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賣劍老者（上）
老者麵前放著一個扔街上也沒人會撿的破舊的黑木匣子，匣子旁擺著一個竹篾斷了好幾根的竹簍，竹簍上係著一隻生了鏽的鈴鐺，裏麵插著十幾把劍。
竹簍裏的劍一看就知出自手藝並不高明的鐵匠之手，很多劍毫無美感，好像一塊廢鐵丟在竹簍裏，有些劍連刃都沒開，讓人連拿起來玩賞的興趣都沒有。
這些劍大部分用布條隨意纏了纏，隻有一把裝在劍鞘裏，混在眾劍當中。
“來，瞧一瞧看一看，火焱庭鍛造的正宗寶劍，劍光如電，削鐵如泥，乃是佩劍的不二之選，尊貴身份的不二象征。此劍乃火焱庭老友所贈，放老朽手中實在委屈了這把劍，今日為此劍尋一有緣人，隻需十兩，十兩便可帶走這把名劍，十兩便可收走一大神器……”
老者唾沫星子橫飛地向圍觀者推銷手裏一把劍，那是一把很普通的劍，花上五百文，在哪個鐵匠鋪都能打一把，卻被老者吹噓得神乎其神，似乎隻要此劍在手，便能成為當代劍神。
“喂，老頭，你這真是火焱庭鍛造的寶劍嗎？”人群裏有人問道。
老者兩眼一瞪，似乎那人侮辱了他手中的劍一樣，拍了拍掛在腰間的木牌，說道：“那當然，有火焱庭的腰牌作保，這位小哥還有啥不放心的？”
那人聽後笑問道：“這劍不行，不過這腰牌看起來不錯，你這腰牌賣不賣啊？”
“那不行，我還指望著這腰牌賣劍呢。”老者連連擺手說道，略一停頓，又臉上充滿希冀地問道：“你出幾兩啊？”
圍觀者哈哈大笑起來，誰都能看出老者一竹簍劍全是次品，腰上掛的木牌也是假貨，跟老者插科打諢還可以，腦子進水了才會買那個腰牌。
圍觀者慢慢散去，老者倒也不在意，臉上沒流露出絲毫失望的情緒。古淩可走了過去，擺弄著一竹簍的劍，問道：“老伯，您這些劍都是哪兒來的？”
“當然是火焱庭……”看著古淩可盯著自己的目光，老者知道騙不了眼前這個少年，不由老臉一紅，訕笑道：“這些啊，都是老朽從一些鐵匠鋪或地攤上買的，您別看這些劍品質不好，每一把都花了老頭子我二三百文錢呢。”
市場上一把普通的鐵劍價值五百文錢，古淩可可不信賣劍老者會花兩、三百文的高價買這種殘次品。他手指從一把把劍上摸了過去，問道：“什麽價？”
“一把十兩……”老者聽後立即說道，話沒說完，看著古淩可盯著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臉尷尬地伸出拇指和食指，說道：“八百文錢。”
“太貴了。”古淩可輕描淡寫地說道，老者一聽，本來想說不貴您看看這品質之類平日裏說慣了的騙人的話，突然想到眼前這個少年明顯是個行家，隻能訕訕一笑，不再言語。
古淩可拿起竹簍裏唯一裝在劍鞘裏的那把劍，問道：“這把劍也是八百文？”
見古淩可拿出了這把劍，老者趕忙上前，擺手說道：“不敢不敢，這是一把貨真價實的镔鐵劍，八百文哪拿得走啊？最少也得二百兩。”
一把普通鐵劍能賣五百文左右，品質在普通鐵劍之上的精鋼劍能賣八兩銀子，品質在精鋼劍之上的青鋼劍價更高一些，但也就能賣個八十到一百兩銀子。镔鐵劍就是青鋼劍，眼下老者居然想將一柄镔鐵劍賣到二百兩銀子，古淩可想這老者真是心黑。
心裏這樣想的，但將劍從劍鞘中拔出來那一刻古淩可動心了。這把劍鍛造得並不精致，鍛劍的鍛造師分明沒在這把劍上下功夫，劍身筆直，劍刃鋒利，但整把劍沒有絲毫美感，而且劍身靠近劍尖的地方還卷了刃，然而這不是一把镔鐵劍，而是一把玄鐵劍。
玄鐵劍是指由九天玄鐵也就是星辰隕鐵鍛造成的兵器，普通鐵劍、鋼劍沒有品階，精鋼劍和青鋼劍都屬於黃階兵器，玄鐵劍則是超脫於黃階之上的玄階兵器，是镔鐵劍無法相提並論的。
古淩可聽沈炎說過，玄鐵劍是一些貴族公子才佩戴得起的奢侈品，一把玄鐵劍能賣五百兩銀子，好一些的玄鐵劍賣八百兩也有人要，一些玄鐵劍中的極品甚至能賣一千兩白銀。
眼前這件玄鐵劍雖然有點瑕疵，然而隻賣二百兩，隻能說賣劍的老者不識貨。
古淩可手指從劍身劃過，感受著鐵劍散出的霸道氣息，心想今天真是賺到了，花二百兩銀子買件玄鐵劍，到蒂羅書院後將此劍隨意鍛打一番，再出手個六、七百兩肯定沒問題。
他正要跟老者裝著砍下價後將劍帶走，劃到劍尖的手指驀然停了下來，緊接著眉頭微蹙，用手指捏了捏這柄薄薄的劍身。
在劍身上輕輕敲了兩下，古淩可將劍放回劍鞘，正打算將劍丟回竹簍帶墨羽衣離開，一隻手忽然伸到他麵前，出其不意地奪走了那把劍。
奪劍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公子哥，白衣翩翩，拿在手裏的紙扇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大富大貴”幾個字，身後跟著一個仆人。他將劍丟給身後仆人，笑嗬嗬地說道：“這把劍，我買了。”
跟在白衣男子身後的仆人拿出兩張一百兩白銀的銀票丟給賣劍老者，跟在白衣男子身後趾高氣揚地離開了。見兩人離開，賣劍老者喜滋滋地將銀票塞進懷裏，拿下竹簍後，從放在竹簍下的木匣子裏拿出了一把跟白衣男子買走的那把一模一樣的劍。
看著得意洋洋哼著小曲的老者，古淩可將那把劍拿了出來，從劍鞘裏抽出利劍，笑道：“镔鐵劍值錢，不過玄鐵劍更值錢，有時候貪個小便宜，確實會吃大虧啊。”
老者正將銀票拿出來疊好後準備重新放回懷裏的手滯了一下，揚起臉，笑嗬嗬地看著古淩可，說道：“老朽不太明白小哥的意思？”
古淩可把玩著手裏的劍，悠悠說道：“西荒有一種石頭名叫類星石，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這種石頭和從九天之上墜落的星辰隕鐵十分相似，不止外觀相同，就連煉化後都能散發出星辰隕鐵獨有的霸道氣息。然而這種石頭不是星辰隕鐵，將其煉化，加入鐵器後提升不了鐵器的品質。這種石頭在西荒很常見，西荒大多數鍛造師與鐵匠都熟知這種石頭，不過這種石頭在中原不常見，於是很多人將這種石頭當星辰隕鐵石賣給一些不懂行的白癡，還有一些人將這種鐵石打造的鐵器當九天玄鐵器賣，您別說，這種鐵器跟玄鐵器真的挺像，我都差點被騙了，更別說一些自以為撿到便宜的白癡了。”
在朝夢學院鍛造會，沈炎教古淩可辨識過很多材質，其中一種材質便是西荒的類星石。沈炎說鍛造界經常有人拿這種石頭冒充九天玄鐵石，他本來還不信，心想作為鍛造師，誰會分不清類星石跟玄鐵石啊，結果今天自己差點著了道。
古淩可看著買走劍的那名白衣男子神采飛揚的背影，冷笑道：“老伯做得一手好生意啊，區區一把兩百文的普通鐵劍，居然被老伯賣到了二百兩的高價，翻了千倍不說，最讓小生佩服的是買劍的那個白癡還以為自己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老者明顯被古淩可說中了心事，卻厚著臉皮死不承認道：“你說我這劍是假的，你可有什麽證據？”
古淩可嗬嗬笑了，將劍從劍鞘裏拔了出來，反問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老伯賣的劍是假劍了？”
老者一怔，卻見古淩可左手食指與中指夾住劍尖，輕輕一用力，劍尖竟是被他生生折了下來。他將斷掉的劍尖丟在老者麵前，看著手裏被折掉了劍尖的劍，說道：“我隻是說，這世上蠢貨太多，騙子啊，有時候都不夠用了。”
老者怎麽可能聽不明白古淩可話的意思，在聖域賣假兵器，一旦被捉到，可是要吃牢飯的，老者知道對於古淩可這種初出茅廬的鍛造師來說，最看不慣有人拿假兵器當真兵器賣，他一邊收拾東西準備走，一邊訕笑道：“老朽隻是小本買賣，跟什麽蠢貨啊、騙子啊之類的哪扯得上邊？小哥若是喜歡這把劍，這把劍就送給小哥了。”
古淩可衝著老者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說道：“這把劍已經斷了，老伯送這麽一把殘劍給我，有點不合適吧？”
老者真想說這劍可是你自己折斷的，話到嘴邊，想起古淩可的眼力，還是忍了下來，指著竹簍裏的劍，非常艱難地讓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隻要小哥不計前嫌，這些劍，小哥可以隨便拿。”
話是這樣說，見古淩可將手伸向了竹簍，老者還是有些肉疼。這裏每把劍都是錢呐，被古淩可拿走一把，他可是要少賣多少錢呐。
讓老者慶幸的是古淩可隻是將手伸進了竹簍裏，並沒有伸向竹簍下的黑木匣子，要知道木匣子才是真正的寶貝，裏麵可裝著好幾把混入類星石鍛造成的利劍。
古淩可在一堆劍裏摸來摸去，終於從劍堆裏抽出了一把黑色的劍。那把劍模樣很醜，通體無光，像是一根被丟在竹簍裏的鐵杵，劍身銘刻著一些奇怪的花紋，如果不是放在劍堆裏，幾乎不會有人認為這是一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