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說她不在是怎麽回事?!”


  客棧內,楚鄴激動地站起身來,大聲質問道。


  穆滄溟也是神色嚴肅。


  楊牧可趕忙仔細詢問:“皇上,雲歌為何會不在宮中?你不是說,她隨時都可以準備施法的嗎?”


  陌希辰滿麵愁色,三天未睡,他眼底下的烏青清晰可見。


  “的確如此。可是就在前夜,宮裏宮外都找不到她的蹤跡了。我已派人仔細搜尋,都沒有任何結果。現在……”


  “什麽叫做宮內宮外都找不到她的蹤跡!皇宮是你的,守衛森嚴,她是你的妃子,怎麽會無緣無故失蹤!你不是說你會好好照顧她的嗎?現在呢?陌希辰,若是雲歌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陌希辰的衣領被楚鄴緊緊地揪住。陌希辰沒有反抗,他的精神已然頹然,失去雲歌,他比任何人都要擔心。他曾經懷疑過時不時上官雲梅,或者是其他嫉妒她的妃嬪將她囚禁在了哪裏,可是將宮中之人篩查一遍,卻都有不在場的證明。


  而且,就連暖心閣的宮人們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那麽隻有一種可能。


  雲歌,是自己離開的。


  為什麽要離開,不是說過,他們要永遠在一起嗎?就因為一個法術,就要離開麽?

  陌希辰扶住楚鄴的手:“你說的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現在隻希望能夠快些找到我的寶青。今天來,就是希望你們能夠幫助我尋找,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守宮的護衛們有沒有見過她?”穆滄溟問道。,

  “沒有,最後一次見到她,還是與我在暖心閣吃晚飯,隨後我去批閱奏章,她說身體不適,想要休息……之後,之後就不見了。我……”


  說到這裏,陌希辰雙手的手指插進發間,濃濃的懊悔之情,幾乎快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進去。


  穆滄溟微眯雙眼,陌希辰的表現,不像是假的。這就排除他因為想要保護鍾寶青,而故意將雲歌藏起來的可能。


  “楚鄴,可以了。陌希辰也不想,事情已經這樣,就應該想一些解決的辦法。你在京城有多少人,全都啟用起來。拖的時間越長,法術成功的幾率就越低。為今之計,隻有盡快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


  “大王說的沒錯,”楊牧可雙臂交疊說道:“雲歌不像是那種隨便離開的人,她一定是遇到什麽難處了,或者說,她有什麽苦衷。我們事先已經聯係過她了,是她同意之後,我們才來的。現在,她忽然不辭而別,這其中定然有隱情。”


  穆滄溟看向陌希辰:“這件事根源還在你,在找雲歌的同時,也希望你能思考一番,是否因為你的不對,才讓她決定離開。”


  穆滄溟薄唇緊抿,拿起外套便離開了。


  當初對幾個人的試驗,也並非是百分之百準確的。


  難道,將雲歌交給陌希辰,是他錯了?


  ……


  百裏之外,江南。


  泛舟於湖上,雲歌看著沿岸的風鏡。


  對於這裏,她還是有幾分印象的。這裏大部分是鍾奎山曾經管轄的區域,而後家族敗落,才被皇家重新收回。可即便如此,江南還是有著許多鍾奎山的影子的。


  這不,就在隔壁的船上,說書的人講的,就是鍾奎山帥軍殺敵的故事。


  雲歌記得那場戰役,天氣苦寒,楚明軍隊受不住寒冷,幾乎要退兵,是父親,帶領少數士兵堅守在最前線,才讓敵軍不至於進攻到楚明的防線之內。整個嚴冬,父親的舊疾複發了多次,然而,他從未放棄過。


  “話說鍾老將軍拿著飲血劍衝向了最前線,他是我楚明最厲害的將軍,但見他衝到敵營之中,已經讓敵軍聞風喪膽。有人大喊一聲,‘鍾奎山來了!’許多傷兵被嚇得魂飛魄散,四處逃竄,哪裏還有什麽抵抗的能力?鍾老將軍,就這樣一個人,將我軍的帥旗搶了回來,給了敵人士氣重重的一擊。”


  聽書的人好奇地問道:“既然鍾將軍一個人便可以闖入敵營,那為什麽隻搶奪一張帥旗,而不奪了敵人主帥的首級呢?”


  “這正是鍾老將軍的難能可貴之處啊。老將軍曾經說過,他不會偷襲敵人,要戰,便光明正大地戰。這樣才能體現楚明軍隊的英武呀。”


  “原來是這樣,老將軍可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英雄啊。”


  再多,雲歌就聽不到了。


  她欣慰地笑了笑,至少在民間,父親的名聲已經不似從前那般不好了。


  下了船,雲歌躑躅了片刻,才向那條熟悉的方向走去。她答應了太後離開,卻沒有收下太後所謂的好處,其原因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有去處的。


  麵前的,是一座外表上看起來有些衰敗的宅子。


  這是父親曾經的故居,也是他們鍾家的根。


  門上的封條仍在,一年前,就在這裏,鍾家上下百口人都被押解到了刑場。雲歌閉著眼睛,她沒有親眼目睹這一場景,可是,腦海中仍舊可以想象得到,那悲慘的一幕。


  將背上的包背好,雲歌縱身一躍,跳上了圍牆,然後穩穩落地。


  然而,這院落卻並非她想象中那般衰敗,反而整潔得很。雲歌好奇第走進去,之間正廳也是如此,桌子椅子都是一塵不染,就連父親平日裏最喜歡的那把戰刀,也被擦得鋥亮。


  “這,這是……”


  “請問,你找誰?”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雲歌轉身,她驚訝地捂住嘴巴。


  隻見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鍾家的老管家。


  老管家並不認識雲歌,看了看身後的大門,“如果我沒有記錯,我家大門是慣著的,這位小姐是如何進來的?哦,我家主人不在,未來的一月府中隻有我一個人,姑娘若是有急事,還是去京城尋找我家公子吧。”


  “哦,我,我隻是鍾公子的故人。這裏,不是應該已經被查封了嗎?是否皇家已經下令,將鍾府歸還給鍾家了?”


  “哦,不,是我家公子向皇上求得的。從前鍾家的田產,全部充公,我家公子說,這處宅子對於鍾家很有意義,所以才獨獨要了這裏。”


  “原來,是這樣……”


  “小姐,您是遠道而來的吧。既然來了,就在這裏住下吧,這裏隻有我這個老頭子一個人,如果姑娘不嫌棄,就在這裏歇歇腳。老身給姑娘做一頓晚飯,如何?”


  雲歌真的很想說,她就是鍾寶青,可是若此話說出口,就有更多的需要解釋……


  “好。多謝管家了。”


  雲歌被安排在她小時候的房間,不知是否為巧合,多年來,她換了一個身體,重新住回了她自己的房間。


  因為三天的奔波,雲歌很早便睡下了。


  夢裏,她和父親母親又重新團聚。她吃到了母親曾經答應過她的餃子,看到了父親親自教她功夫,還有哥哥,哥哥和嫂嫂還有侄兒一起在泥潭旁邊玩耍,侄兒滿臉泥水,玩得不亦樂乎,笑聲連連不曾停歇。


  第二天早上,雲歌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


  還未等她完全醒來,鍾世楠已經氣喘籲籲地站在她的床前。


  雲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怎麽是你,你怎麽在這裏……”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鍾世楠怒吼道。


  “你何時變得如此任性!你可知道,為了尋你,整個京城都要被皇上翻個底朝天了。我們找了你整整四天,你卻躲在這裏睡大覺!你必須和我解釋,不給我一個好的理由,我定然要懲罰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哥,你不要那麽激動……”


  “我怎麽能不激動,你可知道,皇上為了你,已經三天未上朝了。現在朝廷上已經起了對你不滿的聲音,寶青,你不是一直很顧全大局的嘛?怎的這次這麽任性!起來,穿上衣服,跟哥哥回去!就算你要走,也要留下個理由,這樣不辭而別,本身就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我,我不能回去。”


  “為什麽!”


  “正因為,我的存在會給他造成很多困擾,我才不能回去。哥,你現在知道我是你的妹妹,所以才會這般關心我,才會站在我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可是其他人呢?隻要我在一天,他們就會認為,我是禍國殃民的女子。我的存在,就是在說明他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昏君。他是個好皇帝,我不能給他繼續添麻煩了。”


  “你怎會這樣想。便是你掛著湘國公主的身份,現在的你,也是我鍾家的人。你是我鍾世楠的妹妹,是將門之後了,還有誰會在乎你曾經是誰?雲歌,你是怎麽了,你不像是被這樣的理由打敗的人,怎的這次這樣猶豫不決?”


  雲歌索性倒在床上,將自己蒙在被子裏。


  “哥,我現在不想解釋,我隻想睡覺。”


  “對你哥,你不想解釋,對我,也是這樣嗎?”


  忽然,一聲低沉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雲歌微怔,一隻大手,已經將她的被子全部扯下。


  眼前,陌希辰黑著眼眶,冷肅地說道:“鍾寶青,我就那麽不值一提?在你心裏,我到底是怎樣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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