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要乖，要聽話
傅庭堯躺在手術床上，眼前人影重重，頭頂是刺眼的燈。
因為用了大劑量麻醉，他這會兒整個人都懵懵的，但並不妨礙腦海中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簡寧……回來給他做手術了嗎？
他費力睜開眼睛向外看了看，可卻始終看不到她的身影。
她沒有來。
她這次是真的沒有來。
是他活該。
她說的對，他逞能，他總是自以為是，自以為是地以為自己可以放下，可以把她推到別處，但他做不到。
手術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可周圍的醫生卻沒有一個人露出欣慰或者放鬆的表情。
這意味著……
他的性命其實已經很難搶救過來。
當初那個子彈把他穿透的時候，他就料想到了現在。
所以一直想再見她一麵。
可盡管做了這麽長時間的心理建設，他現在還是有些崩潰，因為他和她之間，現在不管是心裏，還是實際距離，都相隔了一個太平洋。
她既然已經走了，就不會那麽輕易回來。
也就是……他臨死前都不能再看見她嗎？
她說的那句，你死了我更高興，更像複讀機一樣在他腦海中頻頻閃現。
那如果，他真的死了，能讓她高高興興地活下去，不再遇到他這個禍害，好像也挺好的。
還有什麽意義呢？
這條命，能為她而死，已經是他這段人生的最大意義。
“阿堯，謝謝你願意娶我，我一定會好好愛你，永遠愛你。”
“阿堯，我給你做了很多很多菜，都是你愛吃的，你什麽時候回家？”
“阿堯，我笑起來好不好看？”
“……好……好看。”他看向左前方方向，抬起自己的胳膊，似乎想用力觸摸什麽，“真想你永遠這麽笑下去……”
可是好難。
真的好難。
他再怎麽用力，好像也碰不到她的人。
甚至連衣服都碰不到，一切都像是一場幻影。
“簡寧……”
我後悔了。
我願意聽話。
更願意相信你。
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犯任何愚蠢的錯誤。
可是好像……沒機會了。
而這最後一次，生命的最後的抉擇，他願意選擇做一個聽話的人。
好好聽話。
祈禱下輩子不要讓她再遇到他。
不要再發生任何和這一輩子一樣的事情，希望她能永遠快樂。
傅庭堯的手慢慢垂了下來。
摸不到了。
他的簡寧，現在已經不想讓他碰了。
哪怕知道他會死，也不再願意和他說一句話，更不願意看他一眼，遑論讓他觸碰呢。
“病人出現幻覺，且求生意識不強。”
“需要采取儀器幹涉手段。”
“護士注意多和病人對話！”MR.L已經出了一額頭的汗，“不行，讓小少爺進來。”
很快，穿好了防護服的傅加就衝了進來。
“爹地！”他不敢靠他太近，但卻伸出手拉住了他。
但傅庭堯依然沒有反應。
他真的太累了。
這麽長時間以來，背負著愧疚，背負著那些無論怎麽洗都洗不掉的罪惡生活，背負那份想要獻出去可又不敢獻出去的心意，甚至到死才明白，原來有些感情並不是你想抹掉就能抹掉，而那些罪孽，或許隻有消失，才能真正贖罪。
他找不到自己活著的方向了。
因為已經知道，用盡力氣，她也不會再衝他綻放一次笑容。
能讓她笑的，反而是他的消失。
就像趙蕾、陸淺淺那樣，他曾經也是簡寧的加害者之一，所以他終究也要走上同樣的歸途。
一條沒有簡寧的歸途，一個沒有笑聲的地獄。
那才是他的歸宿。
“叔叔，怎麽辦。”傅加哭的嗚嗚的，這會兒都已經開始抽氣一樣，上下聲都緩不過來，“爹地還是不肯睜開眼睛看看我。”
“因為他的心結不是你，更不是我們。”MR.L現在已經在處理取彈之後的傷口。
他們都知道，他現在想的人是誰。
能給他力量的人是誰。
可那個人，並不想救他。
“爹地！”傅加經過MR.L的提示突然拿出手機，放到他耳邊，“爹地！你聽！是媽咪的聲音，她剛剛告訴我說，要等你醒來之後和她通話，爹地，你醒醒啊！媽咪和我還有哥哥都在等你！”
嗬嗬。
騙人。
傅庭堯的意識徹底消失之前，腦海中浮現的就是這句話。
傅加在騙人……
那個天天追在他身後的小姑娘，不會回來了，他知道。
……
簡寧接到傅加電話的時候已經是這邊的夜晚，傅加那邊則已經到了次日淩晨。
“媽咪。”他一開口，眼淚就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嗚嗚……加加不想哭的，可是爹地爹地他一直不醒，加加好害怕。”
簡寧幾乎是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別哭，媽咪在。”
她緩聲道，“傅庭堯還沒醒來？”
“嗯嗯！”傅加點點頭，“李叔叔給爹地做完手術之後才離開的，可是他說並不能保證爹地能醒過來，因為他一點都不想活下去了。”
“沒有求生意誌？”簡寧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李醫生沒讓你進手術室？”
“進了。”傅加抽噎著，在和簡寧的交談中慢慢冷靜下來，“但是我喊爹地也沒有用，他完全不聽，隻有提到你的時候才會動一動。媽咪，求求你，你不要讓爹地死好不好？”
“加加，李叔叔已經給他做了手術了，那事後的事情媽咪也決定不了，要靠他自己你明白嗎？”
“不是的不是的。”傅加連連搖頭，“爹地是聽到你說想讓他死之後他才暈過去的，媽咪，那個竊聽器，那個機器裏，你說了什麽，我和爹地都聽到了，求求你，你讓爹地活過來好不好？”
雖然在他五歲之前，他和傅庭堯之間並沒有多深的感情。
但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已經讓傅庭堯成為了傅加心裏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他雖然年紀小，但已經知道了死亡是什麽，“我不想讓爹地和奶奶一樣，一旦離開，就再也不能回來。媽咪……加加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和爹地做，我還想騎大馬，他答應過我的，可是為什麽現在不算數了……媽咪……加加好難受……嗚嗚嗚……媽咪……”
他一遍遍地喊著，簡寧的心就一下下的抽痛著。
“加加。”當初在機場，她應該把傅加一起帶過來的。
那個孩子還這麽小，“你現在一個人在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