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尹奕寒的兒時往事
冰玉床上躺著的女子赫然長著一張和尹小夭一模一樣的臉。
尹奕寒走到冰玉床邊,看著床上的女子,褪去了一身的淩厲,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鄰家少年郎一般,眼中除了有愧疚和心疼之外還有一種叫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還有多少時間?”尹奕寒開口問,聲音中帶了淡淡的喑啞。
蒔蘿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這副模樣的尹奕寒,一時有些怔愣,回過神來,連忙回答道:“王爺,小姐現在的情況怕是撐不過一個月了。”
尹奕寒聞言,藏在袖中的拳頭下意識捏緊,臉上的神情愈發嚴峻:“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王爺,若是有神醫在……”蒔蘿欲言又止,因為她知道自己這話說了等於白說。
這麽多年來,世人一直都在尋找神醫的下落,包括自家王爺,可是卻從來沒有人真的找到過他,久而久之,甚至都有人懷疑這個神醫是有人故意杜撰出來的,根本就不存在。
其實尹奕寒心裏比誰都清楚尹小夭現在的情況,他隻是一直不願意去相信罷了,一直都抱有僥幸心理,想著她應該隻是為了報複自己,為了讓自己愧疚而故意不願意醒來,可是都過了這麽久了……
小夭,任性也要有一個度,該醒過來了好嗎?
哥哥知道錯了,就算你不肯原諒我,也不要用這種方式懲罰我好嗎?
小夭,小夭,你快點醒過來吧……
小夭,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蒔蘿在一旁看著情緒十分消沉的尹奕寒,張了張嘴,但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看了二人一眼,退出了山洞。
尹奕寒則是看和並與床上沉睡的少女,目光逐漸變得深邃,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回憶。
明媚的春日下午。
那時他七歲,她四歲。
他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她是金枝玉葉的千金小姐。
七歲的他被父親帶入了尹王府,在那之前他一直都是以私生子的身份被寄養在別處,直到他的母親去世後才被正式接到王府。
那天是他第一次遇見尹小夭,那個像小太陽一般的女孩。
她眨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歪著腦袋,看著他,脆生生地問他們的父親:“父王,他是誰呀?”
然後他就看見他的父親一把將小女孩抱起來,抱在懷裏,十分寵溺地說:“他是你的哥哥,尹奕寒。”
然後又對著自己說:“這是你的妹妹,尹小夭,你們以後一定要好好相處知道了嗎?”
“哥哥?”小女孩似乎第一次接觸這個詞,歪著腦袋,十分疑惑,“哥哥是什麽,好吃嗎?”
“哈哈哈哈——你個小饞貓就知道吃……”
“哎呀,咯咯咯……父王癢……”
……
尹奕寒看著麵前相親相愛的父女兩,眼中劃過一絲豔羨,不過稍縱即逝,旋即他便低下了頭,不再去看他們。
可是即便看不見,他的耳邊也不斷有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傳來,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小女孩的笑聲很好聽,很清脆,也很有感染力,可是聽在他的耳朵裏卻莫名覺得刺耳,心中也莫名覺得煩躁,不安分的因子在他體內躁動,讓他有一種想要打人的衝動,他下意識握緊拳頭,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拳頭被一隻肉乎乎的小手給握住了。
他一怔,抬頭便對上了一雙滿是笑意的亮晶晶的眸子。
她的眼睛真好看,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眼睛,裏麵像是盛滿了星星一樣,熠熠生輝,叫人移不開眼。
“哥哥,你在看什麽呀?我好看嗎?”尹小夭笑得十分燦爛,露出兩個甜甜的梨渦,看著尹奕寒說。
聽著尹小夭脆生生的話,尹奕寒幾乎是瞬間回過神來,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起來,該死,他在幹什麽,他不是應該討厭這個女孩嗎?為什麽會莫名覺得她親近?
尹小夭見尹奕寒不說話板著一張臉,秀氣的眉頭皺起,又問:“哥哥,你為什麽不說話呀,你是個啞巴嗎?”
尹奕寒眸光一凜,瞪了一眼尹小夭,她才是啞巴!他隻是不想跟她說話罷了!
尹奕寒冷冷地看了一眼尹小夭,隨後把頭轉到一邊不再看她,結果這小妮子居然嘴巴一癟,連忙露出了委屈的神色,眼睛裏也迅速彌漫起了一層水霧。
下一秒,隻聽“哇”得一聲,尹小夭就哭了起來。
尹奕寒轉頭十分不解地看著嗷嗷大哭的尹小夭,他好像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說吧,她哭什麽?
下一秒,他就看到一個美婦人匆匆跑了過來,一把將尹小夭摟進懷裏,一起過來的還有他的父親。
“小夭,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美婦人一邊給尹小夭擦著眼淚,一邊輕聲細語地問。
尹小夭沒有說話,而是抽抽噎噎地看了一眼尹奕寒。
“你欺負她了!?”美婦人幾乎是立刻對著尹奕寒厲聲道。
“我沒有。”尹奕寒蹙眉,淡淡道,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不過是瞪了她一眼,誰知道她居然這麽嬌氣。
“沒有你妹妹怎麽會突然哭成這樣!”他的父親也忽然厲聲道。
尹奕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他居然也懷疑他,不過他一點想要解釋的欲望都沒有,反而是眸帶譏諷地瞥了一眼他。
“你那是什麽態度!你就是這樣對你父王的!?你母親是怎麽教你的!?”他的父親似乎被他這一眼看得十分生氣,有些暴跳如雷道。
不過他仍舊不打算結束,他本來就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說的一點都沒錯。
“來人!家法伺候,這個逆子,進門第一天居然就這麽猖狂,本王一定要好好給他立個規矩!”男人暴躁的聲音再次響起。
尹奕寒抬眸瞪了一眼男人,沒有說話。
很快,就出現了幾個下人,拿著長凳和戒鞭來到了花園中。
那戒鞭通體漆黑發亮,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其實他到現在也不知道那是用什麽做的,隻知道那東西打人是真的很疼。
他被按在長凳上,那個說是他父親的男人,一鞭一鞭又一鞭地打在他身上。
明明是正逢春日暖陽,他隻覺得通體冰冷。
被打的時候他全程都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他死死地咬住嘴唇,咬緊牙關,不讓一絲一毫的聲音泄露出來。
他看見尹小夭看見他被打之後漸漸停止了哭泣,在美婦人的懷裏睜著一雙天真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像是已經忘記了哭泣這一回事。
尹奕寒當時隻覺得這個小女孩是故意的,因為自己不理她,所以她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報複他,讓他難堪。
他死死地盯著尹小夭,似乎要將她的模樣刻在腦海裏。
而尹小夭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了,她下意識抓緊了美婦人的衣服,將頭埋進了美婦人的肩窩。
那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被打得那麽狠,以至於之後的幾天根本就下不了床。
而也是因為入王府第一天就被打,導致讓王府的下人都認為王爺根本就不重視他,所以他可謂是受盡了冷眼,吃的用的都被克扣了不少。
這天,他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想著自己以後一定要強大起來才行。
忽然他的房門就被推開了。
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了。
她探頭探腦地伸出了半個身子,正好對上了他探究的眼神,似乎被嚇了一大跳,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滿是慌張地快速縮了回去。
尹奕寒麵露譏諷地看著那條門縫,這個時候來是來看他笑話的嗎?
門外良久沒有動靜傳來,就在尹奕寒以為她已經走了的時候,門忽然就被推開了。
尹小夭走了進來,一身粉嫩的華麗服飾,粉雕玉琢精致地不像話,對比他一看,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尹小夭進入他的房間後探頭探腦的,然後快速將他的房門關上,似乎是害怕被人發現一般。
隨後尹奕寒就見她邁著小短腿,蹭蹭蹭地跑到自己麵前,從袖子裏掏啊掏,掏了半天掏了一包皺巴巴的時候油皮紙出來。
裏麵不知道包的是什麽。
尹奕寒當時想的是,他都這樣了,這小妮子居然還不打算放過他嗎?皇家的子女都像她一樣小小年紀便如此心狠手辣了嗎?
隨後尹小夭用自己的小胖手一點一點打開了油皮紙包,露出了裏麵白色的粉末,雙手捧著遞到他麵前,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尹奕寒看了一眼那油皮紙上的白色粉末,又看了一眼尹小夭,怎麽,這小妮子要下毒還要讓他自己吃下去不成。
見尹奕寒沒動,反而是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自己,尹小夭眉頭微蹙,又將雙手往前遞了遞,說:“很好吃的!”
尹奕寒被都笑了,這小妮子怕不是把他當傻子,毒藥好吃?
他嗤笑一聲,嘲諷道:“好吃?好吃你自己怎麽不吃?”
尹小夭被問地一噎,隨後小臉一紅,支支吾吾道:“我……我這不是特意留下來給你吃嗎?”
而尹小夭的支吾在當時尹奕寒眼裏看來完全就是因為心虛不敢吃,所以尹奕寒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似笑非笑道:“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啊?”
尹小夭一愣,隨後抬頭看著尹奕寒連連擺手:“不用不用。”然後就開始對著尹奕寒傻笑。
尹奕寒看著傻笑的尹小夭,隻覺得她是腦子不好使,感覺自己根本沒辦法跟她溝通,於是將頭撇向床內側不再看她。
尹小夭見尹奕寒不動,有些著急了,直接上手抓著他的胳膊晃道:“哥哥你怎麽不吃啊?真的很好吃的!”
“嘶——”
尹小夭的動作有些大,不小心碰到了尹奕寒的傷口,他頓時十分煩躁地一把甩開尹小夭的手。
不知道是尹小夭沒站穩還是他的力氣太大了,尹小夭一下子就向後跌坐在地,連帶著那包白色粉末也被帶到了地上,撒了一地。
尹奕寒也沒想到尹小夭這麽容易就摔倒了,看著她雙眼淚汪汪地坐在地上看著他,仿佛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一般,甩開她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不過旋即想到都是她咎由自取的,便十分坦然地放下了手,冷聲道:“熱鬧看夠了,你快走吧。”
而尹小夭卻是沒動,看著撒了一地的糖粉,嘴巴一癟,眼看著又要哭出來,尹奕寒蹙眉,連忙出聲阻止了她,這要是再讓她哭出來,到時候他們進來指定又要認為是自己欺負她了,那自己未來的一個月怕是真的別想下床了。
“打住,別哭!”尹奕寒聲音微沉,“隻要你不哭,我就吃那個。”當然他才不會真的去吃,隻是想先穩住這小妮子罷了。
似乎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尹小夭果然沒哭,而是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地上的白色粉末,仍舊癟著嘴,十分委屈地說:“可是都掉到地上了……”
尹奕寒瞥了一眼地上,見那油皮紙上還有一些,說:“沒事,那不是還有一點嗎?你拿過來吧。”
隨後他就看見尹小夭眼睛一亮,像是發現了什麽稀世珍寶一樣將油皮紙上僅剩的一些白色粉末拾起來拿到自己麵前。
尹奕寒見她真的去撿了起來,還一副視若珍寶的模樣,還十分期待地讓自己吃,一時不知道這小妮子是真傻還是假傻,於是放低了聲音,對她說:“既然這麽好吃,那你先吃吧。”
尹小夭麵上一喜,剛要拿來油皮紙往嘴裏倒,卻又忽然停了下來,一副十分苦惱的模樣,說:“可是,這是我特意留給你的……”
尹奕寒隻覺得她是在自己麵前做戲,眼中劃過一絲譏諷,笑著說:“沒事,讓給你吃……”
尹小夭眼中似乎有些鬆動,眨著眼睛,試探性地問:“那你是不是已經原諒我了?”
原諒?
尹奕寒眼中譏誚更甚,她憑什麽覺得他會原諒她,要不是她,他也不至於無緣無故挨一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