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最美的節拍器【第二更】
「呼……這……呼呼，這是哪裡？」一路被一隻貓拽著狂奔，跑了近乎十多分鐘后才停下來。
唐輕舞累的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按著膝蓋，一頭秀髮也隨之滑落至耳鬢兩側。
心臟咚咚咚的狂跳不止，彷彿隨時都要從嘴裡蹦出來似的。
酒也醒了好一半。
緩了一會之後，她才緩緩抬起頭打量了一眼四周。
她對這裡似乎有點印象，在學校旁不遠處的一塊棄置的空地。
本來是打算蓋一棟公寓的。
但是因為地皮的事情沒談攏，扯皮了好久，後來不了了之，也就閑置了下來。
四周到處都零散的基建材料，袋裝的水泥靠牆放著，鋼筋被紮成一捆又一捆。
黑漆漆的環境下，還有很多東西她只能隱隱看出一道輪廓，並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葉瀅養的那隻黑貓在此時鬆開了唐輕舞的手腕，優雅從容的邁著貓步，朝著空地中央走去。
旋即，輕輕躍上了一處雜物堆積的高台。
蹲坐而定后，黑貓的尾巴開始輕輕自上而下，拍打著身下一張用於遮蓋雜物的塑膠薄膜。
一開始唐輕舞還不知道這隻黑貓要做什麼。
她總聽許雅歌與葉瀅都在誇讚這隻黑貓有靈性，能聽懂人話，能做出一些通人性的舉動。
但唐輕舞也僅僅只是認為這隻黑貓，比一般的寵物要聰明上一些而已。
「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幹嘛？汪……」很快，她又閉上了嘴。
她一直覺得，給一隻貓起這種名字真的很滑稽。
她並不想喊。
那隻黑貓並沒有回應她，如滿月般的金色瞳孔，在漆黑的夜色背景之下卻折射出幽綠的光澤。
貓尾依舊在毫不停歇，且有力的拍打著那張塑料薄膜。
在這三面是牆的空地上，發出一聲接著一聲『噗、噗、噗』的聲響。
當成經過了牆面的反折后，微弱的聲音竟變得逐漸清晰起來。
「這是……」唐輕舞不禁屏住呼吸，側耳仔細感受了一下那份聲響感。
一下接著一下，聲音不大。
但似乎很有節奏。
「你是想幫我重新找回節奏感嗎？」她意識到了什麼。
但很快，嘴角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澀苦的笑容。
植物神經紊亂所打亂的節奏，即便是在她的生理作息被調整好之後，都很難找的回來。
她曾不止一次的嘗試過利用鼓點很強的曲子來幫自己找回昔日的靈動。
可很遺憾，再強烈的鼓點，好似都無法激活她身體對節奏的協調。
就好像是配合肢體協調的那根神經被切斷了一般。
更何況，貓尾拍擊塑料膜發出的這種孱弱的聲響。
「白費力氣，根本不可……」她的話音還未落下。
忽然，她聽見了另外一道聲音。
「撲——通——」
「撲——通——」
「撲——通——」
聲音前調非常微弱，若隱若現的摻雜在貓尾拍打塑料膜的間隙之中。
幾乎聽不真切。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聲音竟越來越強。
愈演愈烈。
「撲！——通！——」
「撲！——通！——」
「撲！——通！——」
就好像是……
強而有力的心臟跳動聲！
那一聲聲的心跳似是從四面八方的音響中傳出來的。
在四下漆黑的環境中，音調的漸變愈來愈響。
她的心臟似是有了共鳴，跟隨著那段律動，一起鼓動著。
撲通……
撲通……
撲通……
自由下墜的雙手指尖，在大腿的外側不由自主的輕輕顫動了起來。
如心臟躍動的節奏般，隨之輕顫。
唐輕舞彷彿感覺，自己隱隱抓住了什麼。
再有一點點！
再強烈一點點！
沒準真的可以……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腦海里有一個聲音不斷的央求著。
就好像無限接近的回想起昨天做的夢的內容，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到底做過什麼夢一般。
朦朦朧朧，若隱若現。
還差一點點……
最關鍵的東西，最關鍵的感覺……
只差這麼一點點就能被抓住了！
而就在下一瞬。
貓尾敲擊塑料膜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隱藏在漆黑夜色下的音響中，聲音也停息了。
四下又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唐輕舞的眸子掛上了幾分獃滯，轉瞬，又慌張無比的望了望四周。
像是失去了奶嘴的嬰兒般無措。
停……停了？
聲音不見了！
那滿是節奏感的心臟跳動聲，不見了……
她那遵循著自然律動而輕顫的指尖，也恢復了平靜。
微微發顫的瞳孔中，倒映著散落在額前的青絲。
一股恐懼如電流般蔓延過全身，如同自己最驕傲的事物被人砸的稀碎般，一文不值。
還是……失敗了？
「啪！」
就在下一刻，她的耳邊忽然傳出一道開關被按下的聲音。
漆黑一片的空地，白熾的燈光忽然大亮！
一排排的好似校慶時所用的熒光燈，相繼被電流所『點燃』，照亮了這一片空地！
七彩的璀璨熒燈，折映出她嬌艷無比的臉蛋。
在那隻黑貓所蹲著的高台背後，一塊不知什麼時候被準備好的白布被撐起在水泥鋼筋構架起的公寓基建底座上。
亮度更高的白光燈打在布上，無數只螢火蟲，朝著那塊亮澤的白布撲去。
期待已久的那道名為生命的節奏律動，再次在耳邊響起。
音律再高了一個層級。
「撲！！——通！！——」
「撲！！——通！！——」
「撲！！——通！！——」
一聲接著一聲的音浪，直直衝擊著唐輕舞的腦海。
放眼望去，眼前呈現出的是令她完全無法想象的一副畫卷！
那些撲向白布的無數螢火蟲，彷彿訓練有素般，伴隨著心臟模擬躍動的聲音。
在白布上構築出了一副心電圖的畫像！
隨著心臟躍動的起與落，它們變幻著心電圖般的漲跌幅。
而夾雜在其中的，微弱貓尾拍擊塑料薄膜的聲響，在此刻如同一支大型交響樂的音樂指揮般。
唐輕舞的瞳孔不斷放大，震撼之色逐漸攀爬上她紅潤的臉龐。
眼神中一種如獲新生般的嶄新光澤漸露而出。
心臟的律動，是這世間上最完美的節拍器！
無論快慢，它們總是能夠在冥冥之中找到一絲不可思議的均衡感。
這種均衡，已經遠超過了人類語言能夠表達的極限。
它是自然生命被賦予的，無法復刻的美感。
而這種律動的美感，在每個人，甚至於每個生物的身上都存在著。
那一刻，唐輕舞終於看見了自己所丟失的東西。
好似夢醒之人終於回憶起了夢境中的內容般。
她輕輕伸出手。
緊緊抓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