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也許你無法相信
卓英爵隻覺她說出口的話刺穿了他的心,用最蒼白的語言,下最血淋淋的手。
“好了,微瀾,不要再說了……”
“他沒碰我,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那麽做,但他確實沒碰我。”
葉微瀾瑟抖著緊閉雙眸,腦中浮浮沉沉全都是那幾天裏發生的每一幕——雷桀驁失去的左眼,他的吻,他的擁抱,他火熱到要將她吞噬的愛,他歇斯底裏恨不得跟她同歸於盡的恨……她怎麽忘?她忘不了!
“葉微瀾!夠了!”卓英爵雙眸泛起凶狠的紅潮,如鐵網般的擁抱縮得不能更緊,幾乎要掠奪了她的呼吸,“別說了!我命令你不許再提他!”
“在你內心的最深處,其實還是在意的吧。在意我被別的男人碰過,因為你想要一個純潔的我,完全屬於你的我……”葉微瀾背著她咧了咧幹涸的唇,輕誚地笑著,“所以我隻是想告訴你這件事,不想你誤會,僅此而已。”
“不……不是。”
葉微瀾忽然心尖抽搐了一瞬,她感到肩上有滾燙的,沉甸甸的液體,一下一下地砸落。
“我隻是怕你會心痛……我隻是後悔自己來得為什麽那麽遲。”卓英爵用力忍著淚,可淚水卻頑皮透了不聽他的話,“不管之前你經曆了什麽,不管你曾經為什麽想騙我,離開我……我都不在乎了。我隻求你……從今往後,別再離我而去。除非你想殺了我。”
葉微瀾整個人沉溺在他的懷抱中,感受著來自這男人近乎自虐的一往情深,突然,像一顆嫩苗衝破了土壤,從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竟對他生出一絲似有似無的憐憫。
她頓覺心慌意亂,不敢回答,隻能蜷著身子,死死閉上雙眼,強迫自己陷入睡眠。
時間一分一秒都被拉得冗長,待她聽到卓英爵的呼吸漸漸平穩均勻,肩胛上的熱淚漸漸幹涸,她才敢緩緩睜開迷蒙的雙眼。
幽邃的昏昧裏,她驀地呆呆怔住,留意到他左手的無名指,那隻仿佛像長在他指間的白金戒指竟然不見了!
他之前視它若寶,丟失了絕不可能。那是他摘掉了?那這意味著什麽?他難道為了她,放下了那個他連做夢都會喚著的女人,那個叫阿雯的女人?
卓英爵的心是個擂台,她成了最新一任的擂主。她本該欣喜若狂,可她隻覺自己的一顆心在忽悠悠地向下墜落,墜進無間黑暗。
原來遲來的愛,比猛烈的恨,更讓人痛苦。
葉微瀾苦澀地長歎了一聲,忽地想起了什麽,便小心翼翼地探過身去,從床頭抽屜裏摸出了那隻黑寶石戒指攥在掌心裏。
她悄悄然站起身走到窗柩旁,舉起戒指對著月光細細端詳。
驀地她眉心一凝,某種無法言喻的巨大驚疑在胸膛間強烈地跳躍著。
……
第二天下午,彭景薔的座駕停靠在了一家私下偵探所的樓下。
不多時,車門打開,一個中年男人閃身極迅速地坐入車中。
“拍到了?”彭景薔紅唇輕啟,推了推架在高鼻梁上的墨鏡。
“是。”男偵探從懷中掏出隻牛皮紙信封遞給她,“當時是在個酒吧裏,四周燈光昏暗,不過不妨事,人臉還是拍得清清楚楚。”
彭景薔抽出照片,一張一張地翻看,豔紅灼目的唇在瑩白的麵靨上越抿越緊,像一道生生裂開的血色傷口。
“二小姐,您看……行嗎?”
“行,太行了。”
彭景薔黑超遮下去大半張臉,男偵探看不透她此刻是怎樣的表情,隻能看到她如火苗燎動的紅唇,笑得分外嫵媚葳蕤。
“拿著,你應得的。”彭景薔從皮包裏抽出厚厚的一個信封遞給他,“還有,記住,管好你的嘴,否則下次再想賺錢你就隻能賺冥幣了。”
“是,是,請二小姐放心,下了車我全當從沒見過您!”
男偵探點頭哈腰地把錢揣起來,打開車門眨眼功夫便溜沒了蹤影。
彭景薔驟然麵色冷到了南極,她狠狠攥拳,殷紅的指甲紮穿了照片。
“阿冬,你去替我辦一件事。”
“是,二小姐吩咐。”這阿冬是她的貼身保鏢,也是跟了她多年的爪牙,暗裏那些亟待解決的,形勢棘手的,他都會幫她處理善後。
“想想辦法,如何不髒了自己的手,讓一個人從這世界上永遠消失。”半響,彭景薔慢慢牽動唇角,笑得既美豔又殘酷。
她走的路是一條刀光劍影的路,她絕不允許任何一把握在她手裏的刀旁逸斜出,哪怕是一點捕風捉影的可能性,她也必須防萌杜漸,將其徹底扼殺。
終結一場誤會,也好過日後無休止的猜忌。一旦生出疑心,那這人就是留不得了。這是彭董從幾年前起就時常會對他們兄妹二人叮囑的話,她一直牢記在心,奉如圭臬。
“是,我會想辦法解決,請您放心。”
……
回到S市後,卓英爵除了去集團處理公務就是在別墅裏陪伴葉微瀾,兩人膩在一起,真是歲月靜好,安安穩穩的,甚至讓他萌生出想要這樣一直簡簡單單生活下去的奢念。
然而,卓英爵清楚自己的一生注定無法簡單。白天,德恩集團是他的戰場;夜晚,回到所謂的家,不過是從一個戰場轉站到了另一個戰場。
什麽時候才能停歇,他不清楚,也許隻有他徹底替代卓威森成為德恩集團掌舵人的時候,隻有卓曦熠、卓澤煜、卓煥榕、彭景薔……這一個個名字從他腦海中徹底劃去的時候,他才能有追求自己人生的權力。
這天卓英爵在辦公室審閱文件時,沈赫驚愕地發現他左手的戒指不見了,隻剩一圈泛白的勒痕,霎時嚇得麵色僵硬,還以為是他不小心遺失了。
“別慌,我摘掉了。”卓英爵低落眼瞼,淡淡地回應他的驚惶。
“您……摘掉了?”沈赫瞠目大愕,在他看來他摘掉那枚戒指無疑等同於摘掉了自己的腎髒。
卓英爵深深呼吸,就像一個經曆了漫長的長途跋涉後終於走到目的地的旅人,卸下了沉重而漫長思念,擁抱一個嶄新的,心儀已久的幸福。
“阿赫,也許你可能無法相信,連我自己都沒法相信,但這件事確實發生了,在我心裏發生了。”他緩緩抬起眼眸,目光是堅不可摧的篤定,“我放下阿雯了,我決定放下她,讓她永遠活在我的記憶深處。我不會忘記她,但我會把我餘生全部的愛留給微瀾,因為她值得我這麽做。我想,阿雯如果在天有靈,也一定會為我感到開心的吧。”
沈赫微微張口,隻覺喉嚨被強烈的情感塞住。激動的歡喜在他胸膛間如萬馬奔騰,竟令他一時失語。
放下了,不是忘記,而是想通了。像一個在黑暗中自閉的人,終於看到了那束救贖他的光,並願意向那片光明走去。
“總裁先生,謝謝您。”沈赫哽咽著低聲道。
“謝我?謝我什麽?”卓英爵不明就裏地看著他眼圈一點點泛紅。
“謝謝您……肯重新開始。”
“那你不該謝我,你該去謝葉微瀾。”他微微一笑,笑容是久違的明澈,比陽光更無邪,“還好,她出現了。”
就在這時,電視新聞中插入了一則緊急播報,不約而同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畫麵中出現的是一片慘不忍睹的車禍現場——一輛白色轎車翻滾著墜入環山公路路旁的陡坡下,車輛徹底報廢,駕駛員當場死亡。
“死者袁某,女,31歲,生前任KA集團經理辦公室高級秘書……”
卓英爵星眸一暗,驀地冷蔑勾唇,與沈赫淩冽的目光相對。
“果然,她到底還是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