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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平陽大戰(5)

  月28日。


  僅僅過了一天,驚虹軍已經再整人馬準備攻城了。


  方虎已經從病榻上起來,用黑布籠住那隻還滲著血水左眼,要親上戰場指揮戰鬥,看上去猙獰凶惡,威猛之極。


  “虎子,你的傷還沒好,今天這一仗還是我來指揮吧。”沐血勸慰他。


  方虎搖了搖頭:“不必了,守不住今天,隻怕以後都不用再守了。讓我躺在床上等死,我做不到。”


  眾將心中都是一片慘然,絕望的心情油然而起。


  盡管每一名士兵都做好了戰死的準備,但是他們依然渴望在自己閉上眼睛之前,能見到自己人的援軍趕到。哪怕就此死去,至少亦可無憾。可惜無論是方虎,還是沐血,又或是無雙,雷火,他們都無法向士兵做出這樣的承諾。


  眼前的驚虹大軍,已經派出了由老兵組成的新的攻擊陣容,士兵們的口鼻罩上了濕布,很顯然這一次他們有了充足的準備。


  方虎歎息道:“讓大家放下糞捅吧,對方既然敢來,自然就有了心理準備,不怕糞便淋澆。既如此,咱們就打一場正式的,死也死得幹淨些,有尊嚴些。”


  命令傳了下去。


  呼嘯的箭雨從敵軍的陣營中再次騰空而起,無窮無盡的箭枝像毒蛇的芯子一樣吐動,在狂暴箭雨的掩護下,驚虹士兵推著攻城車,抓著雲梯衝近城牆。


  眼看著下麵如海浪潮水一波一波湧上的戰士,方虎厲聲長嘶:“鐵風旗的兄弟們!讓他們見識一下天風軍人的尊嚴與驕傲!殺!”


  “殺!”所有戰士同聲狂呼。


  這注定是一場在最後的絕境中依然不願放棄自己士兵尊嚴的戰鬥,遠處的薑卓婁天德眼中露出驚歎的目光,長聲歎息道:“鐵風旗,果然不愧是天風軍中精銳中的精銳,二十萬大軍的重壓之下,竟依然能保持如此高昂戰意,僅在士兵的戰鬥意誌上,我軍就不如他們。可惜了,這一群真正的軍人。”


  血潮再起,在平陽縣的城頭上刮起一股紅色風暴,席卷出勇士們最後的壯烈。兩天前的壯烈一幕再度上演,但是這一次,鐵風旗已經沒可能再堅守下去。驚虹士兵前仆後繼地登上城牆,與鐵風旗戰士展開了短兵相接。黑壓壓的大潮一波接著一波,衝撞著這破碎的堤岸。


  隻在開戰後的小半個時辰裏,就有三千左右的驚虹兵順利上城。殘酷的搏殺隨之展開,鐵風旗的戰士幾乎每一個都麵臨數倍於己的戰士,卻死戰不退。


  安海,隸屬於虎豹營第三衛的老兵,從駐馬店力抗飛雪衛開始,就一直跟隨著淺水清,南征北戰,然而今天,他知道自己或許已經走到了路的盡頭,但在他戰死之前,他至少還可以為自己拉進太多的陪葬。戰刀揮舞出淒厲的光芒,安海就象一個瘋狂的屠夫,身邊倒下的屍體堆積成一片屍牆人壘,他猶自不知疲倦地狂砍著,直到身手至少六名驚虹戰士同時戳進他的屍體。


  清心,曾經的藍城守軍戰士,淺水清負傷時的忠誠侍衛,這個年輕的大男孩,臉上總帶著一些羞澀。但是今天,羞澀褪去,代之而起的是絕境裏那凶狠的絕地大反擊。他就象是人類最後的武士,在麵對至少十名驚虹戰士的圍攻裏,身中十餘刀,卻依然堅持不懈地戰鬥著,凶狠地砍殺著身邊的每一名敵人。在他砍倒第六名對手時,致命的打擊從腦後襲來,他兩眼一片血紅,什麽都看不見了。但他依然狂舞戰刀,狂喝連連,一名戰士刺進他胸膛的同時,他也反手將自己的刀捅進了對手的胸膛,然後他笑著躺倒在地上,耳邊是無數戰友的呼喊。


  一名士兵在砍倒了衝上來的驚虹戰士後,身中三刀,卻依然怒睜大眼,堅持不倒。硬是抱著那剛剛上來的驚虹士兵一起向著城頭下跳去,砸中一架雲梯,將滿梯的士兵一起帶落,重重摔死。


  還一名左臂被斷,隻留下一點皮肉相連的士兵神情麻木地看著眼前這一片修羅殺場,仿佛是在尋找自己的那隻斷臂,在茫然地轉了幾圈後突然嗬嗬笑了幾聲。然後他用僅剩那隻手在身上澆滿火油,向著城頭下火光升起之處縱身一躍。


  在這場注定失敗的戰鬥裏,士兵們對援軍已經不再抱有期望,他們更渴望在自己戰死前,和對手拚個同歸於盡。戰爭,讓所有好男兒的鮮血流盡,那個時候,無論是方虎,沐血還是雷火,都發出了絕望的歎息。


  雷火已經累了,他太疲倦太疲倦。


  眼前到處都是鮮血在飆濺,是血肉在翻騰,是戰士們在撲倒。


  越來越多的驚虹人爬上了城頭,白刃戰在這一刻更加白熱化。鐵風旗已經開始放棄城頭,準備改打巷戰了,這意味著他們很快將失去對縣城的控製力,並最終全員戰死。


  方虎的一隻獨眼閃露出絕望的目光,他長笑看向身邊的眾位:“兄弟,看來咱們哥幾個今天是劫數難逃了。”


  沐血嘿嘿一笑:“戰士的命運,就是戰死沙場。”


  “可惜啊,我還是希望能把自己埋葬在自己國家的。”


  “淺少會給咱們收屍的。”


  方虎雷火沐血拓拔開山還有無雙,五個人互相攙扶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露出一線笑容。


  他們突然同時發一聲吼,身心深處再次湧上一股力量,大吼著衝向眼前的敵軍。他們縱情揮舞戰刀,大開大閡,肆意殺伐,他們勇猛戰鬥,血光飛濺裏,雷火自己也不知道中了多少刀。當對手那凶狠的一擊刺破他的胸膛,將他飛踢出去時,雷火幾乎站都站不起來了。他親眼看著方虎被敵人刺了一槍,正待上去補槍時,數名親衛戰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方虎。。。。。。方虎看著自己士兵慘死瘋狂吼叫起來。


  不遠處,沐血厲聲狂囂,他的身上接連挨了數刀,頭發散亂,狀似瘋虎。


  拓拔開山身上已經被鮮血浸透,大蠻牛成了大血牛,吼聲也低微下去,甚至那唯一沒有受傷的無雙也失去了往日的靈動。。。。。。


  末路已至!


  終究還是要死去了嗎?雷火遺憾地想,緩緩地坐倒下去,眼前一片鮮血模糊,他有些看不清東西了,惟有那風中的淒號滲出亡者的哀鳴。


  “雷火,雷火!”依稀有個聲音在耳旁喊叫。


  是核桃?

  他能聽出是那姑娘的聲音:“核桃。。。是你嗎?你怎麽來了?你快離開啊,這裏危險!”


  雷火大叫。


  溫柔的小手撫在他的臉上,嘴角邊嚐到那鹹鹹的淚水。他聽到她說:“我來做你的女人了。”


  雷火笑了,帶著欣喜的無奈:“可惜啊,我快要死了,不能娶你了。”


  核桃哇的一聲撲倒在他懷裏大哭起來。


  。。。。。。。。。。。。。。。。。。。。。。。。。。


  整個平陽縣城頭,已經變成了生命的絞肉場,驚虹大軍旗幟搖動,全員齊上,再不留絲毫後力,二十萬大軍潮水洶湧,向著這片土地漫卷而來,在視野上造成強大的衝擊效果,薑卓遠遠看著城頭冷冷說道:“這是我打到現在,最無懸念,卻最富**的一場戰爭。鐵風旗,亡局已定。”


  話音剛落,身後竟響起千軍萬馬衝殺之聲。


  薑卓婁天德愕然回首,隻見遠方旗幟招展,無數鐵血騎兵已經從後方殺了過來,踏起迢迢煙塵,呼喝出威武之師的鐵血風範。


  “看哪!”城頭上有士兵高叫。“是我們的援軍來了!”


  所有人一起向遠處望去。


  烈字旗,鴻字旗,舞字旗,劫字旗,龍牙軍龍威軍龍鱗軍三軍旗,還有風縱火縱水縱三縱騎兵旗,同時出現在蒼茫大地上,旌旗一路招展,馬蹄狂踏,飆揚出風火雷霆之勢。


  暴風軍團果然全麵殺進驚虹,且來得是如此之快,直撲平陽,殺向毫無準備的驚虹大軍。


  “援軍來了!我們勝利了!”鐵風旗所有戰士在同一時刻將武器拋向天空,哪怕身邊還有敵人也不管不顧,興奮大吼起來。


  遠方的援軍揮舞著長矛刺刀,風馳電掣般來到驚虹人的身後,招呼也不打一聲舉槍便刺,揮刀便砍,頃刻間在驚虹人的後方製造出一片大亂局。他們從四麵八方而來,以包抄之勢行進,沒有陣型,卻有著無可睥睨的威武之勢!

  那一馬當先的,赫然正是淺水清,千人斬揮舞出血色巨浪,撩撥出激蕩天際的血線。平陽縣內的飛雪高聲嘶蹄,不用看,它也知道是主人回來了。


  “寒風關已下,孤正帆已梟首就戮,所有人還不立刻投降!!!”淺水清長聲大喊。


  “寒風關已下,孤正帆已梟首就戮,所有人還不立刻投降!!!”這是所有來襲天風軍共同的呼喊,配合著那千軍萬馬踏出的雷霆陣勢,驚得敵人心膽懼寒,再無戰意。


  平陽城頭,方虎大叫道:“鐵風旗全體將士,下城上馬!咱們衝出去,殺他娘的!”


  “殺他娘的!”鐵風旗將士同聲大叫,疲憊的身體在這一刻就象被打了一針興奮劑,流逝的力氣又奇跡般的回來了。雷火翻身躍起,整個人一下子又活了過來,他抱住核桃的臉,狠狠地親了她一口,然後大叫道:“在這裏等著我,等著我回來,做我的女人!”


  然後他衝下城樓狂呼:“兄弟們!衝啊!”前方是方虎等人送來的欣喜眼神和無盡雀躍。


  士氣此漲彼落,鐵風旗士兵紛紛上馬,兩方騎兵同時向著西門戰場上多達十餘萬的部隊展開了凶猛的夾攻。


  兩股洶湧大潮,向著中間烏壓壓的大鐵餅卷去,用他們犀利的衝擊將敵人的陣營撕扯得四分五裂。血肉在兵刃揮動的間隙裏飛濺,馬的腸肚和人的腑髒、白的腦漿和紅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把腳下乾燥的地麵浸潤成醬紫色的泥沼。在這片開闊地戰場上,騎兵們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了自己穿插衝刺的作用,將龐大的敵軍陣容如切蛋糕般一塊塊進行分割,包抄,圍殲,消滅。。。。。。


  一場曆史上罕見的平陽大戰就此完全展開。


  。。。。。。。。。。。。。。。。。。。。。。。。。。。。。。。。。。。。。


  寒風關。


  “這不可能!”孤正帆怒吼咆哮,如一頭發瘋的獅子,嚇得身邊的一眾將領瑟瑟發抖。


  “父親!”孤遠影跪在地上叫道:“孩兒親自去了一趟淺水灣,親眼發現那裏的確有差不多兩萬人留下的痕跡。附近一帶的鄉民也全部盤問過,有不少人親眼見到是天風軍。那幾個來報信的百姓沒有撒謊,天風軍真的曾經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度過一夜,然後又匆匆而去。他們將抓到的百姓帶在身邊,足足有數十人之多。直到帶出百多裏路才放回他們。他們一路跋涉,走了兩天才終於能趕回來報訊。”


  孤正帆隻覺得一陣昏闕。


  無論是孤正帆還是他手下的一眾經驗豐富的將領,到了此時此刻都不可能再不明白淺水清打的是什麽主意,如果不是烈狂焰的離奇死去,那麽今天,可能已經是天風軍坐在這大將軍府裏對著驚虹地圖指點河山了。


  汗水浸透了每個人的衣服,在不知不覺間,寒風關諸將竟已在鬼門關前轉了個來回,卻不自知。


  孤正帆突然低低地發出一陣冷笑:“淺水清啊淺水清,我真服了你,竟然自貶其職,暗伏於後,伺機而動。。。。。行,你狠,這一仗,我承認是我輸了你一著。”


  一名長相英俊的青年將領突然走出來單腿跪倒,抱拳頭:“大將軍,淺水清勞師動眾,偷襲寒風關,手段的確不錯,不過天佑我驚虹,不給他這個機會,說明我驚虹氣運未衰,天風人雖然強大,卻無奈我何。說不定天命有道,正是我驚虹當起之時。淺水清逆天而行,注定了要為天命所拋,縱有天縱之才,亦隻有亡命天涯一途。如今烈狂焰身死,淺水清與他的鐵血鎮身陷險地,正是我們的機會!”


  說話的,正是那一箭射中烈狂焰的孤正帆的愛將寞子歐。此人不但作戰勇猛,且心思細密,手腕靈活,指揮作戰也頗有一套,最擅長奔襲作戰,千裏掩殺,是驚虹人最典型的速攻型將領。他和淺水清一樣都是平民出身的將領,代表的是廣大中下層百姓,因此在下層百姓中也頗有名望。


  當初他指揮兩萬鬼騎奔襲烈狂焰,沒能發揮出奇襲的作用,心裏一直有所不甘,沒想到當初射出的那一箭,竟然成了如今烈狂焰的催命符,同時也在無形中救了所有人一命,無意中立了一個大功。不過他很會說話,沒有立刻攬功勞到自己身上,而是借天命勸慰孤正帆。


  孤正帆可以說是國內最為心高氣傲的一個人,連烈狂焰他都不放在眼裏,沒想到這次卻輸了淺水清一著,心中怒火可想而知。


  這刻聽到寞子歐這麽說,孤正帆心裏的氣算是平了許多,孤遠影更是大叫道:“對,父親!天命在我們這邊,他淺水清如今身陷國內,大軍重重圍困,他再也跑不了了。”


  孤正帆眼中露出凶狠殺機:“那幾個百姓不是說,聽到他們高喊回家了嗎?看來淺水清已的確不再想著要拿下寒風關了。哼哼,回家?有那麽容易嗎?國家戰史上還從沒有一個人能在這種情況下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淺水清,你既然來了,就別想再回去了。你就給我留在驚虹的這片土地上吧!”


  他猛一抬頭,大喝道:“傳令,通告天下,鐵血鎮淺水清如今已成籠中之鳥,我驚虹大軍將全麵消滅這支部隊,不留一人!天風蒼野望狼子野心,如今計劃破產,就讓他好好等著給淺水清收屍吧!”


  被淺水清算計了這麽一把後,孤正帆立刻改變了主意:他再不打算活捉淺水清了。


  孤遠影微微遲疑了一下,然後輕聲道:“父親,他們。。。。。。”


  “怎麽?還有什麽事?”


  孤遠影一咬牙,叫道:“據那幾個回來報信的鄉民說,他們是衝著平陽方向去的。”


  “什麽?!”孤正帆渾身一顫:“不好!薑卓他們危險了!”


  有將領忙說:“可薑卓那邊足有二十萬大軍,鐵血鎮以一鎮之力要想對付他們,怕不容易吧?”


  孤正帆還有寞子歐同時叫道:“人多要是有用,止水就不會被鐵風旗用一萬人就拿下了。薑卓敗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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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0/5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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