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凰醉天下2
一團團紅紗在她身後漸漸蔓延，隨著雲歌走上台階，綻放出花朵一般的璀璨。紅紗越來越長，直到石階一半的位置，穆滄溟和雲歌停了下來。
樂師們立刻心領神會，奏起了事先準備好的樂曲。
雲歌張開雙臂，纖細的手臂在空中劃出妖嬈的弧度。
陌希睿雙眼眯起：“難道是……”
《凰醉天下》
這世上最難的樂曲。
之所以說它是這世上最難得歌曲，是因為，它的音色百轉千回，構思巧妙。能夠完美演奏的，為數不多屈指可數。
相傳，此曲乃前朝皇後所著，鳳求凰，凰醉天下，一曲千古之曲，唱盡了世間女子的心酸，而後蒼勁的後端，則將女子最堅強的一麵描畫得淋漓盡致。
穆滄溟精通音律，將原本比較蒼涼哀傷的曲目，硬是改編成了喜樂。音調降低了許多難度，即便是普通的宮廷樂師，也可以一夜熟練，流暢演奏。這樣風格上的強大反差，讓人耳目一新，再加上雲歌婀娜的姿勢，原本還私語中的人們全部安靜下來，欣賞雲歌的舞姿。
鍾寶青其他的不行，唯獨舞技在楚明列為翹楚。所以這舞蹈於她而言並不十分艱難。
失去了胸紗的包裹，大紅的禮服，領口壓得很低。豐滿的胸部，露出微弱的溝壑，隻是一點點，已經讓人垂涎不已。她肌膚白皙如雪，如出水芙蓉，又如同池塘中的荷花，白裏透紅，格外喜人。柳葉彎眉微挑，麵紗遮住了半邊麵容，絲毫掩蓋不住她眼中清澈的漣漪。微微一笑，媚態頓生，便是再沉穩的人也都不禁為之動容。
她垂腰向後，兩手熟練地搭配旋轉，纖細如蔥的指尖上，那金色的護甲劃出一道道優雅的形狀。她的速度很快，便如團團金幗將白嫩包繞中，牡丹睡蓮盡收眼底。頭頂金燦燦的步搖晃動出一道唯美的弧線，落在她的額上。發髻之後的發絲垂落，幾根落在肩頭，陽光下，襯出如同鵝毛一般柔軟光芒。
穆滄溟的手，滑過她袖口的紅紗，他立在原地，雲歌則環著他，輕鬆地舞起。
她的步伐清雅如仙子，舞姿飄逸，已然騰雲駕霧一般，靈動自如體態輕盈。她的舞蹈，沒有任何舞姬的陪襯，場中隻有她一人。與上次不同，她無需掩飾，不用故意表現出笨拙，此刻的她完全不需要任何人來遮掩她的不足。她的舞技，沒有不足。細碎的舞步，踩著輕快的舞點，每一個動作都是那般恰到好處，惺惺相惜，我見猶憐。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眼前的場景，讓陌希睿呆立在原地，就連身邊江浩的呼喚都沒有聽到。
太像了，不，這舞蹈，除了鍾寶青，沒有人能夠跳的出來。
隨著優美的旋律，雲歌雲袖輕擺，漫天的粉紅色花瓣下落，那繡著花朵的紅袖如同在招惹蝴蝶一般，纖細的腰身慢擰，一如當年在三王府，她在花園之中為他跳得舞。
春柳搖曳，細細的柳絲上，一團團嫩黃的枝葉已經漸漸拔出。樹下，她小巧而婀娜的身子舞出了各種高難的姿勢。他立在她的身旁，看著她孩童一般清澈的眼睛以及那燦爛的笑容，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原本隻是單純的利用，一點點被她改變著。哪怕知道，這是不該發生的，他不能被一個女人左右，可在她的麵前，他就是這麽沒有抵抗力。
在得知鍾寶青的死訊那日，他立在她的屍身麵前。
這痛苦何嚐不是他在自作自受？
他後悔，讓她住進王府，以此要挾鍾奎山能夠站在他這一方。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沉淪，更不會對她的死有一點點的悲傷。
或許，他不應該在這之前招惹她，若沒有了他，她或許能和陌希辰在一起，免得這般擔驚受怕。
他是想要好好保護她的，可是，她的高傲每次都刺痛他。他喜歡她的桀驁，也同時厭惡她的桀驁。若她能如同其他女子那般臣服於他，他定不會待她冷漠。
三年，他從未真正招幸過她，而她，卻以那樣慘痛的方式死去。每每想起，陌希辰都恨不得將那幾個早已五馬分屍的太監挖出來，再鞭屍上萬遍。
他恨那背後指使的人，更恨自己。
原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會漸漸忘記這個被自己辜負的人，可是隨著和雲歌的接觸，這份潛藏在心底的歉意便越發清晰起來。
可看到雲歌此舞，她又不禁想起那個整日圍在他身邊，甚至不惜一切幫助他奪得皇位的女子。
江浩見陌希睿看得入神，低聲說道：“想不到，端國還有這樣的能人誌士，能夠將楚明的舞蹈研習得如此考究。皇上，此番我們真是幸運，想來，這個雲歌，很可能是端王的一顆重要的棋子呢。讓她接近，必定是大患啊。”
陌希睿緊抿著薄唇，看向不遠處的陌希辰。他此刻也神色複雜地觀舞。
不，不對，或許，連陌希辰也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站在那裏，處在一個外人的位置再看雲歌，陌希辰發現，他對雲歌竟有這麽多的不了解。
即便知道，她在舞技方麵有所建樹，可卻沒想到，會是這般優秀。從她的每個動作中可以看出，這並非一朝一夕能夠練就的。那麽，她又是何時學習的呢？楚明舞蹈，在許多方麵和端國的不甚相同。雲歌又是端國一代長大的，何時學得這麽好的楚明舞？
又或者，她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陌希睿而接近他的。
陌希辰的手不禁在袖口中縮緊。
這該是多麽漫長的計劃。要知道，能在看管奴隸的士兵手中僥幸幸存，已屬不易。她不僅活了下來，還要進王宮，引起他的注意。
陌希辰簡直不敢想象，雲歌這女子到底有多麽深的城府。
可是，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麽犯賤。越是得不到的，越想擁有。他不單單喜歡雲歌背後的湘國軍隊，更喜歡的，是她本人。
不知原因，隻覺得冥冥之中，有一縷絲線在牽引著他，讓他不得不注意到她。
在端國，她從未在他麵前展示過如此美妙的一麵。而現在，她的舞，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跳。雖然不知道兩個人之間有什麽名堂，可這一幕，當真讓他十分不爽。
禹喜注意到陌希睿的目光落在陌希辰這邊，趕忙提醒：“大王，此番，必定讓某些人聯係到我們身上。不如婚宴時找個機會問問冥王，他這麽做所為何事？”
“不必。”陌希辰冷聲說：“他想要舉辦婚宴，就已經說明了他的決心。”
不得到雲歌，他是絕對不會罷休的。而世子，就是他最大的籌碼。
他已經遣人去搜尋，楚鄴和崔櫓還失蹤，隻可能是兩個原因。一則，他們觸碰到了穆滄溟的底線，穆滄溟便將他們暫時拘禁起來。二則，便是楚鄴的問題了……
雲歌的舞蹈，可謂豔驚四座。
原本就已經被她美豔驚到的賓客，見到她忽然盛裝獻舞，還是如此宛若天人，到了精彩處，紛紛鳴掌喝彩。
曲調完畢，穆滄溟忽然伸出手去，拉住雲歌的手臂。這本是這曲舞蹈中沒有的部分，雲歌一時間反應不及，腳下一滑，險些摔下去。所幸，穆滄溟的臂力足以承載她嬌小的重量。手臂一緊，雲歌便直直跌入他的懷中。
雲歌的臉頰頓時滾燙起來。
在這麽多人麵前，他竟如此大膽。便是知道，穆滄溟不過逢場作戲，可也承受不住這樣曖昧的舉動。
雲歌穩住腳步便想離開，可穆滄溟卻不允許她做出逃跑的舉動。
“本王的王後，果然天資卓越。這舞蹈，本王很喜歡。”
雲歌低下頭，以此來掩飾自己眼中的複雜。
在石階上旋轉時，她看到了陌希辰，看到了陌希睿，卻獨獨沒有楚鄴。楚鄴是陌希辰的貼身侍衛，就相當於陌希睿身旁的江浩。
江浩能在，為何楚鄴不在？
他難道不知道，她雲歌，楚鄴曾經的妻子，要嫁給穆滄溟了？
他不在，她今日豈不是白費……
穆滄溟看出她的失落，將她輕輕扶起。
“王後，與本王一同登上鳯露台，如何？”
雲歌點頭。
她知道，便是楚鄴未來，現在的她，也沒有任何反悔的餘地。餘光掃過立在一旁的陌希睿，雲歌冰涼的手指，緊緊地握著穆滄溟。
“好。”
鳯露台上，雲歌與穆滄溟比肩站立。台下冥國之人，全部跪在地上，慶賀冥王和王後百年好合，各國的使臣王族也紛紛用各國的禮儀獻上祝福以及精心準備的禮品。
瑪瑙翡翠，上乘玩物數不勝數。待行完各種禮製，天色都暗了下來。各式大小的禮箱，被宮人們抬了下去。空敞下來的鳯露台，很快被擺上了宴席。
玉色的地磚，籠罩在夜色之中，在燭光的映照下，散發出幽靜的光輝。穆滄溟和雲歌相互攙扶著坐上了正位，各國的君主，也都紛紛落席。再後麵的，才是冥國的朝臣。這是隻有楚明的朝會才有的氣派景象，婚宴做到了如此地步，這讓冥國的朝臣們都覺得十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