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星軫
直到拜師結束後很久後,古淩可才發現了兩個事實,一個是他晉入了下靈中境,一個是他的烈火源內多了一座法陣。
數百年的積蘊,化為花瓣融入了他體內,滋養著他的血肉,在替他療傷的同時順帶幫他提升了一個境界,穩固了他的修為。對古淩可來說,修為有所增長這種事無法讓他激動,可是能晉入一個境界,怎麽說都是一件好事。
讓他困惑與苦惱的是,他的烈火源中多出了一座法陣,法陣中還有一隻黑色的鈴鐺。憑借直覺,古淩可明白差點將他弄死的罪魁禍首就是那隻陰森森的鈴鐺,所以無論辰夜怎樣解釋那隻鈴鐺已經無法威脅他,他還是想把北冥妖鈴從體內踢出去,那種感覺,就像要甩掉沾在手臂上一塊肮髒的難受的泥巴。
“師父,您老人家有辦法把這隻鈴鐺封在我體內,肯定也有辦法把它拿出來吧?”
走在下山的路上,古淩可眼巴巴跟在辰夜身後,帶著哀怨和期待的眼神問道。他總是感覺,如果不盡快把北冥妖鈴從體內趕出去,遲早還會發生天池那樣的事。
辰夜無奈笑道:“我說了,北冥妖鈴是自行封印,將自己封在了你的烈火源內。我花了九九八十一日才穩固了這座法陣,將它困死其間,要將它拿出來,談何容易?”
古淩可低下頭,臉上寫滿了失望,辰夜這時停下腳步,像是想起了什麽,說道:“也有辦法。”
古淩可一不留神,撞在了辰夜身上,碰得鼻子疼,剛要抱怨,一聽辰夜的話,立即興奮地問道:“什麽辦法?”
辰夜嗬嗬一笑,轉頭看著古淩可笑眯眯地說道:“強行破壞法陣,將它從烈火源內拉出來。”
古淩可對符文術好歹也有一定認知,明白一旦強行破壞法陣,傷的必是他的烈火源。靈源受損,他的生死都成問題了,哪還會在乎一隻破鈴鐺?他看著辰夜笑眯眯的表情,下意識退了一步,嘿嘿笑道:“那還是……還是……算了吧……”
體內有法陣,古淩可隻能當作看不見,把這件事忘了,不過腳下的路忘不了,特別是這條通往山腳的漫長的山路。
這條路實在太長了,十天前他在山中,一抬頭,映入眼簾的是無邊的高低起伏的墨黑的山脈;十天後他在山中,一抬頭,映入眼簾的還是無邊的高低起伏的墨黑的山脈。
唯一與十天前不同的是,他跟著辰夜的腳步,總算快了些。
辰夜是位藥師,藥師為大陸四大職業之一,受人景仰。古淩可沒想到的是,辰夜除醫道宗師這重身份外,還是位符文師。
符文師同樣是大陸四大職業之一,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地位比藥師還高。
最讓古淩可吃驚的是,星軫八卷,辰夜獨有三卷。
星軫為世間最強符文術,乃是傳說中的九術之狂瀾篇,世上任何一名符文師都願傾其所有得到星軫,史上無數國家間的戰爭,都是緣於這種符文術。
辰夜不止擁有這種符文術,還獨得其三!
星軫第一卷為總綱,包含了最常見的三千符文,是刻在天池白玉亭台樓榭中的那一篇,古淩可在天池邊休養的時候已將那篇深深刻在了腦海中。
星軫第二卷為道符轉,是天地生成的道紋與人為創造的符文之間的轉換式,能夠讀懂這一篇,便意味著能將天地道紋與符文進行巧妙地轉換,不止能依據道紋創造新式符文,還能將符文化為道紋的力量。
這一卷刻在北冥妖鈴身上,在古淩可參悟第一卷的時候,這一卷自行出現,已在無形中刻印在了他腦海中,而今經辰夜點撥,他對這一篇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
星軫第三卷為陣術,是法陣的基礎與奧義,理解了這一篇,不止能輕易看出一座法陣的玄妙與缺陷,更能依天地之道與符文之妙布下法陣,將陣術掌握到巔峰者,更能不依托靈核等外物,光憑借天地靈氣便布下法陣。
世間無數巨城,哪一座無需法陣守護?世間重大建築物,哪一座不需法陣守護?世間無數山門牌坊,哪一座不需法陣鞏固?
再強大的建築也需要法陣守護,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法陣擁有強大到極致的守護力量。
除了守護力量外,誅殺、攻破、聯抗都需要法陣,比如當初朝夢學院學生在重明帝國對抗蠱荒士時,使用的朝夢劍陣便是一種法陣。
對符文師來說,法陣是他們能受人景仰的最基本也是最強大的能力,對於世間絕大多數符文師來說,掌握一種法陣便能終身受用,被人奉為上賓。
但是法陣太過玄奧,包含的符文數量之多,排列之繁,意義之深,達到了讓人吃驚乃至絕望的境界,無數符文師耗盡十年甚至數十年,也未必能參悟一座法陣。
所以星軫第三卷對符文師有多大的誘惑,可謂不言而喻,能夠掌握這種陣術,便能看穿一座法陣,無論是破解還是布置,都可以說遊刃有餘。
山脈無盡遠,特別是在夜間,被包裹在這片沒有盡頭的壓抑的黑暗中,很容易讓人滋生絕望的念頭。
古淩可沒有出現過這種念頭,他的心思全被夜空那片神秘的星辰吸引。星辰出現,他的目光便停留在諸多繁星上,直到星辰消失,他的視線才會落下,降回被晨光照亮的遙遠的山頭。
寂靜的山林中,古淩可跟在辰夜身後,白天休息,夜間行走。他一開始不明白辰夜為何如此安排,直到他踏著星光,看著漫天繁星行走多日後,才突然間明白辰夜是要他夜觀星象,理解星軫的奧義。
星軫總綱包含了三千符文,第二卷為道符轉,第三卷為陣術,三卷全都暗含了天地大道,特別是第三卷陣術,便是建立在天地之道上,而星空夜象,便是最常見的天地之道。
漫天星空,無數星辰,分布得極其巧妙,古淩可夜觀星空多日,不知不覺發現星軫第三卷陣術中符文的排列多與星空吻合,當他依照陣術奧義踏著星辰方位行走時,發現自己離辰夜的腳步越來越近。
近一個月來,每在星光下行走的時候,他都沒能跟上過辰夜的腳步。辰夜猶如一具幽靈,前一刻還在他麵前,等他一步跟上去時,卻發現辰夜不知何時跑前方十丈遠的地方去了。
他不知道辰夜是怎麽做到的,他問辰夜時,辰夜隻是告訴他多觀摩星軫與星空。他有些鬱悶,鬱悶之餘,隻能在白天費盡心機研究星軫,夜間費盡心機研究星空,於是某天夜裏,當他順著星辰的方位踏出那一步時,很自然出現在了前方十餘丈遠的地方。
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辰夜教他的陣術,被他無形中融入血肉,用在了實踐中。
這不是步法,不是身法,而是法陣。
他觀星象,踏星位行走,走的其實是法陣。他走在山路上,其實是走在一座巨大的法陣中;他的身影飄忽不定,無跡可尋,猶如鬼魅般忽左忽右,或前或後,其實出現的地方對應的正是法陣中的方位。
他無形中將法陣刻在了腳下,借那些看不見的符文的力量走出了詭異的步法,在這之前,他從沒想過法陣能有與步法相似的作用,直到他的身影越來越玄虛,他才明白辰夜教了他一種多強大的功法。
晝夜平靜地交替著,山林中那兩道身影出行的時間也出現了交替,由開始的晝伏夜出變成了後來的日行夜宿。盡管沒了夜間星象,沒了可以參照的星位,將星軫深深刻在腦中的古淩可前行的腳步卻不止未慢,反而大有趕上辰夜之勢。
山道上,那兩道身影神秘莫測,前一道剛剛出現在數十米外,後一道便從原地消失,緊跟著出現在了前一道身後。兩人一前一後,一閃一現,真像兩隻走在深山老林裏的孤零零的野鬼,駭得附近不少凶獸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
兩人行走的步伐越來越快,由開始的一夜十餘裏變成了一日數十裏,再變成了後來的半晌百餘裏,可是無論怎麽看,兩人都走得越來越輕鬆。
這種看似詭異的行程在山道上持續了整整兩個月,直到兩個月後,兩人終於走出山脈,來到了坐落在山腳下的那座舉世聞名的巨城麵前。
那座城,名叫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