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恐高症
因為到底還需避嫌,所以與沈赫聊完後葉微瀾便讓他先行離開,自己則像個傻子一樣呆呆坐在原位,仿佛成了塊化石,完全僵硬,完全風幹,完全失去知覺。
“小姐?小姐?您需要幫助嗎?需要紙巾嗎?”
此時服務生見狀好心過來喚了她兩聲,她這才回過神,卻發現自己雙眸又腫又酸,早已哭成了淚人,可她徹底麻木了,以至於眼淚是什麽時候流下來的都不知道。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在手包裏震動,她匆匆抹去眼淚將手機掏出來,看到屏幕上雷桀驁的名字,莫名的竟還覺得輕鬆一點了。
“微瀾,你在哪兒?我去接你。”雷桀驁的聲音很溫柔,獨屬於她的溫柔備至。
“不用了,我這就回去了。”
“好……那我等你回家。”
雷桀驁如今在她麵前已是完全的聽話乖覺,她不想說的他就不問,她不願意的他也不勉強。總之隻要她能舒心,她能和他好好的,他幾乎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
沈赫從空中餐廳離開後神情凝重地來到地下停車場,他全程眉宇緊鎖,心緒紛繁得令他如此精明的人都一時難以捋清頭緒。
他坐入車中,頭向後仰,疲倦地閉上雙眼。
今晚和葉微瀾的談話讓他對她整個人產生了一種迷惑,他總覺得她不是在替姚沐顏問他這些,真正想打探這一切來龍去脈的就是她自己。
其實她對舒雪雯充滿好奇本無可厚非,可她今晚哪怕在他麵前極力壓抑自己情緒上的波動,那令人窒悶的痛苦還是從她眼角眉梢不經意地流露了出來。
沈赫心細如發,又極善於察言觀色任何微表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她想藏,反而就越暴露無遺。
突然,車門被猛地打開,一股寒氣躥入車廂內,打得沈赫一個激靈身子從椅背上彈起。
“誰?!”
“你說誰。”
昏暗中,當卓英爵的烈烈星眸闖入他視野中時,他整個人都嚇呆了,表情管理失控。
“總、總裁先生……”
“你瞞著我偷偷跑這兒來跟她見麵,可以啊,本事見長啊。”卓英爵點燃支煙叼在薄唇間,冷笑與煙霧一齊從他唇角逸出,“你從哪兒借的膽兒,就不怕還不回去?”
“請您責罰。”沈赫是屬實沒想到他竟會跟蹤自己,被當場抓現形索性也不解釋了,痛快承認錯誤。
“說,她為什麽找你?”卓英爵眯起眼睛望著昏昧中的煙霧,神情低沉。
沈赫幾番思量,最終還是決定說出實情:“葉小姐向我打聽舒小姐的事。”
“什麽事?”
“……死因。”
卓英爵眸色晦暗,夾煙的手指一震,煙灰徐徐飄落。
“你都告訴她了?”
“是,我都告訴她了。”
“以後,如果再有一次這種事發生,那你就去給我步丁澈的後塵吧。”卓英爵狠吸了一口煙,將煙蒂碾滅在車載煙缸裏。
“其實您很在意這件事,對不對?”沈赫看定他淩傲而寡漠的側顏,“最起碼您也很好奇,因為您和葉小姐在一起那麽久她幾乎從未在意過故人,如今突然變得非常上心,確實有些突兀。”
“難道不是為了她的好朋友姚沐顏嗎?”
沈赫眼波微動:“或許,是吧。”
兩人坐在僵凝的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卓英爵才眉宇憂鬱著幽幽道:“阿赫,我好累。我不想再猜她的心了,猜不動了。”
沈赫心中暗驚,鎖著他的眼中盡是擔憂。
“今天在墓地,當她再次言語中傷我,甚至說出讓我去挖墳刨屍的時候,我竟然心沒有那麽痛了。”
卓英爵無力地閉上眼睛,沉沉地歎出濁氣。
“這麽下去,我會不會真的放棄她了?”
“怎麽會!您那麽愛葉小姐……”
“是,我還愛她。可我愛得好累啊,這種筋疲力盡的感覺就像整整失眠了一年的人,每晚都累得昏昏欲睡,可每個夜晚卻都徹夜無眠。”
他為她掏空了整顆心,甚至獻祭了自己的靈魂,可最終換來的卻是她的肆意踐踏,不屑一顧。
從墓地回去的路上,他當時還憤怒地問自己,如果重新選擇一次他還會愛上葉微瀾嗎?
“因為在意才會爭吵吧,爭吵起來,情緒不穩定的時候總會說些過激的話,但其實有時候明明沒那麽想。”沈赫聲色柔和地勸道。
“我知道,可有時候心碎並非是因為那一句話,而是很多很多失望和心痛匯聚在一起,而往往那一兩句話,哪怕無心之言,都會變成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卓英爵苦澀地勾唇,“所以人心真的會死嗎?阿赫,那麽深的愛,也有一天會消亡嗎?”
沈赫收回焦灼的視線,靜默思忖,溫清的眸微微晃動,卻沒能給他一個答案。
回去的路上,車子再次路過那座高架橋。觸景生情,卓英爵收回了視線,隻要一路過這裏,他想到的便是她,還有她錐痛他心的狠話。
“我一定要離開你。”
“卓英爵,有些事我不提不是我忘了,恰恰相反,我不說或許我會鐫骨銘心地記一輩子,那是我一生的恥辱……”
因為他給了她一生不滅的恥辱,所以她要將受過的屈辱加倍奉還給他是嗎?
所以她對他並不是愛對嗎?那是無法逃離他的禁錮,在長久的壓抑之下滋生出的一種怪異扭曲的感情。她依賴他,習慣了他,需要他,甚至利用他,卻獨獨不愛他。
也許,這之中還摻雜著一點喜歡,畢竟她吻他時也曾有過讓他癡狂的溫柔,他們纏綿時她也曾給過他最極致的綻放。
身體怎麽能騙得了人呢,他們曾完整地交融過,她那樣真實又可愛的反應怎麽能是假的?
然而,也不過僅此而已了。如今便是連那點讓他眷戀的溫情她都殘忍收回,隻一味對他打擊報複,近乎癲狂。
“總裁先生,葉小姐似乎有恐高,這件事您知道嗎?”
卓英爵幽森的瞳仁一縮,緩緩轉過冷玉沉金的麵靨驚詫地看著他。
“恐高?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今晚,我們相約在空中餐廳見麵的時候,她無法坐在靠窗的位置,甚至往下看一眼都會很害怕。雖然她極力掩飾,可我還是看得出她有很嚴重的恐高症。”
卓英爵神情僵硬,眉宇擰緊,仿佛他的話艱澀難懂,他聽懂每個字都要耗盡全力。
沈赫目光沉沉:“去年冬天,您還記得嗎?那天是入冬的第一場雪……”
他怎會不記得?他死都忘不了,隻是後來他與她在一起後故意不去想那些他傷害過她的事,他以為她不提他也不提,那些事就等於不存在了。
“一個得了恐高症的人被關在那樣的地方整整一夜,精神不崩潰應該已經很不容易了。我找到她的時候……算了,都過去了。”
嘭地一聲,卓英爵懊悔地一拳狠捶在玻璃窗上,回想起曾經他對她肆無忌憚的折磨,想起她每一次在他身下痛哭著求饒,想起他那些殘忍的視若無睹,他的心就像在經曆淩遲酷刑,刀刀見血。
“你為什麽……不早點兒告訴我?”
“我以為她會告訴您……”
“她告訴我……怎麽可能,很多事她寧願讓你知道,都不會讓我知道!”
突然,卓英爵星眸一凝,整個人僵在那兒不動了。
沈赫偷偷用餘光瞥著他,心髒在這時劇烈壯碩了一瞬。
“總裁先生,您在想什麽?”
“沒什麽,沒事。”
他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將自己那荒誕無稽的懷疑生生吞了下去。
其餘時間,二人一路無話。沈赫將卓英爵安全送回德恩宅邸,眼見他走進大門後,才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現在有時間了,今晚可以見麵
……
幾十分鍾後,沈赫走進一家偏僻的酒館裏。
台麵上除了一位中年男老板正站在吧台後準備酒水外,角落裏便隻有一個人坐在那兒,一身黑衣便裝,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久等久等了,我太難抽身,要不然也不會這麽晚叫你出來。”沈赫微微一笑,坐在他對麵。
“沒關係,我現在停職了,很清閑。”
丁澈淡然抬眸,撩唇作笑:“喝酒嗎?啊,算了,我忘了秘書守則。”
兩人相視而坐,這還是他停職後他們第一次見麵。沈赫發現脫下警衛隊隊長的行頭後,他竟變得有些讓他陌生了,就好像成了另一人,他從未認識過的。
“抱歉,以我的能力實在沒辦法短時間內找出那個肇事者,所以才……”
“沒關係。”
丁澈從懷中抽出一張折好的白色字條,指尖點住推到他麵前。
“這上麵是那人的名字及目前的詳細住址,他現在尚未離開S市,你們要去千萬要小心,不要透露給其他人,容易打草驚蛇。”
“是,我明白。”
沈赫神情正色地正要拿起,可丁澈卻沒有放手,隻深深凝注著他。
“拿走前,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今晚,我想見一見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