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陌希辰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絕不交出鍾寶青。陌希睿表麵上妥協，實則對陌希辰的戒心不斷加倍。即便他也同樣不舍，可殺了鍾寶青能換回他的安穩，他願意這般去做。
今日的天氣格外晴朗，雲歌身著姑子的衣服，將粗布麻衣紛紛抖得整齊，然後晾曬在院子裏的衣繩上。這些都是楊牧可的衣服，她正值年少時光，是一個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紀。然而，她的衣服除了黑色就是灰色，全都是那種暗淡無光的顏色。
在國寺，她是神算子，老主持死後，她監理主持之位。對外，她的護法隻城楊牧可是在閉關，為大王此戰占卜吉凶。
楊牧可的狀況尚可，卻對雲歌百般吆喝。雲歌也不在乎，待她有求必應。這不，剛剛洗完衣服，楊牧可又嚷嚷著要喝粥。
身旁的護法有些看不過去，想要過來幫忙，卻被楊牧可勒令住了。
“我讓她去為我做，你湊什麽熱鬧？讓你抄寫的天文誌都抄寫完了？什麽？沒有？沒有還不快去抄寫！等著我去責罰你嗎？”
護法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她撇撇嘴，湊到雲歌的耳邊說：“雲歌，你便忍著點吧，我看她根本不是瘋了，而是故意刁難你的。”
雲歌掩嘴而笑。
她自然知道，楊牧可不會就這樣瘋掉。她不過是厭惡自己，想要找借口折磨自己罷了。
“還愣著幹什麽？去給我弄吃的！”楊牧可又在叫囂了。
雲歌立刻應道：“是，我這就去。”
對於吃食，雲歌做起來得心應手。隻是寺廟之中，少了許多材料，隻有一些穀米，所以在做香噴噴的小米粥時，雲歌隻能加一些果蔬之類的東西來點綴味道和色澤。
端上來時，楊牧可剛要開口找毛病，可是眼前這粥的味道清新怡人，根本跳不出任何錯處，所以到嘴邊的話都隻得咽下了。
“還不快點吃？生病了，喝一些這樣的清粥很有好處。涼了味道就變了。”
楊牧可翻個白眼：“要你管！”
雲歌無奈地搖頭：“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是，餓壞了自己豈不是得不償失？吃飽了，才有力氣折磨我啊。”
楊牧可扁扁嘴：“最好你沒有下毒。”
“在用毒高手的麵前，小女子哪裏敢賣弄。”
雲歌也盛了一碗給那個護法小姑娘。誰知在禪房中並沒有她的身影。雲歌四處尋了尋，也不見小姑娘的蹤跡。
正奇怪這，小姑娘慌慌張張地趕回來。見是雲歌，她明顯舒了一口氣。
“怎麽了，嚇成這樣。”
“剛剛聽人說，有人來找，還以為是主持大人。”
“你去了哪裏？”
“我……”小姑娘圓溜溜的眼睛立刻看到了雲歌手中的食盒：“這是……”
“給你家主持做的，順帶著給你做了一份。”
小姑娘打開，滾滾的香氣鋪麵而至。口水頓時流了出來。
“真香啊，這寺裏的姑子的廚藝十分一般，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這麽好聞的味道了。”
“喜歡就多吃點。”
小姑娘眼睛一轉，立刻點頭。
“知道了，謝謝雲歌姐姐。”
雲歌拿著食盒走了，小姑娘確定雲歌走後，才端著粥和素包子離開。她悄悄走到後山，在一處山洞處停了下來。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沒有任何人看到，才走進去。
洞外，雲歌悄悄的跟上來。
“哈哈，就猜你有秘密。奇怪，這是哪裏？國寺裏還有這樣一處密室？”
撫摸剛剛小姑娘按過的機關石，洞門打開，雲歌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洞門關上，漆黑的空氣裏混合著各種複雜的味道，談不上難聞，但是進入鼻腔讓人十分不舒服。
越往裏走，溫度越高。
國寺的後山，理應是清爽之地，怎會有溫度如此高的地方？
雲歌好奇地向裏麵走，與此同時，小姑娘正蹲在盡頭的地牢前，一口一口地喂著雲歌拿來的食物。
“小迷糊，你也別怪主持了，她被執念困住太久，已經無法自行走出。但是姐姐覺得你做得對，那孩子太可憐，你能救他出去，也算是佛門的一大善事。”
小迷糊是誰？
雲歌走上前去，隻見一個孩子正抱著滿手的糕點吃得正香。
“姐姐您放心吧，這些苦不算什麽，當年主持師叔還讓我走過炭火，這個熱度對於我而言隻是小菜一碟。聽聞陌子軒已經安全離開，我高興還來不及。如今又有姐姐時常過來探望，小迷糊很知足。”
“你就嘴硬吧，這煉真爐就算是師祖的水平也不能百分百承受住，你還是個孩子，何苦這般逞能？”
“姐姐此言差矣，能夠吃得苦中苦，才能練就上乘的佛法。這幾日，我在這洞中，抄寫了足足半冊佛經，覺得佛法中有許多很符合情理，這是我在寺內都無法參透的。”
“你呀……”
小迷糊這樣說，小姑娘放心了許多。
她隔著籠子撫摸著小迷糊的光腦袋，輕聲說：“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主持，讓她放過你的。你先在這裏忍耐幾日，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小迷糊點頭，眼角也不免有些紅潤。
“姐姐，你能想到小迷糊，小迷糊很開心。可是姐姐也千萬不要因為小迷糊而惹怒了師叔。你今日已經來探望兩次，還帶來了這麽好吃的糕點，若是被師叔發現了，說不定讓你與我一同受罰呢。”
“姐姐會小心的。這些糕點並不是我做的，也不是寺中所有，是一個寺中的訪客所做，師叔不會發現。”
“訪客？”小迷糊咬了一大口糕點，嘟著嘴巴問：“這不像是師叔所為，她怎麽會允許寺中接待訪客？”
“不知道，隻是此女並非是簡單之人。師叔也是自她來，才對外稱病的。”
小迷糊仍舊一臉困惑。他不敢相信，還會有誰，能夠改變師叔的習慣。正在這時，雲歌走上前，小迷糊指著雲歌，半天才問出：“你，你是……”
“你應該，就是寺中人說的那位小長老吧。”
小姑娘被嚇得直接坐在了地上。見隻有雲歌一個人，她趕忙跪身上前：“雲歌姑娘，雲歌姑娘，求求你，不要將這件事告訴給師叔。師叔知道我偷偷給小迷糊送吃食，一定會更加嚴厲地懲罰他的。”
雲歌笑著將她扶起，然後看著小迷糊說：“怎麽會呢？你救了子軒，我還要感謝你呢。”
小迷糊一聽，兩眼放光：“你也認識陌子軒嗎？你是他什麽人？你是不是很了解他？他是一個怎樣的小朋友呢？他知道我嗎？如果我們再見麵，他會不會喜歡我？”
小迷糊的問題，讓雲歌掩嘴而笑。
這個呆頭呆腦的小和尚，雲歌見了第一眼就十分喜歡。
“我是他的姐姐，自然是認識他的。我了解他，更知道他是一個和你一樣熱心的小朋友。若是他知道，是你放走了他，讓他免受痛苦，他一定會喜歡你，一定會和你做朋友的。”
聽到雲歌的答案，小迷糊原本有些深凹的眼睛都有了神采。
“太好了太好了！能和他做朋友，也不枉費我在這裏枯坐！”
又說了許久的話，小姑娘在一旁提醒：“雲歌姐姐，時間不早了，若是被主持發現我們都不在，她會起疑心的，還是早些回去吧。”
“好。”雲歌探過牢籠，伸進手去，與小迷糊拉起小手指：“那麽姐姐便和小迷糊說定了，有時間還會再來給你講一講陌子軒的故事。”
小迷糊開心地點頭，連蒼白的臉色都變得紅潤了起來。
出了洞門，小姑娘的笑容才漸漸淡去。
“姑娘能夠相助，青玄十分感激。隻是，我國寺有這樣的規矩，能夠進這煉真爐的，多半是無法活著出去的。死後真身會被注入銅像之中，受世人萬世拜祭。可憐小迷糊還是個孩子，師叔實在是……哎……若是姑娘能夠助小迷糊早日脫離苦海，我日後定會當牛做馬。”
小姑娘說完，匆忙走了。
雲歌回頭，看著這隱秘之處。
誰能想到，佛門淨地，竟然還有如此喪失人性的地方。
回想起剛剛小迷糊無意中所言。
“其實師叔隻是空有一份皮囊而已。她並不會占卜之術，更不是受過師父真傳的佛門弟子，之所以能夠留在這裏，隻是大王給她的一個名分而已。否則，伺候在大王身畔的女子，這個年紀就都要遣送出宮的。師叔，定然深受大王喜愛。”
這個道理，連小孩子都能看得出。隻可惜，楊牧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她太過想要征服，想要讓身邊的一切都按著自己的想法發展，結果往往適得其反。
若是她肯靜一靜，潛心在這佛門之中修行，或許，她早已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咚咚——
那是午休結束的聲音。
雲歌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需要盡早融入到佛寺的生活中去。
她抓了山洞旁的藤蔓，仔細地掩飾好了洞口，這才轉身離開。
想要讓楊牧可放棄，為他們所用，看來，她還需要仔細地勸說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