞘。”淺水清嘿嘿一笑。
戚佑回身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他冷眼掃了一下那個叫無雙的少年,剛才兩個人為了他打生打死,這少年竟然連眼角都不動一下,定力竟是出奇得好。聽他的箭術高超,不但奇準無比,而且勁力雄渾,剛勁猛烈,看來也是個人才,難怪淺水清想盡辦法也要收他過來。
此刻他沒時間考慮這些問題,轉身對著衡長順又笑道:“衡校得有理。不過我是淺哥兒的直屬上司,既然是要懲戒他,還是交由下官親手懲戒的比較好。事有專責,就不勞衡校費心了吧。”
“哼,淺水清頂撞的是我,又不是你。要教訓他,也該由我親自來教訓才對,怎麽就輪到你來處理了呢?”衡長順知道戚佑的血影千重浪厲害,真論功夫,自己未必是他對手。軍中常傳戚佑刀法凶猛剛烈,每一刀劈出都似斬盡下般,氣勢蒼茫。淺水清新學乍練,就能一刀把自己逼退,放在戚佑的手上,隻怕更加厲害。他眼見戚佑出麵力保淺水清和無雙,知道自己今隻怕是沒什麽機會了,想要作罷,卻又有些不甘,所以隻能這樣,隻看戚佑怎麽答複自己。
令他大出意外的是,戚佑竟然高聲回答道:“淺水清頂撞上官,衝撞將威,無論其情如何,已屬犯錯。戚佑無能,帶不好自己的兵,有縱兵之嫌。為救部下,竟對上官拔刀相向,更屬大不敬的罪。衡大人戰前受辱,折損的威信應當挽回。衡大人得對,軍無令不行,將無威不立,因此,戚佑懇請大人責罰於我,戚佑願領一切罪過!”
著,戚佑竟然單膝跪了下去,任憑衡長順處置了。
“戚大哥!”淺水清大急。
“閉嘴!”戚佑怒哼道:“你是我的屬下,你犯了錯,就是我犯了錯,沒什麽好的。別忘了,你也在為你的兄弟出頭呢!這正是咱們共同在做的事!”他一揮手,把淺水清推到了身後去。淺水清愕然,看向身旁的無雙,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也開始學會了保護自己的兄弟。
如果有什麽不同的話,那就是至少自己對戚佑是感激的,而少年無雙卻沒有這份自覺。
然後,戚佑對著衡長順叫道:“請衡大人責罰!”
衡長順目露凶光:“好,戚佑,我敬你是條漢子,今就饒他一次,許你代罪受過。來人!”
長刀一指戚佑,衡長順大叫道:“以下犯上者,施四十軍棍。身為軍官,縱下有過,罪加一等。給我打他八十軍棍。明日進攻沙河屯,戚佑轄其旅部做為頭一陣衝鋒。有敢抗命者,斬!”
全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