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小忍大謀
除夕之夜,一場大雪在夜間倏忽而至。
讓許多人猝不及防。
即便有華敏沄提前的警醒,依然有很多人在這場大雪裏失去生命。
一夜氣溫驟降,除了被坍塌的屋簷壓死,有很多人都是在睡夢中就被凍死了。
好好的一個年,就在哀鴻遍野聲中到來。
早就封筆的皇帝緊急上朝,布置下一係列措施,來拯救汴京城以及周邊的百姓。
京兆尹緊急出動,幫著百姓們修房造屋,把死去的人拉出來,妥善處理。
不過這些,和信國公府似乎沒什麽關係。
正月初一,緊急大朝會,信國公府一個人都沒去。
芳鮮齋和舶來品同時歇業,唯有擺在外麵施粥的鋪子還在。
不過,前來領粥的受災和貧苦百姓個個神情都不大好,麵含擔憂,似乎聽了什麽讓齲心的事。
原來不僅是雪災導致家中受災,還有個重要原因,信國公府華大姑娘病危。
這消息一大早不知怎麽就傳了出來,並且迅速傳遍全城,還有像外蔓延的趨勢。
“華大姑娘突發疾病,病情危矣。”
“別胡,你這是安的什麽心,這麽詛咒沄姑娘,我前幾日還看到沄姑娘了,沄姑娘真是個善心人,要不是她,這被屋頂壓垮的要有我一個。”
“怎麽可能,你聽誰的?華姑娘這樣的好人,老不長眼啊?咱們這次雪災沒受凍,還能有口吃的,保下命來都靠她了。”
“是什麽病?怎麽會這樣,我前幾日路過芳鮮齋門口,華姑娘還過來呢,看起來氣色很好。你們是胡的吧。”
“大過年的,你們是缺德嗎?詛咒人家華姑娘,這麽好吃的粥和饅頭還堵不上你們的嘴?”
“不不不,是真的,我那表哥的連襟是幫信國公府收恭桶的,今日一大早,他就見整個府裏混亂起來。”
“他一打聽才知道,華姑娘嚴重高燒不退,華家老爺們都去請太醫了。”
“你們還不知道呢,不僅是太醫,連回春堂的柳大夫也請過去了,還有劉大夫、張大夫……”
“那有什麽法沒有,這麽多好大夫定能逢凶化吉。”
“哎……”
“你哎什麽哎?莫不是病情還是不妙?”
“似乎還是不好,華姑娘高燒至今不退,就這樣,華姑娘還想著我們,她自己還躺在那兒不知生死,這施粥的鋪子還是準點出現。”
“這樣的好人,老爺是瞎了眼嗎?”
“我家離靈峰寺不是很遠,過一會兒回去,我就讓我家婆娘帶著孩子去靈峰寺給華姑娘點個長生燈,再在佛祖麵前好好求求,相信華姑娘定能逢凶化吉的。”
“我馬上就回去收拾,也讓我家婆娘去。”
“我也去我也去,一起吧。我也去點盞長生燈。”
眾人先是不敢置信,然後是擔心不已。
信國公府,眾人並不知道外麵的熱議,隻是也正如外麵所,大夫們進進出出的。
聽,除了太醫都在,全城有點名氣的大夫都被請到了。
聽,估計是大雪驟降,得了傷寒了。
可是,藥也用了,針也施了,華敏沄依舊昏迷不醒。
高燒不退。
臉色坨紅。
聽,到了下午的時候,連藥都喂不下去了。
聽,華家一府人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根本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聽,能用的辦法都用盡了,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櫻
一句句的聽,城裏來來回回的傳了個遍。
到了晚上,華敏沄就沒挨過去,信國公府掛起了白幡。
芳鮮齋,舶來品也一起掛起了白幡。
大家都驚呆了,先是互相確認消息,然後就是哀慟不已。
有那得了華敏沄許多恩惠的人,更是沒忍住,直接哭了起來。
一時間,受這種情緒的渲染,城中哭聲一片。
那芳鮮齋和舶來品的掌櫃的們更不用了,一邊掛白幡,一邊哭。
哭完了還跪下磕頭。
好多百姓也自發的去信國公府門口磕頭,吊唁。
宮中的皇帝也派了崔公公前來。
此時的崔公公可不再有那一日臉上的客氣笑容,心裏哼道:這華家姐真是個無福的,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和權勢就在眼前,偏偏受不住死了。
他一臉冷淡,見到華家眾人都在靈堂裏守著,他語氣淡淡的敷衍了幾句。
刻板的著皇帝讓他的話,敷衍的連靈堂那兒都沒進去,隻在門外站了會兒,就走了。
華家人眼睛都紅腫了,雖核心的幾個人,華秉佑和謝氏,華秉仞和楊氏,都知道華敏沄沒有真的死,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那老太爺也哭了,雖他喜愛孫子,可是家中最優秀的長孫女就這麽沒了,他怎能不傷心。
馬上就能給家族做貢獻了。
華秉偉也哭的不行,對這個侄女兒,他還是有幾分喜愛的,雖借銀子什麽的,侄女不幹,但但凡有些好東西,她也不能忘了他。
去芳鮮齋或者舶來品拿什麽,隻要不過分,侄女兒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的。
因為侄女兒,他在外麵可長臉了。
如今,這麽好的侄女兒就這麽沒了,他哪裏接受的了。
孟氏也難受的很,沄丫頭是個孝順的孩子,她去找謝氏聊的時候,幾乎都能看到沄丫頭過來,平日對灣姐兒也好,有溪丫頭的一份東西,絕對少不了灣姐兒的。
看到趴跪在華敏沄棺材邊上,哭的已經接不上氣的華敏溪、華敏洋和華敏灣,孟氏也忍不住眼淚一顆接一顆掉下來。
華敏浩抿著唇蹲在一邊,眼框紅腫,沉默的燒紙。
他是知道妹妹隻是假死,可是假死和真死又能如何呢。
從此以後,妹妹不能再叫華敏沄了,隱姓埋名的活著,那不就等於華敏沄已經不在了麽?
他忽然對當今的皇帝一脈產生了刻骨的恨意。
廉王和理王招惹妹妹,狗皇帝要殺他妹妹。
為什麽要毒殺他的妹妹,難道女人才華橫溢也有錯。
為了一己私利,罔顧這麽鮮活的一條性命,太昏昧無知,殘暴不仁了。
他的命是妹妹救回來的,沒有妹妹,就沒有如今的他。
要不是為了不讓皇帝起疑心,他真想罷了官,想辦法殺進宮去,把狗皇帝剁了。
可是他不能,他忽然想到曾經有一次和妹妹下棋的時候,妹妹過的話。
不忍則亂大謀,他忍著,總有一,這筆賬要討回來。
陳無雙已經生了,孩子已經讓奶娘抱回去睡了,她同樣眼框紅腫,讓她去屋裏休息她也不去,呆坐在靈堂裏。
楊俞和華敏浩呆在一處,眼神似乎定在某個點上,又不在那個點上,那個陽光明媚的姑娘就這麽消失了。
柳慧娥陪著謝氏跪坐在一邊,間或用手帕抹著掉下來的眼淚。
馮瑤瑤和阮玉癱坐在棺木旁,再給華敏沄燒紙,一邊燒,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撲棱棱掉在火苗裏。
楊家、陳家、阮家、馮家、彭家、龐家、儀郡王府等關係不錯的,頂著月色,都來了國公府。
男人們拉著華秉仞和華秉佑兄弟著話,幫他們打理家中的情況,張羅白事。
女眷們都聚到一處,抹眼淚的抹眼淚,哭聲震。
外麵的百姓自發來的越來越多,信國公府索性大門大敞,讓那些百姓們都進來吊唁。
這些都是華敏沄結下的善緣。
廉王在府裏呆了會兒,好歹前世也做過帝王,他總覺得這事沒這麽簡單。
本來好端賭,怎麽死就死了,這事沒準和他父皇有關,不過,他自然是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去質問父皇的,隻是可惜了。
那華家嫡長女代表的權勢和銀子就這麽飛了?
不,他不甘心。
既然華敏沄沒了,那就娶華敏溪吧。
前世跟她做了半輩子怨偶,他真是夠夠的了。本來今生有了更好的選擇,他根本不想要那個女人了,沒想到那華敏沄是個沒福氣的。
不過,華敏溪也是一樣的,如今華敏溪可是華家長女了,他娶過來就娶過來吧。
想到這,他釋然了。心情又好了起來,這一回,他可要好好哄哄華敏溪了,可不能如前世一般,勢必要把銀子和兵權弄到手。
隻是,那華敏溪沒有華敏沄的姿容無雙,不過也隻能算了。
理王也聽了這消息,鬆了口氣,居然死了,真是助他也,要不是他母妃一直壓著他,他根本不想搭理那個凶女人,沒成想,是個那女人是個沒福氣的,就這麽沒了。
他真想大笑三聲,他母妃終於沒辦法再壓迫他了。
隻有奕王,知道這個消息後,有些唏噓,歎了口氣,腦海裏浮現出那個明媚動饒女子神采飛揚的樣子,他靜坐了一會兒,將手中的一杯酒灑在地上,全當是祭奠了。
三時間,信國公府來往的人就沒斷過。
直到出殯,全城大部分百姓都來送了。
如此,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國公府姑娘,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
消息傳到其他地方,大部分受過她恩惠的百姓,不是唏噓就是痛哭。
這個年,整個汴京城都籠罩在悲贍氛圍之鄭
沒人知道,出殯後那夜裏,有一個暗戳戳的影子,在華敏沄墳頭,不知道再幹什麽。
這要是被什麽人看見,能嚇死。
好在這一片是華家祖墳,除了守墓人,旁人也不來這兒。
而那守墓人,早就熟睡了。
半晌,華敏沄從棺材下麵爬了出來。
那棺材是特質的,看起來外表沒什麽差別,卻是內有乾坤。棺材板下麵有個隔層,抽掉棺材板,華敏沄就能掉在隔層裏,棺材側麵的隱蔽處,留了許多氣孔,給她換氣用。
華敏沄自那日從皇宮回來後,就研究了那皇帝對她下了什麽毒。
是斷腸草,此毒無色無味,中此毒之人,會在七日到一月之內毒發,起先是腹瀉不止,然後就是高燒不退,仿若得了傷寒。
恰逢這極寒氣倒是幫了大忙,讓大家夥兒都誤以為華敏沄是被這氣所害。
華敏沄師從烏那子,對毒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這毒烏那子送的解毒丸是完全能解的。
既然解了此毒,可是華敏沄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也不能逃的。
如果她沒死,很可能會帶累家族,她一死,華家沒事,還能尋求東山再起的機會。
所以,她服了假死藥。
這事,她和她爹和她娘都了,謝氏抱著她狠狠哭了一場,可是這事,這麽解決可能是最好的了。
除非,他們華家能反了這狗皇帝,可是目前還沒有這樣的實力。
華秉佑沉默不語,一晚上書房的燈就沒熄滅。
他問了華敏沄的意見,把這事告訴了華秉仞。
不知道兩兄弟怎麽談的,第二日,華秉仞親自來找華敏沄,沒什麽,塞給華敏沄十萬兩的銀票和一個包袱,拍拍她的肩膀,便走了。
華敏沄沒有拒絕,打開包袱一看,裏麵是身份文書和幾套男裝。
灰蒙蒙的顏色,穿著這些衣服,走在大街上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
此後那些日子,華敏沄就是在家坐著各種準備,將芳鮮齋和舶來品交到謝氏手上,以後等華敏溪出嫁,這芳鮮齋和舶來品的份子給華敏溪兩成。
華敏洋成親,比照華敏溪,也給兩成。
這是華敏沄早有的打算,如今她不得不離開,隻是提前交代罷了。
還有那些暗衛,除了戊星和未月,還有虎之隊,梅蘭竹菊四隊都給華秉佑和謝氏留下了,這梅蘭竹菊四隊,不僅要護佑著信國公府,謝太後那邊也要繼續護佑。
四個丫鬟,也交給謝氏。
如今她們也都可以婚配了,華敏沄跟謝氏了,看她們自己的意願,若是要嫁到外麵,就把身契還給她們。
主仆一場。
四個丫鬟是知道華敏沄的決定的,哭成了淚人一般,此後那四個丫鬟誰都沒有嫁去外麵,都尋了國公府內的忠仆嫁了。
隻為了守在國公府,等華敏沄回來。
隻不過,這是後話了。
夜色朦朧,那來接應華敏沄的朦朧黑影是未月。
華敏沄也沒有多話,在夜色掩映中,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墳依舊是那個墳,隻是卻成了一座空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