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夢境畫麵一轉。
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蘇南柯衣衫襤褸,赤裸著雙腳跌跌撞撞地闖進了他的房間,狼狽跌倒在地。
蕭慕遠一驚,鞋都來不及穿下床將人扶起,借著月光看清了蘇南柯此刻的模樣。
渾身濕透,身上臉上滿是泥濘,臉上和手臂上還有不少傷口,看樣子應該是在上山的路上摔的。
一雙通紅的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不斷有淚珠從中滑落,混著雨水,滴落在蕭慕遠的手背上,蕭慕遠覺得蘇南柯的淚不是滴在他的手上,而是滴在了他的心上,燙地人生疼。
“阿姐,出什麽事了?”蕭慕遠抓住蘇南柯的手,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到她的傷口,將她弄疼了。
而蘇南柯卻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就定定地看著他,也不說話,髒汙的麵頰上滿是止不住滑落地淚珠。
見蘇南柯的樣子,蕭慕遠急得不行,抓著她的手臂晃動著:“阿姐,你說話啊,到底出什麽事了?”
蘇南柯好一會才抬起頭,看著蕭慕遠,忽然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嗚嗚嗚,阿遠,我爹死了,我沒有家了…我要怎麽辦…我沒有家了……”
蕭慕遠愣住了,他從小就沒有親人,所以並不知道失去親人是什麽樣的一種滋味,看著蘇南柯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心裏隻覺得十分難受,可是他又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她,隻能笨拙地用手幫她擦去臉上的眼淚。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越擦蘇南柯哭地越凶,最後他放棄了,坐在地上,任由蘇南柯靠在他的肩上哇哇大哭,他現在能做的,大概也隻有默默地陪著她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的天空已經泛白,蘇南柯已經累得睡著了,但是睡得十分不安穩,即便在夢中仍然在低聲抽泣著,心疼蘇南柯的同時,也恨極了自己的無能,根本保護不了自己身邊的人
從那時起,他就在心中暗暗發誓,他要變強,一定要好好保護蘇南柯。
可是……
蕭慕遠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屋內一片安靜地讓人害怕,在幽暗封閉地房間內,接暗淡慘白地月光,他看見了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蘇南柯,頓時心裏升起了巨大的恐慌,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是生生扯斷了身上的繩子,衝到蘇南柯身邊跪了下來。
看到的就是蘇南柯眼神空洞,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地皮膚,傷痕累累,此時地她就像是一個殘破的布娃娃一般,躺在冰冷地地上,了無生氣。
蕭慕遠連忙脫下自己的外袍,雙手顫抖地蓋在了蘇南柯布滿傷痕的身上,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說什麽呢?
說對不起嗎?可是對不起有用嗎?
蘇南柯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有大半的原因都是因為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麵對蘇南柯,阿姐現在會不會很恨他……
最終他隻是顫抖著雙唇,聲音沙啞地喊了句:“阿……姐……”
聽到有人喊自己,蘇南柯的眸子動了一下,僵硬地轉頭看著蕭慕遠,眼底沒有一絲一毫地情感。
她想哭,可是她好像已經哭不出來了,她想笑,可是她似乎已經連揚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
“阿……遠,幫幫我,好嗎?”最終她看著蕭慕遠開口說,聲音沙啞地像是八十歲的老人,語氣中滿是絕望。
蕭慕遠平明搖頭,溫熱的液體止不住地從臉上滑落,他看懂了蘇南柯眼中的意思,殺了她。
“阿姐,不要……”他怎麽可以殺她,怎麽可以……
“阿遠,幫幫阿姐好嗎,就當阿姐求你了……”蘇南柯拉著蕭慕遠的衣角繼續說道。
“不要,阿姐,不要……”麵對蘇南柯的請求,蕭慕遠不知道怎麽辦,隻能一遍遍地搖頭,一遍遍地說著不要。
蘇南柯沒有再說話,而是轉過頭,繼續一動不動地盯著天花板。
蕭慕遠從來沒有見過蘇南柯如此絕望地模樣,即便是當初她失去父親時也不曾露出如此絕望的眼神,阿姐現在是不是恨極了他,他的心好痛,痛的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此時屋外傳來腳步聲,蕭慕遠警惕的看向門口的方向。
“吱呀”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身錦衣華服的岑玥——他的母後,不,她不是母後,她是惡魔,是親手把阿姐推入地獄的惡魔!
他立即將蘇南柯死死地護在身後,憤怒地朝著來人咆哮道:“你這個瘋子!你還來幹什麽!”
然而岑玥隻是輕飄飄地看了瞥了他一眼,隨即就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步態端莊地徑直走向地上的蘇南柯,輕蔑地看著躺在地上的蘇南柯問:“怎麽樣,想通了嗎?”
聞言蘇南柯的眼珠動了一下。
“你滾啊!滾啊!”蕭慕遠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時候岑玥都跟阿姐說了些什麽,但是他有預感,他就要失去他的阿姐了,他不顧一切地衝岑玥大罵著。
忽然,他感覺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低頭一看,是阿姐。
“阿遠。”
他眸光一亮,有些欣喜道:“阿姐?”他還以為阿姐現在恨極了他,再也不願意同他講話了呢。
然而蘇南柯隻是打斷了蕭慕遠的叫罵便不再理他,而是看向岑玥,沒有歇斯底裏地叫罵,沒有痛不欲生的哭嚎,有的隻是平靜地讓人心驚的冷漠:“娘娘之命,焉敢不從。”
那一刻,蕭慕遠就知道,阿姐,變了。
他不知道岑玥和阿姐說了什麽,讓她從那以後,真的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從前靈動活潑的少女變成了岑玥手下冷漠無情的幫手。
雖然,她還是會笑著喚他阿遠,可是蕭慕遠從中卻再也聽不出從前的半分柔情。
……
忽然,黑暗中有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凜夜回過神來,轉頭看去,是溫骨。
見隻有溫骨一人,他好看的眉頭皺起,問:“你怎麽一個人,顧九綿呢?”
溫骨依然木著一張臉搖了搖頭。
凜夜見狀,猜測溫骨極有可能也是同自己一樣,在下行的過程中牆壁忽然裂開才會到達現在這個地方,至於顧九綿和千俞則也極有可能同他們一樣,被吸入了牆壁之後的石室
“打一架。”
溫骨毫無感情地聲音傳來。
凜夜看了一眼溫骨,看著他眼中認真堅定地神色,知道自己若是不給他個說法,恐怕他會一直重複這句話。
“出去再說。”
得了凜夜地承諾,溫骨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但麵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凜夜將自己的猜測同溫骨簡單地說了一下,溫骨雖然沒有說話,但還是點頭表示讚同。
於是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決定先試試能不能從掉進來的石洞再出去。
溫骨率先躍上石桌,腳下一個用力,整個人騰空而起,飛入石道中,雙手雙腳在身體兩側撐開,在石洞中穩住身形,然後開始腳下用力,跳躍式地往上移動。
片刻後,溫骨落下來,跳下石桌,對著凜夜搖了搖頭。
凜夜皺眉,選擇親自上去查探一番,不過上去沒多久,也和溫骨一樣落了下來,臉色有些不好看,因為他發現原先讓他們掉下來的石道深處是封死的,根本沒有路,他也沒有找到任何機關。
他看著漆黑的洞口若有所思,忽然看向腳下,上麵走不通,下麵呢?
如果真是他猜測的這樣,那麽顧九綿和千俞就應該在他們上方和下方的某個石室中,那麽隻要他們將腳下的地麵打破,那麽是不是就可以跳到下一層去。
想著他便一掌直接拍向石桌的正中心,果然如他所料,原本石桌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同上方洞口一般大小的洞口。
他看了溫骨一眼,直接從石洞內跳了下去。
溫骨見凜夜這麽快就找到了出路,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快速跟了上去。
跳下去之後發現下麵依舊是和上麵一個一模一樣的石室,他沒有猶豫的繼續掌拍向石桌的正中心。
……
正在因為遇到鬼打牆而開始懷疑人生的顧九綿忽然聽到轟隆一聲,是碎石落地的聲音,她一個機靈,眸光一凜,看向頭頂的黑洞,警惕起來。
聲音是從自己的頭頂傳來的,她不禁一喜,會是溫骨嗎?
碎石落地的聲音持續傳來,似乎是有人在強行砸牆,正在朝自己所處的石室而來。
旋即她又冷靜下來。
顧九綿收起夜明珠,石室內恢複了一片黑暗,她站在石室的角落裏,摒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看著頂上黑洞的方向。
她不得不小心,誰知道上麵砸牆的東西到底是不是溫骨,萬一是他們的出現讓墓裏的屍體詐屍了怎麽辦。
雖然這個想法有些荒謬,可是在剛剛親身經曆了鬼打牆之後,她不得不重新對鬼這個東西重新定義。
聲音越來越近了,幾乎就在自己的頭頂,下一次衝擊應該就能到達自己所處的這個石室了,顧九綿握緊手中的匕首,若是下來的真的是個僵屍啥的,那就直接上去給它一刀。
“轟隆”碎石落地,隨後是兩個人影應聲落地,原本漆黑的石室中又亮起了夜明珠的光芒。
是溫骨和凜夜!
顧九綿看清了來人正是握著夜明珠的溫骨和凜夜,旋即鬆了一口氣,將匕首收了起來,不再刻意隱匿自己的身形,從暗處走了出去。
沒想到迎麵而來的卻是兩道寒光,她神色一臉,向後仰去,堪堪躲過凜夜和溫骨二人的雙雙襲擊。
因為在落地時凜夜並沒有發現石室內有其他人,所以對於顧九綿的突然出現,完全是下意識地出手。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收回手中的軟劍了,見顧九綿有驚無險地躲了過去,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更多的是訝異。
他知道顧九綿有身手,倒是沒想到身手這麽好,能夠隱匿地連他也發現不了不說,還能從他的手下躲過這一劍。
“我靠,你們怎麽回事!要不是老子反應快,我這會就身首異處了!”顧九綿罵罵咧咧道。
凜夜將軟劍重新收回腰間,淡淡道:“誰讓你躲著不出聲的,我們怎麽知道你是誰。”
“我靠,那我怎麽知道是你們,誰知道下來的會不會是個大粽子!”
“……”凜夜一噎,一時竟然無法反駁,但是看顧九綿的眼神發生了微微的變化。
顧九綿見凜夜眼神不對,也知道自己剛剛算是徹底暴露了自己的身手了,臉色也有些不好。
凜夜卻是忽然收回了視線,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了這間石室與之前石室的不同,問:“你怎麽到這裏的?”
“就順著那個洞口一直往下,就到這裏了。”顧九綿解釋道,又反問道:“那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凜夜耐著性子把他們如何從原先的石道消失又是如何一直打洞打到這裏的過程給顧九綿講了一遍。
顧九綿聽得嘖嘖稱奇,還真是牆壁會吃人啊。
“那個娃娃臉呢?”顧九綿又問。
說起這個,凜夜就不禁皺眉,他和溫骨這一路打下來一直都不見千俞的身影,唯一的可能就是千俞在他們當時所處石室的上方,可是現在他們距離當時的石室距離已經太遠了,他們再原路返回,向上去找千俞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顧九綿見狀也知道千俞現在的情況不太好,於是將她剛剛在這裏一直轉圈,遇到鬼打牆的事情告訴了二人。
凜夜聽完眉頭皺得更死了,決定讓顧九綿帶著他們重新走一遍。
顧九綿點點頭,帶著他們踏上了石門外的甬道。
凜夜跟在顧九綿身後一言不發,眼睛卻快速觀察著四周,尋找一切可能藏有機關的地方。
走進第二條甬道的時候,顧九綿心中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她停下了腳步,轉身神神秘秘地問:“你們有沒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其實在踏上這條甬道的時候,凜夜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舒服,被顧九綿這麽一說,他也覺得暗中似乎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