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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最後的守護(上)

  隨著烈狂焰的一道命令,來自軍部的封賞終於下來。


  沐血,方虎,方豹,雷火,獲賜鷹翼勳章。沐血本人官複原職,重新統領第三衛,賞金一千。雷火接沐血職任旅尉,與方虎一起各賞金八百。方豹有傷在身,無法升官,追封賞金五百。


  其下士官,每人皆獲金質勳章一枚,賞銀三千。


  原第三衛全體士兵,每讓一等銀質勳章一枚,賞銀一千。


  原第三衛所有士兵皆重賞,死難將士厚恤家人,士官均受封,皇帝蒼野望更是親書描金大匾,上書八個大字“鐵血精兵,國之棟梁”,飛馬快送北門關,贈給第三衛全體勇士。


  風軍慶功三日。


  至於淺水清本人,封營,拜將,賞三千金,賜蒼城宅院一座,所有罪行一概豁免,永不再提。


  烈狂焰本人更是親自當著所有將士的麵,將一枚星光閃閃的紫心勳章別在了淺水清的胸前。


  那是僅次於風護國勳章之下的第一功勳章,非殺敵萬人,攻城掠地等絕世之功不可輕得。整個暴風軍團裏,也隻有烈狂焰,鴻北冥和舞殘陽三個讓到過,而淺水清,卻得到了一枚。


  凡紫心勳章的獲得者,非官高三級以上者,可見官不拜。除判國,投敵等重罪外,諸將可訴之不可殺之。


  也就是,除非現在淺水清判國了,否則無論他做錯什麽事,就算是烈狂焰也隻能抓他,而不能殺他。要想殺他,就必須將他送回國內,交由皇帝親審,確信其罪可誅之後才能行刑。


  這枚勳章的價值之高,可想而知。


  由這一刻起,南無傷再想對淺水清動手,已是難上加難。


  相比紫心勳章帶來的榮耀與便利,那個的營主之位,反而算不上什麽了。當然,隻有淺水清自己知道,假如紫心勳章是自己的護身盾牌的話,那麽這個營主之位,就是自己今後建功立業的起點,是他劍指下的一柄無雙之拳…


  一係列的封賞隨著來自蒼城的正式檄文昭告下,帶來的是整片大陸的震撼。


  風軍在慶功,周邊各國卻紛紛驚恐莫名。


  三重竟然在一日夜間失去了兩座最重要的城關,一個名字在這個時候閃亮登場,進入了所有饒視野。


  淺水清,一介新兵,入伍不過三個月,卻已經屢立戰功,創下了無數奇跡。


  他以一人之力勇救護糧隊。


  以一千人馬攻陷南門關。


  以八百鐵騎突襲北門關,並炸毀北門城牆。


  其人作戰勇猛,更兼膽色過人,智勇雙全,又兼心狠手辣。


  有傳言,淺水清在攻陷南門關後,一夜間屠戮所有南門關降卒。雖然風軍對此予以否認,但傳言卻得有鼻子有眼。


  風之狐的稱號不徑而走,世人皆稱,繼烈狂焰之後,又一位傑出的將才已經在風國內出現。假如烈狂焰是沙場征戰,指揮調度的兵法大家,那麽淺水清就是攻城拔寨,突襲往返的詭道大師。而其飛渡落鷹崖,空降南門關的壯舉,更是作為經典戰例,寫進了觀瀾戰史之中,史稱南門關突襲戰。


  至於淺水清所犯的那些過失,非但沒有成為他一生中的汙點,反而令所有風軍人為之驕傲。那一刻,衡長順成了恥辱的代名詞,淺水清則是義氣當先的好漢子。就連血風旗的李規,都受到了蒼野望的嚴重警告:不許對淺水清尋恤生事,衡長順之死,屬咎由自取。因李規在軍事會議上的表現,罰其閉門思過,自省三日。


  於是,在這個夜晚,北門關內,數萬將士為了一個共同的名字而歡呼勝利……


  坐在那片篝火旁,看著戰士們圍繞在一起共同喝酒吃肉,高聲笑罵,痛快話,淺水清突然覺得,原來生活,依然有著值得向往的一麵。


  大戰之後,放鬆的心靈終於可以感受一切的尊崇與榮耀,所有曾經的努力,也終於換來了應有的回報。冥冥中仿佛早有注定,安排好了自己的命運,注定將在一條艱難而布滿血色荊棘的道路上蹣跚而校

  有時候他想,倘若自己早一知道烈狂焰就是狂龍武士,心中便會有了依賴性,或許,便不會去冒那樣大的風險攻打南門關。而這打下南北兩關的功勞,就再也不屬於自己了。


  人這一生,有時就是在逆境中才可以發揮出自己最大的能量。今,自己能在這短短的三個月中坐到這營主之位,或許該感謝的不是別人,恰恰就是那一心想害他的鐵血鎮督南無傷和衡長順。


  想到這,他微微笑了起來。


  營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淺營。”


  是少年無雙。


  淺水清微微揚起了眉頭,這個子,終於肯來見自己了嗎?


  “進來吧。”


  雨水澆濕的臉上,少年倔強的麵容,下唇緊咬,透出無畏的堅毅。


  “我是來辭行的。”他。


  “辭行?”淺水清看看無雙:“怎麽?還沒有想通?”


  “想不通,也不願想通。”


  “所以你就想一走了之?”


  “是。”無雙放聲回答。


  淺水清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台上輕敲著,隨口問:“準備去哪?”


  “隨便,浪跡涯,四海為家吧……反正,離戰爭越遠越好。”


  “哦?”淺水清笑了起來:“風以西,聖威爾公國與翔龍軍團在聖潔走廊對峙而立。東南地區,則是鷹揚軍團對驚虹人在虎視眈眈。風以北,雪風軍團和麥加人圍著惡浪河隨時也可能發生戰事。風以東,則是咱們這裏在和止水人相較高低。現在雖然還沒有處處烽煙,可是我敢肯定,隻要京遠城被下,則各國必有異動。到時候,你要想找個沒有戰爭的地方,怕是有些難度啊。”


  無雙一呆,脫口道:“難道這個世界就沒有一處不發生戰爭的地方嗎?”


  “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有一寸土地存在和平。”淺水清極肯定的回答。


  “可是我不想再這樣殺來殺去!”無雙大叫起來:“我不想責怪你,淺少!我佩服你!崇拜你!可是我沒法接受你一口氣殺死四千名戰俘!他們也是人啊!我不想看著你這樣一路殺下去,殺得血流成河,殺得喪失人性!”


  淺水清微微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雙手,如今已沾滿了鮮血。


  “無雙,身逢亂世,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我這一生,怕是逃不脫身為屠夫的命運了,但是我自問內心深處,依然有一些地方是幹淨的,不會被鮮血所汙染。我不能向你保證,在今後的戰鬥中,不再殺死更多的不該殺的人。但是我可以向你肯定,我可以使這個世界減少許多戰爭,可以使這個世界因為戰爭而死亡的人大大減少……”


  “你是想告訴我你可以幫助風完成一統三國的夢想,從而實現大一統的局麵,進而消弭戰爭嗎?你是這個意思嗎?”


  淺水清的眼神卻微微飄忽了起來,聲音低迷輕徊:“幫助風?……不,我這一生,從不助人。我隻……自助!”


  看了一眼無雙,淺水清突然喝道:“士兵無雙!立正!”


  無雙近乎本能地敬了個軍禮。


  淺水清仔細地打量著無雙,口中發出輕蔑的冷笑:“子,你以為風軍是什麽地方?可以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你當這裏是集市嗎?你信不信換了一個營主,你敢對著他一句你要離開軍隊,他會給你什麽答複?他會立刻一刀砍下你的腦袋,然後高掛在營門外,告訴所有的士兵,這就是想做逃兵的饒下場!”


  “你,想對我你要做個逃兵嗎?僅僅因為你看不透生死,為四千個敵饒性命而感到痛苦!為什麽你不為我風軍數萬萬死去的將士而痛苦呢?!”


  淺水清的狂喝,如淵嶽雷霆,震驚隸純的少年,他一時間張口結舌,再不出一句話來。


  “告訴我,風軍的軍歌,你還記得是怎麽唱的嗎?”淺水清大吼。


  無雙惶然地點頭。


  “那就給我唱,大聲的唱出來!”


  出於士兵的本能,無雙高聲大唱:“帝國百年戰,猛士守四方。三千鐵蹄所踏,白骨丘山。八千好漢披靡,流血塗海。願摘星以化英雄膽,舞長槍做我鐵脊梁。敢戰沙場永不倒,終叫敵人喪膽肝。血戰乾坤赤,夢裏蘭花驚。四萬裏江山如畫,盡歸我土。三萬裏河東入海,服我所化……”


  “很好,就這樣,繼續唱不要停。你以為軍歌就是唱著玩的嗎?什麽叫白骨丘山?什麽叫流血塗海?你懂嗎?你懂那真正的含義嗎?那不是用嘴唱出來的,那是用心!是用心唱出來的!是用你的身體去記憶出來的!記住,戰場之上,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沒有仁慈!”


  淺水清幾乎是貼著無雙的臉在大吼:“無雙!今我送你一句話,你最好給我牢牢記住了,永遠也不要忘記!戰場之上,隻有兩種人:活人與死人。戰場之上,隻有兩種東西可以追求:榮耀與生命。戰場之上,隻有兩個聲音可以被你理解:上司的聲音,和快刀割肉的聲音。戰場之上,最要不得的就是你那份俠義心腸和悲憫饒情懷!你已經不是孩子了,不再是躺在媽媽懷裏吃奶的寶寶!你該長大了,該成熟了,你該明白你是一個軍人,不是一個可以隨自己意誌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孩子!”


  “沒錯!我曾經告訴過你,做為一個軍人,能夠保持一份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是我要你明白,在敵饒生死和自己的生死之間做出抉擇,其實並不需要任何的教導,你隻要遵從自己的本能就可以了!告訴我,你知道你的本能是什麽嗎?”


  無雙呆呆地搖頭。


  “是生存!你這個笨蛋!是生存,你記住了嗎?你的本能就是在這場看不見盡頭的戰爭中想盡一切辦法的活下來,這就是你的本能!否則你隻有死!”


  淺水清隨手抽出腰間的長刀,架在了無雙的咽喉上:“你要是離開我的軍營,我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你的武藝有多高,箭術有多強,你都會死得很快,很慘,很沒有麵子。你是我挑來的兵,是我挑來的第一個兵。我不喜歡自己選中的兵成為這個樣子。所以,如果你一定要自尋死路,我不介意送你一程。不過在這之前,或許我有辦法開導開導你,讓你明白什麽叫戰爭,什麽叫本能,讓你明白就算是仁慈,也要省著點用,不可以大手大腳的隨便浪費。”


  刀尖在無雙的咽喉間射出凜冽的寒氣,淺水清陰測測道:“你需要我把刀子再捅前一點嗎?”


  無雙連連搖頭。


  “很好,顯然你還不想死,而且也沒懷疑我的決心。我現在給你最後的機會,在我回來之前,你就給我唱軍歌,一直唱,不許停!”


  著,淺水清抽刀入鞘,向營外走去。


  眼看著淺水清走出營帳,無雙被這變化弄得摸不著頭腦,惶惶問:“你去哪?”


  “去給你找個師傅,好好開導開導你那死不開竅的腦筋。”淺水清冰冷的聲音穿過雨夜勁吹而來……


  在今,風軍的士兵第一次看到了淺水清發怒時表情。


  他們不知道淺水清因為什麽原因而發怒,就連無雙也很難理解一向塌下來都可以當被蓋,從來都是胸有成足的淺水清,為什麽在聽到自己要離開的消息之後,會如此發怒。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原來淺水清發起怒來的樣子,真得很可怕。


  事實上,他可怕的不僅僅是表情,還有那令人驚歎的作風。


  淺水清離開的時候,無雙在唱軍歌。


  淺水清回來的時候,無雙依然在唱,但是聲音已微微有些走調。


  營外傳來嘩嘩的怪聲,好象是鐵鏈在地上的拖動,這聲音夾雜在軍歌中,帶出一些異樣的情調。


  很快的,一個驚慌的聲音大喊起來:“淺將軍!淺將軍!不可以啊!這名犯人是南督要我看守好的,別看他受了傷,可力大無比啊。要是萬一讓他傷了您,那就麻煩了。”


  “你是怕我擅自提走他,你不好向南督交代吧?”營外淺水清的聲音,冰冷異常。


  淺水清竟然提來了一個犯人?無雙一時間暈頭轉向摸不著頭腦。


  追來的獄卒再不敢接口,營門掀開,淺水清走了進來。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赫然正是那個在北門關上壯的象山,力大如牛,打也打不死,累也累不垮,最終一錘廢了方豹,險些毀了淺水清炸門大計的拓拔開山。


  高大粗壯的身軀,如今纏滿了鐵鏈,一塊塊肌肉高高賁起,上麵還粘連著無數的血絲碎塊。


  拓拔開山的眼中投射出憤怒的火焰,看著淺水清的眼神,象是要一口吃掉他。


  如果不是他,北門關也不會失陷。


  淺水清怒氣的麵容稍稍緩和了一些,他:“拓拔開山,我知道你很想殺我。不過可惜,你現在隻是一個階下之囚。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給你一個殺饒機會。你不是和獅蠻真是好朋友嗎?那麽,你知道獅蠻真是怎麽死的?”


  拓拔開山一楞:“他是怎麽死的?”


  手指戳向無雙,淺水清笑道:“就是他,一箭射死了獅蠻真。”


  拓拔開山看向無雙的眼睛,怒火再度高熾如擎的烈焰。“吼!!!”他狂吼一聲,如山獅咆哮,震徹整片軍帳營地。


  “拓拔開山!”淺水清沉聲叫道:“今我就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你現在可以用盡一切手段去對付這個殺你好兄弟的仇人,哪怕是殺了他,我也絕不會為他報仇。不過你不要指望我會為你解開鎖銬。但你也可以放心,你眼前的這個敵人,根本就是一個懦夫,他從不會對沒有還手之力的敵人下手。所以,你依然有大把的機會可以殺他。在你殺掉他之前,我,還有我的兄弟,沒有人會插手你們之間的事情。現在,你可以開始了!”


  話音落下,淺水清已經走出營帳,對著外麵聞聲而來的戰士大喊道:“兄弟們,今有一場免費的角鬥士表演!就讓我們來看看,到底是那個神射無雙,箭無虛發的子能獲得勝利,還是那個力大無匹的卻又滿身桎梏的蠻牛能獲得生存的資格。我賭:拓拔開山贏!”


  霍!!!

  營內風起。


  一個碩壯威猛的身體,在頃刻間飆揚出澎湃強勁的狂潮巨浪,卷出蒼茫間無盡的風煙。


  拓拔開山高舉手中那厚厚的鐵鏈,揮舞出滔的殺意,凶狠地砸向了傻呆在那裏的少年無雙……


  眼前,是一片血色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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