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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山腰亭裏的老者(下)

  京城城南。


  城南最大的酒樓頂樓空蕩蕩的,看不到幾個人影。這是城南消費最高的酒樓,同時也是這座酒樓中消費最高的樓層,很多達官貴人都不敢隨便上樓,此時卻被人包下了整層。


  靠窗的白玉精心雕琢成的玉桌旁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皮膚白皙,麵色俊美,一頭黑發披在腦後,披著一件黑色鬥篷,不是別人,而是東魅。他盯著變色的天空,微微笑道:“端木,這是什麽力量?”


  樓上沒有一名小廝,在東魅身後站著六道身影,一人是名女子,一人眉心點著蟠龍像,一人獨臂,一人膚色黝黑,肌肉結實,留著滿臉胡渣,還有一人是位頭發白了一半、眼睛上蒙著一塊黑布的老人。


  幾人很隨意地站著,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發現女子身後還藏著一個十三歲左右的少年,身著高等綢緞做成的黑色服飾,白皙的皮膚如美玉般,五官精致如女子,一雙眼睛如摘自天上的星辰,閃爍著奇異的金色光芒,左耳耳垂處掛著一串冰種玉髓打造的耳墜。


  東魅的話正是對他說的,他似乎有點怕東魅,抓著女子的衣服磨蹭了好一陣子,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東魅麵前,望著窗外的天空,用很小的聲音答道:“天地之力。”


  東魅沒有生端木的氣,嘴角的笑依舊柔和,隻是搖搖頭,指正道:“不,這雖然是天地的力量,卻源於符文,是符文的引導之力。”


  其他幾人沒有說話,隻有龍齋抬起頭,臉色嚴肅地說道:“重明城,能引起這等異象的除了重明皇祖外,沒人能辦到。”


  東魅淡淡一笑,點頭答道:“沒錯,除了重明老兒外,沒有人能借符文引出如此強大的天地之力,可這些異象絕不是重明老兒引出的。那老頭生性謹慎,絕不會幹這種打草驚蛇的事,隴南,去查查,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京城城東,商旅。


  商旅是一座旅館,坐落在盟樓不遠處,是商會專為來盟樓參加會議的八方來客所建的,十分隱蔽,從外表看就像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棧,甚至沒有普通客棧高檔,進去後才會發現裏麵富麗堂皇,簡直和皇宮一樣。


  商旅守備十分森嚴,在城東的守衛級別中幾乎和盟樓相同,能住在這裏麵的都是世間少有的富商大賈,普通人別說在裏麵住,就連進去的資格都沒有。


  商旅一座非常幽靜的院子裏,風輕輕吹過,紫藤繞著栽在院子裏的綠植爬起,在空中編織成了一片神奇的景觀,如果沒有符文師,很難看出這些紫藤其實是一座威力強大的法陣。


  這是朝夢學院師生居住的地方,是商會用讓人無法拒絕的熱情邀請學院師生住進來的。商會從不做虧本的買賣,裏麵精明人很多,卻在朝夢學院師生剛進城就極力邀請,可見朝夢學院在大陸影響之大。


  一扇窗戶忽然間開了,梓琳站在窗前,透過漫天紫藤看著陰雲遍布的天空,一張有點蒼白的小臉寫滿了擔憂。


  房間很幽靜,飄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這是一種奇異的香氣,吸入後能讓人放鬆,可是盡管清香遍布了房間每一個角落,依然無法遮掩飄在房間內那抹極淡的血腥味。


  那抹血腥味是從一條帶血的繃帶上傳出來的,那條繃帶剛被梓琳用炎荒燒掉了,不知是使用炎荒還是其他什麽原因,梓琳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雖然白皙,卻白得不自然,似乎沒有血色,盡管如此,這種白依舊無法遮擋她如仙子般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


  京城城西,帝國書院。


  書院裏不少學生正看著變色的天空,其實包括一個不是帝國書院的人。這個人擁有進入帝國書院的一切資質,隻要他開口,帝國書院絕對會以最高級別的姿態邀請他入院,可他僅僅是以遊曆和求教的形式跨進了書院。


  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冷岩,他是中原北方境外雪原上極寒宮的人,對中原人士來說,是一名異陸人。


  中原並不封閉,每年從八方外陸進出中原的人大有人在,其中大部分是生意人,還有一部分是各個年齡段的求學者,冷岩便屬於後一類。


  中原並不排斥這些人,生意人能給中原帶來中原沒有的珍奇物資,求學者能給中原帶來讓人耳目一新的學術交流。


  極寒宮有一套劍法名為風雪劍,這是雪原最強大的劍法,也是世間最強大的劍法之一,在十大劍法中排名第七。冷岩隻有十三歲,卻已深得風雪劍精髓,他以劍法入院交流,自然深得帝國書院修劍者喜歡。


  此時此刻,空中傳出的那片氣息壓抑得讓人心慌,誰也不知道突然間發生了什麽事,可誰都看得出來那片壓抑緣自重明山。冷岩明眸微轉,望著重明山的方向,自言自語道:“重明聖山,出什麽事了?”


  重明山,山腰亭。


  古老的圖騰,神秘的符文,共六十四筆,每一筆都蘊含著天地間霸道無匹又靈氣氤氳的力量,當這些紋路走向終結的時候,似乎為了表示自己的敬意,天地大有倒轉撕裂之勢。


  六十三筆已經完成,看古淩可專心致誌地畫著最後一筆,老者心裏驀然間多出了一股莫名擔憂。盡管這個少年隻有十三歲,隻是一個剛剛突破下靈境的孩子,隻是一個沒學過符文術的孩子,但老者明白,當最後一筆畫上去的時候,京城肯定會發生震驚四方的變化。


  這是他的直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這種直覺,可他的直覺從沒出錯過。


  老者一雙明亮的眼眸中忽然迸發出了一股駭人的氣息,那股氣息沒有形態,沒有威力,仿佛大街小巷裏隨便一個人隨意瞅過來的目光,不過落向古淩可後,仿佛一隻恐怖的手掌拍向了古淩可,要將古淩可從亭子裏拍出去。


  感受到了那種威脅,飛舞在四周的所有符文如猛虎般朝老者撲去,每一道都散發著明亮得驚人的光芒。


  這些符文是被古淩可召喚出來的,自然身載守護古淩可的使命,當老者對古淩可出手時,這些符文義無反顧對老者發起了最猛烈的攻擊。


  無奈老者實力深不可測,也不見他有什麽動作,但飛向他的符文在離他不過一尺遠時全部碎裂,如一顆顆掉在地上、摔成了無數瓣的露珠,碎成無數光點,悉數消散。


  符文一道接一道碎裂,在碎裂的過程中,古淩可整個人被震飛,從山腰亭裏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山腰亭的台階下。


  那些符文消失了,天地大變的景觀也戛然而止,陰雲散去,狂風消失,燦爛的陽光又從空中照進了京城,照在了山腰亭上,也照在了山腰亭前的那個少年身上。


  天地重歸平靜,仿佛一切不曾發生過,如果不是掛在山腰亭內外宣紙上符文所蘊含的力量已然消失,以及石桌上那道沒畫完的符文,老者真要懷疑剛才那一切是不是自己產生的幻覺。


  “臭……老……頭!你幹嘛?”


  古淩可抬起頭,憤怒地衝著站在亭子裏的老者吼道,兩隻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他畫符畫得好好的,實在不明白眼前這老頭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把他從亭子裏丟了出來。


  老者雙手伸進袖子裏,眼睛看著別處,嘿嘿笑道:“別瞪我,這可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畫高興了,一不留情,一腳踏空,摔下了台階……”


  古淩可憤憤不平地盯著老者,他知道老者很強,自己肯定打不過,也知道老者臉皮很厚,比他臉皮還要厚。如果隻是單純地強或者臉皮厚,這還好解決,無奈一名讓人仰望的強者臉皮還很厚,那可就是一場災難了。


  “你等著!”


  古淩可跳了起來,朝重明山下跑去,他一個人打不過老者,把冷岩、左翔、梓琳幾個人拉上來,怎麽都能揍老者一頓。


  看著古淩可遠去的背影,老者嗬嗬笑了起來,在古淩可的身影消失後,一道身影從山上走了下來,明明離山腰亭很遠,卻寥寥幾步來到亭前,走進了亭子裏。


  來者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麵色冷峻,雙目淩厲,頭戴紫金龍冠,身穿金色龍袍,不是別人,正是重明國君。


  重明國君隻有四十多歲,已經修煉至地賢境,在這片大陸上,這種修行速度堪稱神速,雖然沒修行出王者神魄,但這種修行速度讓他和東魅一樣,都是繁花時代的代表。


  這樣的修為,這樣的身份,在中原西南方,有誰能讓這名年輕國君低頭?有誰又敢讓這名年輕國君低頭?


  可重明國君來到老者身邊後,不止低下了頭,還畢恭畢敬作了一揖,叫道:“皇祖。”


  在中原西南方,能讓重明國君低頭的人隻有一個,能被稱為“皇祖”的人也隻有一個,便是三天後八百大壽的主人——重明皇祖。


  眼前這名老者,正是傳說中守護了中原西南方近八百年的最強者,重明鳥的護獸人——重明皇祖。


  國家有疆域,疆域是守護臣民的存在;國家有守護獸,守護獸是守護國家的存在。無數國家、家族、教派都有自己的守護獸,很多帝國、宗派能傳承數千上萬年,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守護獸的存在。


  守護獸是守護帝國的存在,護獸人則是守護守護獸的存在。


  每一隻守護獸都有一名護獸人,從這個意義上講,護獸人是比守護獸還重要的存在。


  重明皇祖便是一名護獸人,他擁有站在中原西南方顛峰的實力,是支撐這片天地的支柱和象征。重明鳥是重明國的守護獸,他守護重明鳥近八百載,正是在他和重明鳥的威懾下,八百年來,中原西南方才沒出現過什麽大的動亂。


  “這就是擇羽選中的那個孩子?”重明皇祖問道,聲音很平靜,目光還看著古淩可離開的方向。


  重明國君點頭答道:“是的,此子名叫古淩可,來自微瀾。”


  “微瀾?”重明皇祖饒有興趣地揣摩著這兩個字,過了很久,才嗬嗬笑道:“微瀾出了一個火域,出了一個柳蘭,沒想到又要出符文師了。”


  重明國君神情有點凝重,重明皇祖略有察覺,問道:“怎麽?”


  重明國君微微搖頭,說道:“沒有,我隻是覺得這個姓氏在微瀾並不常見,在中原甚至都不常見。”


  重明皇祖微微轉頭,笑道:“一個姓氏,並不能代表什麽,仙陵魔穀中古姓者居多,不過並非所有遺族人都姓古。”


  重明皇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剛才的動靜有點大,不少人肯定會注意到這座山,去幫幫那個孩子,不要讓他暴露在公眾視野中。天符亂舞,地文狂歡,此子……”


  重明皇祖臉色難得變得嚴肅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嚴肅,在那種連重明國君都感到緊張的氣氛中,他緩緩吐出了八個字。


  “不成大器,必成大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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