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他成了那個惡人
葉微瀾回去泡了個熱水澡驅走了身上的寒氣,輾轉反側到快天亮才稀裏糊塗地睡去。第二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姚沐顏問個清楚。
如今姚沐顏在德恩宅邸的身份也沒比她強多少,雖然不用和其他傭人一樣住在集體宿舍,但原則上作為隨從她也不能住在德恩宅邸主體建築內部,隻能住在後院的別墅,不過是單獨辟出一間房間而已。
葉微瀾問了管家才知,原來今天是彭景薔爺爺的忌日,所以彭景薔一大早就跟著彭家人去墓地掃墓去了。姚沐顏因為還尚未與彭景仁正式辦理離婚手續,所以原則上她還是彭家的人,便跟著一道去了。
她心裏對姚沐顏充滿了擔憂,昨晚當著卓英爵的麵姚沐顏說自己患有抑鬱症的事,那一刻她心痛得快碎了。
曾經的姚家大小姐雖然是個柔柔弱弱的性子,可在她麵前永遠是個活潑開朗的傻丫頭,笑起來如葵花般燦爛明媚。怎麽就短短兩年多的光景她就得了那種病,怎麽會是抑鬱症?彭家人到底都做了什麽能把好好一個姑娘逼成了這樣?
“小葉,彭小姐讓你去擦正廳的地麵,如果回來發現沒有擦幹淨她是會罰你的。”一名女傭走過來吩咐她做事。
葉微瀾麵無表情地拎著桶去正廳擦地。因為心事重重加上每天繁重的勞作,她現在連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有應付別人的功夫她還不如多擦幾塊磚。
“嗤,她好大的架子啊,有什麽可裝的……”不遠處兩名傭人瞥著她冷嘲熱諷。
“就是!說到底還不是和咱們一樣的人麽,白天照樣要幹活兒,比咱們幹得還要多!”
“咱們比她可強多了好麽!我看她啊就是個妓女!”說著那傭人忍不住偷偷竊笑起來。
“妓女還有得錢拿呢,你看她,三少爺給了她什麽好了?等那點兒新鮮勁兒沒了肯定會給她像垃圾一樣丟出去,走著瞧吧!”
飄飄忽忽有好些難聽的字眼竄進葉微瀾耳朵裏,她雖心裏不好受但卻不願因為這些閑言碎語上去跟她們對嗆,薅頭發撓臉的,真是毫無體麵可言。
就算名字變了,容貌變了,身份變了,可她骨子裏仍然是氣質高華,一身傲骨的葉家千金。她不理會這些井底之蛙般的下人不是因為她懦弱,隻是因為她不屑。
那兩個背地裏嘁嘁喳喳的傭人突然啞巴了,忙齊刷刷地向旋轉樓梯的方向九十度深鞠躬行禮。
此時卓英爵在管家的伴隨下高視闊步地走了下來,葉微瀾蹲在地上不用抬頭,光是聽這冷脆利落的腳步聲就能夠辨認出來者何人,心髒不由得又是一緊。
“三少爺外麵風大,您披上點兒。”
管家悉心地為卓英爵披上一件黑貂大毛領的毛呢大衣,那朵矜貴雍容的黑色捧著他冷冽如寒霜般的麵龐,更襯得他威儀肅殺,高不可攀。
葉微瀾不敢也不願意抬頭看她,隻用刷子奮力刷地掩飾忐忑的窘迫。
突然她手下一滑,用力過猛,這刷子竟像調皮搗蛋的小鬼頭,呲溜地打著轉滑了出去。
卓英爵腳步一頓,那隻刷子就像奔著他來的似的,撞到了他鋥光瓦亮的皮鞋上便到了終點。
葉微瀾咬緊牙關,揣著顆忐忑的心站起身,忙匆匆小跑過去在屈身蹲在了他腳下。
“抱歉卓總,把您的鞋弄髒了,我現在就給您擦……”
她正要用衣袖去拂,卻聽“啪”地一聲,卓英爵抬腳將那隻刷子踢飛了出去,仿佛連她的尊嚴也一同踢開了。
“別在這兒礙事,我趕時間。”
他眉頭都沒皺一下,眼瞼都沒底一下,更沒有任何猶豫便從她麵前冷絕地走了過去,消失在大門外。
那兩個傭人見她又落了個沒臉不禁躲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竊笑,可即便是百口嘲謗萬目睚眥加在一起,也沒剛才卓英爵那一腳對她內心的殺傷力大。
忽然間,她想起了很早之前,那時候她還在S.King會所裏做清潔工,她也是這樣蹲在地上擦地被客人打罵侮辱,那會兒他竟還替她出頭。轉眼隻過去半年多,她還是那個蹲著擦地的可憐蟲,他卻成了站著侮辱她的那個惡人。
真是孽緣,她走過去拾起刷子,無聲冷笑。
從前是,現在也是。
……
這世上很多事就像約定俗成的一樣,是無形中產生的默契。比如清明節通常不是陰天就是下雨,祭祀掃墓的日子也常伴寒風凜冽,烏雲密布。
KA集團的人黑壓壓圍在墓碑前站著,肅立默哀。
今天彭家的人悉數到齊,就連行動不便的彭景仁也坐著輪椅被保鏢推過來了。為了防止彭家大少爺如今的殘疾模樣被記者拍到,此番來這裏掃墓彭董可謂是把安保等級做到了最高級,把整個墓地裏裏外外都讓人圍成了個鐵桶,確保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的萬無一失。
這是彭景仁自殘廢以來第一次“走”出醫院,呼吸沒有藥味和消毒水味縈繞其間的新鮮空氣。但可笑的是他剛出了醫院就來到了墳地,就好像是對他未來的某中戲謔的暗示一樣荒唐殘酷。
姚沐顏站在彭景仁身邊,夫婦二人全程零交流,是形同陌路的疏離。
掃墓完畢,彭家人在層層保鏢的衛護下慢慢離開墓地。彭景仁被保鏢推著前行,黑超墨鏡遮掉了他瘦脫了相的大半張臉,參不透他此時此刻的神情。
石板路坑窪不平,保鏢又是五大三粗的壯漢心不夠細,是以這一路彭景仁坐在輪椅上幾乎要被顛簸得滑坐下去。
姚沐顏見狀忙上前幫忙扶著彭景仁的身子,當她的手觸碰到他殘軀的瞬間她還是不禁驚懼了一下,卻很快整理了心緒,裝作平靜如常的樣子。
“我來推吧,你在旁邊護著就好。”姚沐顏接替粗手笨腳的保鏢,耐心地推著輪椅繼續前行。
半響,始終沉默的彭景仁突然低聲問:“你不是說要跟我離婚嗎?怎麽到現在都沒把離婚協議書拿來,我都在醫院等得快長毛了。”
“爸說要等景薔和卓家三少訂婚典禮結束後再研究咱們離婚的事。”姚沐顏神色溫吞地道。
“嗤。”彭景仁極冷蔑地扯動唇角,“老不死的家夥……他還真是想麵子裏子都占盡啊。”
一行人走到墓地門口,彭董和彭景薔等人都上了各自的座駕,誰也沒有回頭看一眼彭景仁的狀況,就好像巴不得要跟這個沒有四肢的怪物撇清關係,劃清界限。
被抬上車之前,彭景仁突然叫住姚沐顏:“喂。”
姚沐顏一怔,乖順地走回到他身邊疑惑地等著他吩咐。
“我有一張銀行卡放在我秘書阿鋒那兒了,裏麵有五千萬是我留給你的錢,密碼改成了你生日。另外還有一張房產證,是我在S市西區那兒的一套別墅,市值現在能有一個億了吧,等德恩集團那塊美林的地皮建設起來,那套別墅的價值恐怕還要翻上幾番。我已經讓他把名字更成你的了,以後沒地方住了,可以住那兒去。”
彭景仁草草交代完這些話便吩咐保鏢抱他上車,姚沐顏心頭猛地一震,忙攔下他愕然問:“為什麽要給我這些?”
“蠢,當然是離婚前留給你的補償啊!”彭景仁煩躁地撇了撇嘴,“我人躺在醫院,連生活自理的能力都沒有,手裏能變現的東西隻有這些。”他默了默,又道,“我能給你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我有錢,我不需要你的錢。”
“拿著吧,你好歹跟了我一場,我不能讓你淨身出戶,那你是丟我彭景仁的臉。”彭景仁輕誚地笑了一聲,“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可你得好好活著,別被彭景薔那個兔崽子欺負垮了。”
姚沐顏還想開口說什麽,可他卻已不想再聽,在保鏢的幫助下坐入車中,關門離去。
……
掃墓後的當天彭景仁又被送回了醫院,繼續暗無天日的軟禁。
當天傍晚,有護士進來告訴他有人來看望他了,且這位客人還通過了董事長的允許。他原本還興奮地幻想著是葉微瀾來看望他了,可心想葉微瀾那小丫頭鬼靈精的,怎麽可能大大方方地來看他。是以那顆期待的心又空落落地墜了下去。
病房的門被拉開,是一雙屬於男性的皮鞋腳步聲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彭少,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