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血脈
萬流雲閉了閉眼睛,幾乎不敢去看嬴抱月的眼睛。
她害怕看到嬴抱月現在的眼神。
哪怕是她,第一次看到此處的時候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更何況是嬴抱月?
可以的話,她也想像錢伯方一樣,永遠迴避這個問題,一輩子都不要讓嬴抱月看到這個地方。
可嬴抱月既然已經來了,就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地方。
與其讓別的人告訴她,萬流雲寧肯自己親手在她面前揭開真相。
「抱月,」萬流雲嘴裡已經滿是血腥味,「你覺得,那是什麼?」
那是什麼?
會是什麼?
嬴抱月死死注視著不遠處那片鮮紅的石壁,心臟痛得蜷縮起來。
萬流雲輕聲道,「抱月,這裡就是靈壁。」
嬴抱月渾身一顫。
原來這裡就是靈壁。
「原來靈壁真的是一堵牆啊。」
姬安歌抱緊嬴抱月的腰,好奇地打量著遠處那片與眾不同的鮮紅石壁。
一片黑色石頭裡出現一片紅色石壁的確十分罕見,乍一看十分惹人稀奇。
只是稀奇歸稀奇,最初的驚奇過後,姬安歌不明白素來冷靜的嬴抱月為什麼會有這麼大反應。
這不過就是一堵顏色不一樣的石壁不是嗎?
「流雲姐姐,這就是你之前說過的破損過的城牆是嗎?」姬安歌笑了笑問道,「這是什麼石頭補起來的?簡直就像玉一樣呢!」
而且這片紅壁每一處都和四周破損的城牆嚴絲合縫,就像是粘稠的液體補上后凝固一般,堪稱鬼斧神工。
「這是……」
姬安歌嘴角邊天真的笑容就像一柄利劍刺進了萬流雲心裡,她幾乎無法抬頭去看姬安歌的臉。
姬清遠望見那片鮮紅的石壁,一開始神情也只有驚奇,但漸漸的,他的臉色變了。
「清遠大哥?」
因前方的嬴抱月等人停了下來,後面的姬嘉樹李稷趙光等人趕了上來。
看見姬清遠蒼白的臉色,趙光疑惑地問道,「你怎麼了?」
姬清遠沒有說話,這時後面等人的目光也都被這片鮮紅的石壁所奪走。
趙光驚訝瞪大眼睛,「怎麼還有這種顏色的石頭?這也太壯觀了!」
他從馬上探身抓住李稷的袖子,「二哥,你認識這是什麼石頭嗎?不會是全都是玉吧?」
然而李稷騎在馬上,只是愣愣注視著眼前滿目的鮮紅。
天道啟示帶來的感覺一點點滲入他的心頭,成為天階修行者后,李稷第一次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來。
這種事,怎麼可能?
「二哥?」趙光還是第一次看見李稷發愣,「你怎麼了?」
「趙光,」李稷的黑眸死死注視著眼前的鮮紅石壁,「這些……不是石頭。」
「不是石頭?」趙光傻眼,「那這是什麼?」
「這是……」李稷張了張口,二人前方忽然傳來姬安歌的尖叫。
「月姐姐!」
「你去哪?」
眾人一驚,連忙看去,只見嬴抱月從馬上滾下,跌跌撞撞向那堵鮮紅的牆壁跑去。
長城下的土地雖然凍得堅硬卻非常滑,嬴抱月衝出去完全沒看腳下,沒過多久就重重滑倒在地。
「抱月!」
姬嘉樹李稷等人下馬想要追上,萬流雲卻從馬上伸出一隻手臂攔住他們。
「站住。」
萬流雲神情複雜地注視著從地上爬起不管不顧繼續往前跑的嬴抱月。
「誰都不要過去。」
「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此時此刻,沒有人有資格打擾她們相聚。
……
……
嬴抱月已經完全聽不見身後的一切聲音,她只知道跌跌撞撞往前跑,跌倒了,繼續往前跑。
因為有人在前面等她。
就像是很多年前,她剛剛學走路的時候,有人站在路的前方,向她張開手。
「阿月,站起來。」
「到這兒來。」
到這兒來。
嬴抱月猛地伸出手,觸碰到面前鮮紅的牆壁。
堅硬,冰冷,滑潤,晶瑩剔透。
就如同玉石一樣。
就在她撲到這片牆壁面前之時,她胸前的一塊紅玉也被甩了出來。
「叮。」
一大一小兩塊紅玉相撞,在一瞬之間發出瑩瑩的光芒。
「這是……」
眾人站在遠處的山岡上,愕然看著這一幕。
姬安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就在嬴抱月的雙手觸碰到那片鮮紅石壁前時,她看見遠處那片石壁,居然亮了一亮。
「大哥,是我眼花了嗎?」
姬安歌猛地回頭,發現所有人都愣愣注視著那片玉璧,她這才意識到,不只她一個人看見了。
石壁真的在發光。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趙光目瞪口呆。
「這石壁,怎麼還會發光呢?」
「因為,那不是石壁,」李稷注視著獃獃站在石壁前的嬴抱月。
那不是石壁。
那是,一個人。
靈壁,並不是一堵牆。
也並不只是她師父殞命的地方。
嬴抱月站在鮮紅的玉壁前,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的鮮紅。
這所有的紅,都來自於她熟悉的那個人。
這些全都是,那個人的血。
嬴抱月死死攥緊胸前的紅玉,大滴大滴的眼淚忽然從她的眼眶中滾落。
「師父。」
「師父。」
「師父。」
她哭得喘不過氣。
在前秦得知那個死訊的時候,她沒有哭。
在南楚舉步維艱的時候,她沒有哭。
在東吳被海水吞沒的時候,她沒有哭。
但此時此刻,嬴抱月卻抑制不住的自己的眼淚。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遠遠望著站在靈壁前痛苦失聲的嬴抱月,姬安歌愣住。
她目光忽然發起直來,向嬴抱月所在方向走去。
姬清遠臉色蒼白如雪,跟在妹妹身後。
「萬姑娘,他們……」看著這對兄妹越過萬流雲所站的地方,趙光剛想叫她,卻發現萬流雲沒有攔這兩人。
萬流雲站在原地,神情複雜地看著姬安歌和姬清遠牽著手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嬴抱月走去。
她的目光落到痴痴向前走的姬安歌身上。
即便沒有見過,並不熟悉,但有些聯繫,卻無法被剪斷。
「月姐姐,這些到底是……」
姬安歌走到鮮紅的玉壁前,伸出手。
她剛想問嬴抱月到底看見了什麼,但就在指尖觸到那抹鮮紅的瞬間,姬安歌忽然被心底的一股顫動所擊中。
她猛地捂住心口,後退一步。
這是一股難以抑制的悸動,就像是從她的血脈最深處泛起來的眷念。
姬安歌渾身顫抖,眼眶發酸。
這種感覺,就像是給她全身血肉的那個人。
姬安歌顫抖著抬起手,觸上眼前的玉壁。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