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炎荒對重明術(下)
神壇上蕩漾著平靜又微妙的氣息,那種氣息如暮色一樣,緊緊扼住了人心,某一刻,左翔突然舉刀砍了下來。
他之前也是這樣砍的,但這一刀與之前天差地別。他將重明力凝聚在刀刃上,讓刀鋒變得比之前鋒利了不止一倍,從空氣中劃過的時候,連完整的空氣都切成了兩半。
那一刀砍下來時,古淩可將他畫出的重明圖騰一把攥在手心裏,拳頭上燃起了熊熊火焰,依舊是赤紅色的火焰,隻是顏色比剛才鮮明了不止一倍。
拳頭和刀刃相撞,一股比剛才強了不知多少的波動如洪流般從拳頭與刀刃接觸的地方暴湧而出,由於太過強大,左翔手裏的刀差點被震飛,古淩可拳頭上的火焰也差點被震散。
兩人一起退了十步,退出第十步後,古淩可強行運力,才將沸騰得要從體內跳出來的血氣壓下去,心想左翔剛才那一刀要是威力再強一些,或者自己退得再晚一些,血氣肯定要傷到他的經脈。
左翔同樣不好受,雖然已是上靈境,比古淩可高出了兩個大境界,還動用了重明帝國的鎮國寶術和重明力,可剛才產生的波動讓他五髒六腑都洶湧起來,刀在他手裏抖個不停,花了好長時間才將刀重新握住。
僅僅隻是一擊,便讓兩人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可見重明力這種符文的力量有多恐怖。在見識了剛才那隻拳頭的威力後,左翔忽然間明白,重明國君為何要不遺餘力地對符文術壓根沒興趣的他教重明力了。
如果說重明術是帝國的鎮國寶術,那麽重明力便是帝國最強大的守護力量。
左翔深深吸了口氣,體內靈力通過手掌緩緩灌入刀中,在靈力流經銘刻在刀身的重明圖騰時,一股來自上古蠻荒的力量像被喚醒,從圖紋上瘋狂湧出,沾滿了刀身。
那是重明力,通過重明圖騰被左翔召喚而出,賦於刀身,在左翔的控製下聚在刀刃,讓刀刃一瞬間鋒利了十倍。
古淩可流向掌心的靈力在喚醒圖紋後,拳頭上燃燒的火焰同樣比剛才鮮豔了十倍,其中一簇火焰從拳頭上滴落,掉在神壇上時,差點磨滅了刻在神壇上的某個符文。
兩人再次衝向了對方,而且速度比剛才還快,一人揮刀,一人揮拳,打向了對方。這次的刀比上次更鋒利,深深嵌入火焰中,碰在了古淩可的拳頭上;這次的火焰比上次更熾烈,磨滅了凜冽的刀意,連左翔飛起的黑發也焚斷了幾根。
這次產生的波動比剛才更加可怕,兩人再次被震飛,一同向後退去,退過了剛才站著的地方,一直退得離對方足夠遠才勉強穩住身體。
古淩可的右手破了,那是被左翔的刀割破的,中指根部出現了一道極細極長的紅色印痕,看上去好像是被繃緊的細繩勒出來的印子。鮮血從印痕上流出,順著他的手指流到指尖,再如滾下葉尖的露珠一樣掉在了神壇上。
左翔的虎口破了,那是被古淩可的拳頭震破的,他的右手和握在手裏的刀一同抖個不停,盡管過去了好長時間,他的手和刀依然沒靜止下來,很讓人懷疑這隻受了傷的刀是否還能把刀再次握住。
事實上左翔已經握不住刀了,或者說很難握緊刀了,他整條右臂已經麻木得沒了任何知覺,硬得跟塊石頭一樣,別說握刀的細微感覺,就連手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
可左翔還是用盡全力握住刀柄,還要再向古淩可揮一刀,哪怕虎口再次裂開,哪怕得醫治三、五個月,哪怕這條手臂徹底廢了,他也得再揮一刀。
因為古淩可退了二十五步,而他退了二十六步。
他比古淩可多退了一步。
這是他無法接受的事情,古淩可跟他退的步數一樣多他都無法接受,更別說他還比古淩可多退了一步。
他是上靈境,古淩可是下靈境;他揮的是刀,古淩可揮的是拳頭,光這兩點就有足夠的理由讓他贏過古淩可。
他舉起了刀,忍著不斷湧向喉嚨的血氣,將全身靈力灌入刀中,拚出身上最後一絲力氣砍下了這一刀。
這一刀代表著他的尊嚴,他要用這一刀贏過古淩可,贏回他作為重明皇子的傲骨。
這一刀與之前兩刀相比沒有任何特色,既沒有之前兩刀華麗,也沒有之前兩刀看起來有氣勢,而且是隔著近五十米的距離朝古淩可砍,但當這一刀砍下後,居然給人一種能將神壇切斷的錯覺。
這一刀太過鋒利,這一刀砍出的刀意已經遠遠超出了常人想像。左翔用的是刀,他從未修過刀道,從沒練過任何刀法,可這一刀竟是如此精湛和猛烈。
由於太過猛烈,散出的刀意一瞬間彌漫了整座神壇,冰冷肅殺的氣息如無數把看不見可是明顯感受得到的刀飄向了四麵八方,似乎能夠斬碎一切。
在這樣的刀意下,任何物體都要避讓,幾乎是出於本能,一直站在神壇上觀戰的冷岩和梓琳同時向後飄去,以最快的速度跳了下去。
這是強大到令承師境乃至豪強境都要忌憚的一刀,這樣一刀對揮刀者造成的反噬可想而知,左翔終是承受不住,“哇”地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古淩可的右手破了,鮮血順著他的手指落向神壇,不過神壇上幹幹淨淨,並不見任何血漬,究其原因,是因為鮮血還在空中的時候已經蒸發掉了。
他隻是普通人,擁有烈火源,沒有冰藍瞳火凰源衍生出來的能夠浴火重生的霸道血脈。他的鮮血不可能燃燒,之所以會蒸發,是因為炎荒在他體內流轉後導致他血氣太過旺盛,加上重明力的催動,血液的溫度已經達到了一般人無法容忍的程度。
他花了好長時間才將體溫降下了一點,然而麵對左翔如此霸道的一刀,他別無他法,隻能繼續催動炎荒,將全身靈力灌入掌心那道小小的符文中,盡管這樣做會導致他體內血液由於流速太快爆體而出,由於溫度太高焚燒他的身體,可他隻能揮出這一拳,不管能不能擋下左翔的刀。
極致的高溫碰撞著古淩可體內一切,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痛苦湮沒了他整個人,讓他感覺靈魂幾乎要被撕成碎片。在強撐著的恍惚間,他看到自己拳頭上的火焰如世間最鮮豔的光芒在跳躍,摧枯拉朽般衝向了那記刀光。
“轟——”
琉璃色與鮮紅色如照亮天邊的晚霞一樣擠滿了整座神壇,充斥在神壇每一個角落,鮮明的顏色裏沒傳出其他響動,飄蕩的隻有山嶽倒塌般激起的巨大轟鳴聲。
那些顏色和響動持續了很長時間,當顏色開始紊亂後,左翔被這一刀反噬震飛,手裏的刀也被震得飛了出去。他倒在被刀意與火焰彌漫的神壇角落,身後一米處就是踏上神壇的台階,他不知道古淩可是否被震飛了同樣遠的距離,他的眼中隻有那把飛在空中的刀。
刀上的符文還亮著,帶出的凜冽刀意讓人吃驚,隻見那把刀像一顆明亮的星辰一樣,在滿是琉璃色與赤紅色的神壇上空看得非常清楚,很輕鬆切開神壇上方滯重的空氣後朝他刺來。
他想逃,可那一刀耗掉了他所有力氣,盡管身後一米處就是踏上神壇的台階,他也沒有辦法讓自己移下台階,或者向神壇下的冷岩和梓琳呼救。
他沒想到砍向古淩可的這一刀,竟然成了終結自己性命的一刀。
他突然覺得很可笑,突然明白了什麽叫年少無知,隻是為了多退出的那一步,為了挽回自己丟掉的所謂的可憐的麵子,便不顧及有沒有超出自己承受的範圍,以至耗光了自己逃命的最後機會。
他悔恨而絕望地看著那把向他飛來的刀,就在刀離他不過十米遠時,從神壇另一邊飛過來一團鞋底形狀的火焰,速度比空中那把刀還快,落在他身上的時候好像有人踢了他一腳,正好趕在刀落下來前把他踢開了兩尺距離。
盡管隻是兩尺,卻讓左翔避開了那一刀攻擊,鋒利無比的刀,像切進豆腐一樣刺進了受法陣保護的神壇裏,由於速度太快,太過鋒利,刺入處非常平整,沒有出現哪怕很小的一道裂痕。
駭人的刀意從刀上湧出,狂風掃落葉般刮在左翔身上,將左翔毫不留情吹下了神壇。左翔雖說受了不輕的傷,從刀上散出的刀意又加重了他的傷勢,可再怎麽說,也讓他在絕處挽回了性命。
那一刀同樣將古淩可震翻在地,不過和左翔相比,他的處境要糟糕得多。他倒下的地方銘刻著最古老的重明圖騰,而那把刀刺中神壇的地方正好銘刻著最新的重明圖騰,當他落下後,神壇上的二十七種圖騰在他和那把刀之間一種接一種亮了起來。
這把刀和他之間連接的是整個重明國的曆史與傳承,似乎由於這一點,當這些圖騰依次亮起來的時候,光芒顯得相當刺眼。
二十七種圖騰依次亮起,神聖的光芒由第一種流到最後一種後,整座神壇微微晃動了一下,仿佛有什麽龐然大物要從山嶽深處鑽出來,掀翻這座神壇。
刻滿神壇表麵的符文似被陽光照耀的大地般泛起了一層神聖的光芒,神壇上方三丈高的地方,八個方位上莫名出現了八盞琉璃色的神燈。
那八盞燈外形酷似走馬燈,燈高三尺三,通體呈現純淨的琉璃色,被一種神秘力量托在空中,每當燈裏火焰跳動一下,都會在神壇上留下一種讓人敬畏的說不清的氣息。
“小可,快下來!”
梓琳衝著神壇喊道,神壇被啟動,將外界隔絕,他們別說上去,聲音能不能傳進去都不清楚。
神壇上,古淩可蜷縮著身體,用力咬著嘴唇,想借此讓自己保持清醒。梓琳的話他聽不見,即使聽見了,他也不可能給予回應。此時的他很痛苦,渾身鮮血像要被蒸幹了一樣,能保持清醒已經很不錯了。
神壇各處彌漫著灼熱的火焰,溫度比剛才還要高,不過折磨古淩可的並非神壇上的火焰,而是他體內的烈火源。
無意中催動神壇後,他掌心的重明圖騰與神壇產生感應,開始無休止地強行抽取他烈火源的力量。火焰散遍他全身後,從他身上每一根毛孔向外滲透,由於太疾太細,飛離他身體的時候變成了無數根比蠶絲還細無數倍的火絲,將他的衣服燒出了無數個小得不可察覺的小孔。
他是鍛造師,對焰力擁有天生的免疫性,但此時傳遍他全身的火焰太過凶猛,太過暴烈,觸摸著他每一塊骨骼,每一寸肌肉,像要抽幹他全身鮮血一樣,讓他身體每一處的溫度都高得快要化掉。
他想舍棄掌心符文,可他發現自己辦不到,那道符文已經深深印在了他手上,源源不斷將山脈中磅礴的力量吸入他體內後,依靠炎荒轉化成霸道得可以焚盡一切的火焰再釋放而出,好像釋放出了一群從地獄中跑出來的渾身充滿火焰的惡鬼。
他想逃,想遠離這座可怕的神壇,可他發現自己沒有這個能力。神壇如同一座堅固的囚籠,將他囚禁在此,當作一件用著稱手的工具,有節奏地榨取著他身上每一份價值。
他和左翔的這場戰鬥,無意間讓他成了這座神壇的祭品。
重明山是重明大陣根基,神壇是根基中的根基,神壇的變化影響著整座重明大陣的變化,此時此刻,神壇聚起的神聖而霸道的火焰開始輸往陣中,為大陣增強了一份威力的同時,也平添了一份淡淡的妖媚感。
在火焰的影響下,法陣與天魔六芒陣相接觸的地方隻是出現了不明顯的淡紅色光澤,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不過剛剛出現,便引起了無數目光的注意。
重明山腳,重明皇祖和祁景大帥注意到了;荒山山頭,玄衣老者和身邊幾位老者注意到了;鬥魚艦甲板上,冰藍瞳注意到了;城南酒樓頂層,東魅注意到了;城東盟樓上,眉心有三道火焰紋的黑袍男人也注意到了。
除了這些人外,注意到這一點的還有一個特殊的存在,便是正在煙靄中和重明鳥大戰的北冥妖鈴。
(PS:祝大家5 20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