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華容道遠
第378章華容道遠
但是那一刻,他是真的怕了的,擔心那驍龍凱太涼,擔心那鎧甲上的血腥味嚇到小殿下。
他才知道,原來軟肋,是這樣的。
像是悠遠的流光,相隔了多少年的歲月,曆經輾轉,才來到他的麵前。
“殿下辛苦了。”
那時候,他悄悄地對著熟睡的小娃娃輕聲開口,誰都沒有聽到。
“殿下。”
顧辭喚她。
溫柔又寵溺,似乎不管什麽時候,不管什麽情況,哪怕是前世顧辭被萬箭穿心的時候,叫她的時候都是溫柔的。
洛長安還紅著的眼睛像是瞬間被什麽咬住似的,心口突然疼了一下,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下來,隻是蓋著蓋頭,誰也看不到。
洛長安已經長大了,但是在高大的顧辭麵前,也還是隻到他的肩膀。
“祝殿下……”
顧辭隻說了三個字,自己就愣在了原地,他張了張嘴,發現什麽都說不出口。
祝殿下什麽呢?
殿下不必前程似錦,不必平步青雲,不必溫婉賢良,殿下什麽都不需要,隻是站在那裏,他就能歡喜好久。
洛長安的眼眶猩紅,隻是不敢讓顧辭看出自己的顫抖,分明隻是一次成婚,分明距離那麽近,這一刻,洛長安就是覺得傷心。
那個前世走在她麵前的顧辭,現在正笑著,送她離開。
那個說會護她一世周全的將軍,將他交到了夜瀾行手上。
那個曾經隻要稍稍調侃就會害羞的少年,如今披荊斬棘,駐守一方。
洛長安忽然覺得好慶幸,幸好,她重生了,幸好,那些鮮血和死亡,不過是前世的一場夢。
顧辭笑著,洛長安聽到了顧辭的衣衫垂在地上的聲音。
顧辭跪在了洛長安麵前。
“顧哥哥!你這是幹什麽?”洛長安晃了一下,趕緊去扶他,卻發現不管她怎麽攙,顧辭都沒有起來,反而笑著,一個頭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顧哥哥!”洛長安有些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恭賀殿下駙馬大婚,祝,芝蘭茂千載,琴瑟樂百年。”
是誰像是最英勇無畏,又忠誠無比的騎士,守護著他的公主殿下。
洛長安再沒有去扶他,隻是無聲地掉著眼淚,那些不舍與感激,她統統噎在了喉嚨裏,什麽也說不出來。
霞光萬丈,落在了顧辭眉眼鋒銳的臉上,就連睫毛都在發著光。
“殿下,微臣退了。”
這一退,可就是一輩子了。
洛長安泣不成聲。
那個從小抓著她的小手,一步一步走到長大的顧辭,那個願意替她背下所有罪責的顧辭,那個為她種下瑞樹的顧辭,該是多溫柔的人呐!
隨後是其他官員的賀詞,洛長安的眼睛都哭得有些腫了,那些平日裏對她寵愛有加或者嚴厲的大臣們,此時說著祝詞的時候,眼中全是溫柔。
他們一同看著長大的小公主啊,嫁人啦。
……
這一圈下來,才是真正的禮成了。
最後,洛長安向在場的大臣們深深鞠了一躬,算是對他們的祝福表示感謝。
所有的禮數畢,夜瀾行牽著洛長安的手往未央宮大殿外走去。
天氣真好,陽光不急不躁,洛瞿和白媛聯合了好幾個朝廷重臣,才選了這樣的一個黃道吉日,有風從遠處吹向大殿內,洛長安頭上的紅蓋頭晃了晃,紅蓋頭上繡著珠寶,蓋頭一晃,那珠寶就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夜瀾行挽著洛長安的手的時候,感覺她的手有些涼,他皺著眉頭,緊了緊她的指骨,繼續向殿外走。
他並不喜歡這樣繁複的禮數,更不喜歡她的安安被那麽多人盯著,像是覬覦他的珍寶一樣。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把安安藏起來,藏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隻有他一個人,她隻有他一個人。
他足夠偏執,他自己清楚,溫柔是裝的,矜貴也是裝的,他想將她壓在床下,每日纏綿,抵死承歡。
但是安安不喜歡,他就不會去做,隻是這樣罷了。
就像是現在,他分明看到了顧辭眼中那根本就不屬於“下屬”才閃過的情緒,隻能握緊指骨冷眸看他以此警告。
他不想讓安安承擔太多,那樣的感情,隻是顧辭一個人的,不管是什麽感情,不管這感情裏參雜了什麽情緒,都應該是屬於顧辭一個人的,安安不該知道,他也不允許她知道。
他的安安,隻能是他的,別人,搶不走她的一分一毫。
想到今日之後,他會和安安在一起很久很久,比他,比他們,比在場任何人在一起的時間都要長,夜瀾行才稍稍順了氣,冷冷地看著顧辭,到底是什麽都沒說。
他大喜的日子,不想殺人。
夜瀾行是看著洛長安向那些大臣鞠躬行禮的,禮畢之後,他牽著洛長安的手往殿外走。
洛長安一直沒有說話,夜瀾行知道,那些人對她而言,是家人一般的存在,現在與家人辭別,即使還能再相見,也終究是外姓人了。
他感受到了洛長安的越加濃重的呼吸聲,就連夜瀾行握著的那隻手也在顫抖著,夜瀾行的眸子有些沉,那些人似乎對她來說很重要。
那麽他呢?
他在安安心目中的位置呢?
要走到殿門外了。
洛長安抖得更厲害了。
夜瀾行心疼了,皺著眉頭輕輕地喚了一聲:“安安?”
像是烏雲再也受不住最後一滴水,洛長安猛地轉身,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洛長安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頭埋在那長長的嫁衣裏,無聲地哭泣終於露出一絲聲音,絲絲點點的,卻沒有斷絕。
陽光照在洛長安身上,火紅的嫁衣鍍了一層金光,洛長安頭磕在地上,久久沒有抬起來。
洛瞿和白媛終於反應過來,白媛再也忍不住,掩著麵就開始哭,她想去扶洛長安,卻被洛瞿壓了下來。
已經拜過堂的姑娘,不能輕易找父母幫助,會被夫家看不起。
白媛橫著眼去看洛瞿,卻發現洛瞿的麵色也是蒼白,眼中的淚水翻湧,始終不敢掉下來。
隻是洛長安這一跪,那些比洛長安地位低的人瞬間慌了,齊齊起身,紛紛跪地。
“微臣惶恐——”
大臣們開口喊道,聲音中帶著顫音。
元平沒有跪下,看著跪在地上,一直顫抖著肩膀的洛長安,已經渾濁的眼睛老淚縱橫。
“父皇,母後……”洛長安叫兩人,聲音中帶著不舍和哭腔,讓人聽了就心疼。
元清扭過身不去看她,隻是那花白的發襯著的那張妖冶的臉龐,帶著幾分憔悴,眼尾染了紅色。
“多謝,多謝父皇母後養育之恩,兒臣感念不盡,至死銘記。”
“安安,胡說什麽呢?”洛攸笙眼眶也是紅的,隻是聽到洛長安說這句話,厲聲喝止。
洛長安還是跪在那裏,頭磕在地上,很久沒有起來。
“安安啊,做了妻子之後,不可以那麽任性啦。”
“安安啊,夜瀾行會真心待你,你不必憂心。”
洛瞿穩下心緒,說了這兩句話,他看著洛長安,最終還說了一句。
“安安啊,華容道遠,若是回來,父皇去接。”
那是她剛記事的時候,洛長安剛會走路,到處跑,華容道與常人來說,也隻是半盞茶的功夫,但是洛長安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出了華容道,居然不知道該怎麽回去了。
他坐在原地哭,是洛瞿拋下了早朝,穿著龍袍跑到她麵前,將小小的洛長安抱進了懷裏。
那時候,風神俊朗的洛瞿安慰她:“安安真厲害~華容道這麽長的路,安安一個人都能走完,安安真棒~”
小洛長安說話都說不利索:“父……安安,累……”
帶著哭腔,看起來像個小可憐。
洛瞿笑:“安安啊,華容道遠,你若是想回來了,父皇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