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三個字（下）
天梯前，山壁前，雪麵下，一隻又一隻雪猿冒了出來，高皆一丈，隻是眼中的那抹猩紅比古淩可和墨羽衣見過的任何一隻都要可怕。
經幢上的雪猿跳了下來，一拳打在了古淩可和墨羽衣閃避開的雪地上，紛飛的雪花中，這隻雪猿沒有去追二人，而是衝著兩人張開了滿是獠牙的大嘴。
雪猿嘴裏有一根不知何物製作的細筒，當雪猿將嘴張到最大後，一大片白色火焰在古淩可和墨羽衣震驚的目光中從雪猿嘴裏噴出，帶著灼熱的高溫朝兩人襲來。
兩人跟雪猿打了一天，一直以為這種機關獸隻是單純的力量型機關獸，直到此時遇到了這隻會噴火的雪猿。
兩人避開火焰，朝天梯跑去，眼下能救他們命的恐怕隻有天梯通往的地方了，不管這條台階通向何處，隻要能躲開雪猿圍殺，對他們來說就是救命的聖地。
亂風域東，內域和外域交匯的地方，黃依依和翁宸站在被雪花覆蓋的一堆雪猿殘骸麵前，臉色從未有過的凝重。
一名伏魔者奔跑過來，對黃依依行禮道：“少帥，東邊有打鬥痕跡，他們，往內風域深處去了。”
黃依依微咬輕唇，墨羽衣沒有死在魔海手中，如果死在這片亂風域裏，他們亂風域帥府麵臨的將是天大的麻煩。
她看著前方被稱作禁地的內風域，說道：“再調兩隊雪梟隊來，還有，把金邊風域牌也帶來。”
那名伏魔者微微一驚，問道：“您是說，他們會跑過亡靈淵？”
黃依依想起內風域深處那條百丈寬的深淵，歎息道：“我也希望在他們跑過亡靈淵前把他們追回來，否則，就要出大事了。”
這是一條似乎沒有盡頭的天梯，而且撲到天梯上的每一隻雪猿體內都藏著可怕的機關，有的會噴火，有的會噴雷，有的會噴出沾滿毒液的暗器，有一隻噴出的用蛟筋做成的網差點把古淩可和墨羽衣罩進去。
兩人在天梯上跑了半個多時辰，眼見著天要黑了，沒看到盡頭不說，撲上天梯的雪猿數量還越來越多。
“會用劍嗎？”古淩可突然問道。
墨羽衣一怔，她曾經跟白雪璃學過幾招劍式，用過幾次劍，但跟劍相比，她還是覺得聖書源用起來更自在。
古淩可看了墨羽衣一眼，不管墨羽衣懂不懂劍道，說道：“用你的靈源變出一把劍來。”
古淩可身上被雪猿抓出了好幾道傷口，在激戰中的他此時看起來相當猙獰，墨羽衣沒敢多問，用食指在雪地上寫了一個小小的“劍”字，一揮衣袖，手中便多出了一把利劍。
這些雪猿都是中靈境、上靈境的實力，有的還展現出了承師境的攻擊，古淩可猜測雪猿裏肯定藏有豪強境甚至更高境界，那等雪猿一旦蘇醒，等待他和墨羽衣的隻有死路一條，所以他也不管此時施展神影天部中卷鬥轉星移會不會給自己以後帶來災禍，一把抓住墨羽衣，大喝道：“我找路，你開路。”
一支三尺長的羽箭從兩人剛剛消失的地方穿了過去，離兩人消失地方有十丈遠的天梯上方，兩人出現在一隻雪猿身旁，剛剛現身，墨羽衣一劍揮出，便斬掉了那隻雪猿的頭顱。
兩人像鬼魅一樣閃現在天梯上，以最快的速度朝天梯頂部衝去，沒有雪猿擋路的時候繼續閃現在下一個地方，有擋路的雪猿皆被墨羽衣一劍砍了，短短百息內，兩人便在天梯上行進了數百米。
察覺到了兩人的行進方式，天梯下方的雪猿像一堆雪球一樣順著天梯往上爬，更恐怖的是更多的雪猿從天梯兩旁冒了出來，堵在兩人前行的天梯上，恐怖的數量看得兩人頭皮發麻。
一隻雪猿抓住了古淩可右腿，墨羽衣一劍砍斷了那隻手臂，卻被拖延了一息時間後，無論兩人頭頂的天梯上方還是腳下的天梯下方，都被雪猿堵得嚴嚴實實。
“要是能飛上去就好了。”古淩可看著雪猿身後近在眼前的山頂，心想不到百丈就要到達山頂了，可這等雪猿數量，恐怕他和墨羽衣全盛時候也未必能闖上山頂。
長時間砍擊由精鐵和木材製作的雪猿身軀，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墨羽衣右手虎口早已震裂出了血跡，此時連劍都拿不穩。她看著沒有雪猿守護的山頂，又看著將她和古淩可圍了起來的雪猿群，忽然丟掉手中劍，從懷裏掏出了那份墨綠色卷軸。
那份卷軸上隻寫了三個字，墨羽衣已經用掉了兩個，攤開卷軸後，露出了留在雪白卷軸上的最後一個字。
那是一個劍意盎然的“劍”字。
這個字是黑尊請聖域一位精通劍道的至尊、如今的神諭之主、八司之一的司憲後賢為墨羽衣留下的，這個字劍意太強，墨羽衣曾經嚐試過多次，依舊無法掌握好這個字。
卷軸的三個字裏她唯獨怕這個字，她怕這個字一旦釋放不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災難性後果。
隻是此刻，墨羽衣看著這個字想笑，她和古淩可都要死在雪猿堆裏了，還考慮什麽災難不災難的？還有什麽後果比她的死帶給聖域的更大？
她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在“劍”字上輕輕觸過，輕喝道：“劍二十二，開！”
劍宗四十二式，第二十二式名為刺零。
這是人劍十式中的第二式，沒有劍二十一神舞那樣靈活，威力卻比神舞強大得多。
這一式祭出後會有一道劍氣飛旋離去，飛速旋轉的過程中，無數鋒利劍氣會被甩出，進行無差別轟殺。
凡是這道劍氣飛過的地方草木皆毀，什麽都會被劍氣吞噬，麵對敵軍時，這道劍氣的威力比數十張弓弩射出的箭雨更加可怕。
“劍”字開始消解，墨羽衣雙手已經忍不住抖了起來，她體內的靈力早被榨幹了，實在沒有多餘靈力來完成這個字的釋放，她真怕這一字還沒釋放成功，她和古淩可已經死在外溢的劍氣下了。
一隻手替她扶住卷軸，另一隻手按在了她右手上，溫和的靈力從那隻手中灌入了她的手掌，又通過她的手指灌入了“劍”字裏。
墨羽衣轉過頭，驚訝地看著站在她身旁的古淩可，隻見古淩可看著她，目光堅定地說道：“別放棄，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墨羽衣“嗯”了一聲，這是她第一次在生死之間跟另一個人接觸得這麽近。她將所有精力全部放在了“劍”字上，隨著手指離開卷軸，一股狂暴的力量從卷軸上飛了出去，撞進了擋在她和古淩可前方的雪猿群裏。
那是一道晶瑩的劍氣，溫潤如玉又霸道至極，順著劍脊旋轉飛舞的過程中，數不清的劍氣被那道劍氣甩了出來，刺穿了一隻又一隻雪猿的身軀。
在那劍氣所過之處，剛才凶猛暴戾的雪猿群變成了一堆殘破的機械和零件，鋪了整整一條天梯。
古淩可和墨羽衣跟在那道劍氣後向山頂飛奔，近百隻雪猿跟在他們身後緊追了上來。劍氣開路，在斬碎一切攔路的雪猿後飛入山頂消失了，兩人在拚盡最後一絲力氣後，也緊隨劍氣躍上了山頂。
古淩可臉色凝重又握著拳頭，準備等雪猿撲過來後一拳打出去，讓他意外的是雪猿群追著他們跑到台階最上方，然後停住了腳步，沒有一隻跨過最後一層。
他想起站在深淵另一邊沒有踏上冰橋的那群雪猿，再看著眼前這群雪猿，頓時明白這座山頂對於這群雪猿來說就是禁地，沒有雪猿敢闖進來。
他鬆了口氣，轉頭卻看到墨羽衣一臉失望的表情，這才發現山頂雲霧繚繞，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墨羽衣苦笑一聲，心想九死一生逃到這兒來了，原以為這條天梯通向的是亂風域出口，終於可以離開亂風域了，誰想等來的又是另一個絕望。
她像一隻斷線的提線木偶一樣癱坐在地，自嘲道：“古淩可，你說我們那麽拚命是為了什麽？”
古淩可理解墨羽衣心裏的絕望，他在墨羽衣身旁坐了下來，笑道：“至少我們現在還活著，不是嗎？”
墨羽衣轉身看著他，一臉認真地說道：“謝謝你陪我走了這麽久，如果沒有你，我恐怕已經死在這群怪獸手中了。”
雪猿群閉上了猩紅的雙眼，墨羽衣挪動身體，靠在古淩可身後，說道：“我突然想念你烤的那隻大鳥了。”
古淩可聽後笑了，說道：“別放棄，等明天我們離開了，我再烤一隻給你吃。”
墨羽衣輕輕搖了搖頭，這是一座獨山，有四條天梯通往山下，但她絲毫不懷疑隻要踏上那些天梯，立即會喚醒陷於沉睡中的雪猿。
她不想再跟雪猿打了，她很累了，她現在隻想靠在古淩可身後安靜地睡一覺。
古淩可沒有打攪墨羽衣，他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在眼下這個絕地，除了等待救援的伏魔者前來，他和墨羽衣沒有絲毫能力走出去，然而在這麽危險的亂風域內，等救援的伏魔者真找來了，他和墨羽衣恐怕也早已死在罡風肆虐、感知不到絲毫靈氣的山頂上了。
他歎了口氣，正想休憩一會兒，耳邊忽然刮起了大風。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睜眼向四周看去，在黑蒙蒙的山頂上沒有感受到絲毫風吹的跡象，然而當他抬起頭時，隻是一大片氣流從頭頂飛落，穿透繚繞的雲霧向他和墨羽衣襲來。
古淩可大驚，一把抓住墨羽衣，卻避不開這片幾乎占據了整個山頂的速度奇快的氣流，被氣流卷進了雲霧裏，在墨羽衣的驚叫聲中飛向空中，墜進了頭頂的雲霧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