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雲川竟被關了近二十年?”太後得知了娘的近況,不勝唏噓,“我一看你的臉,就知道你就算不是她的女兒,也是她至親至近的人,你隻是比當年的雲川少了幾分童真氣而已。看來,哀家以訓你禮教之名,將你留在宮裏,是做對了。”
“……太後不是當真要教化滄海?”
“唉。”太後低喟,“哀家是過來人,看得自是比你們要明白。長風看你時的目光,你未察,皓然也不覺,哀家卻是感知的一清二楚。那個孩子,眼光奇高,輕易不會想要什麽東西,想要的,必定也是世間難求。你才邁進來,他的目光內就多了掠奪。如果你隻是普通的巫界人,哀家這把老骨也不會攙和他們兄弟間的情事,但雲川是哀家這一生最難得的一段輕鬆快樂時的朋友,所以哀家想要保你。長風那孩子再妄為,總要看哀家的幾分麵子。”
您的麵子,他……沒有看,就在您的眼皮底下,他做下了一堆惡事……
我是很想對太後將他惡行惡跡坦布出來,隻是,一旦想到,自己頂著堂堂巫界首領的名,竟著了一個凡人的道兒,實在是憋屈又鬱卒,縱使這凡人是隻僅差成精的狐狸也不行!
那個混蛋!大色狐,大混蛋!
我再次扔了筆,揉起酸疼的腿。已經說不清,是今天的第幾回了。每一回,我都把那隻突然發情的狐狸罵上千百聲。
他竟是在太後的寢宮故布疑陣。我到現在仍然不清楚,他是用什麽法子將我那夜所住的偏殿辟成一個單獨的世界,他在裏麵那樣瘋狂的折騰,外麵守著的宮婢竟是一無所聞。直到天快亮時,他放開了我,又說了一堆近乎恫嚇的話,方心滿意足地離去,而我,一覺睡到天近正午,醒來時,門外正有宮婢小心翼翼的叫起,且已不知叫了幾個來回。
秋長風,這道梁子我們算是結上了,早晚有一日,本首領向你討回來!
狠發過,罵也罵過,但周身的酸疼還是免不了要經受,去痛決念了幾遍,當時倒也能緩適一陣,但每每記起他那夜的惡形惡狀,留在骨肉裏的痛意便再度襲來……秋長風,你去死!
“本王沒有聽錯罷,你叫本王去死?”
我目觀鼻,鼻觀口,握緊手中筆,對進門的來者徹底忽略。
秋長風撩袍坐在案邊,自我寫成的成堆請柬中捏起一帖,“你的顏體字,誰教你的?”
還不就是你這個混蛋!我重重勾完手底一帖,拿過新帖剛要起筆,下巴忽被他扳了過去。
“寫顏體並不稀罕,但起筆時總要重點一下,書撇字劃時總愛在尾處上勾,單據這些,本王就可以治你一個摹學本王字跡、居心叵測的罪名!”
當初是哪個混蛋以罰月錢和不準吃飯那雙重的酷刑逼人家練字來著?這廝不要欺人太甚!我怒瞪他。
“就算你是夫人的義女,對本王如此態度仍算失禮,本王再治你一個不恭之罪如何?”他臉俯近,睫毛搔上了我的額。
隨便了,怕你啊?我雖未說話,眼睛卻將話一字不落地傳遞出去。
“如此有恃無恐,因為有皓然為你撐腰?”他笑,“他將娶巫界首領為妻,你阮陽侯正室夫人的夢怕是要落空了。”
無聊。我嗤之以鼻。
“你不介意?你要做皓然的妾室?”不知所以地,他目間閃過淺微怒氣,“你為什麽不介意?”
誰理你?我想別過頭,卻忘了下巴還在他手裏,我扭,他緊,痛得吸了口氣。
秋長風一聲譏笑,許是自己也意識到適才的怒意起得毫無道理,另啟話端,“怪了,本王並不記得曾對你不好,你對本王總這副避之不及的模樣作甚?”
活該你不記得,不良主子臭狐狸!這句話太複雜,我的眼睛再能幹,也不能字字俱細,但有惱有火總是沒錯。
“一個做過丫頭的人對昔日主子這副神情,還真是少見。”他目光在我眉目間劃過,徐徐下移,到了我的唇上,有疑有惑地凝注良久……
我猝然將他推開,跳出三尺之外,“你少打一些歪七扭八的主意!”
他先自一愣,繼而譏笑更大擴散,“你以為本王會對你有興趣?難不成在你認知裏,本王會恁不忌口?”
“……”這隻狐狸就是為了氣死小海而存在的!
他忽又正顏,“如果你不想做皓然的側室,隻管對夫人說,有夫人為你做主,沒有人可以勉強你。”
“怎麽會是勉強?”頓時,我笑得好是燦爛,甜聲道,“別說側室,隻要能與小侯爺在一起,丫頭奴婢小海都樂意去。”
“你……”秋長風眯眸,“有膽子,你再說一遍。”
“我……”不得不承認,小海很沒膽,他那般的神態一現,殘留在小海體內的慣性使然,我閉緊了嘴,不發一言。
“回頭,本王會派人給皓然,將你們的婚約解除。”他言罷,徑自出門。
“……臭狐狸,秋長風,不良……”他早已不是小海的主子,他是……“混蛋!臭狐狸!”
“本王還真是一個寬厚體仁的好主子,能把一個丫頭縱容到敢在在背後大罵本王。”半開的門間,秋長風可惡的臉現出,“隻不過,你再罵下去,本王就要設法讓你閉嘴。想不想試試?”
“……”
戲弄小海,讓秋長風很有樂趣。這是我的體認。
無意成為秋長風開心物的我,盡管對秋夫人懷著十二分的歉意,還是在把一張列了壽宴待辦事項的單子交給侍霜,意誌堅定地向她請辭,離開這座從來不是小海福地的大苑公府。
大文公府,安心苑。
“……哈哈哈,這叫什麽?報應……哈哈,小海,這是你的報應……哈哈哈……”
管豔聽完我近幾日的遭遇,瞠目結舌之後,爆出一氣氣勢磅礴的大笑,又是拍桌,又是頓地,將幸災樂禍表露無遺。
本期待她來同仇敵愾的小海,隻得悶悶坐著,支頤欣賞著美人笑姿,思忖該如何回報這份深情厚誼。
“什麽事這麽高興?”秋皓然排闥而入。
一見了他,我眼前倏然一亮,“小猴……爺,我要你趕緊操辦婚事,待太後壽辰一過,就把滄海娶進門來!不,還有小海,你要把滄海和小海一塊娶!”
“……呃?”秋皓然眨眸,“可否講得更清楚明白些?”
“清楚明白些就是,你要在同一天娶進雙妻,滄海和小海。”
小猴子畢竟不是笨蛋,“據我所知,巫術裏並無分身術?”
“沒有分身術不打緊,有障眼術就行了,隻要一個人能有小海的身形聲音,麵貌以假知己真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做這事,該不會是為了氣長風罷?”
“……與他有什麽幹係?”
“今兒上午,本侯在宮中聽大苑公言道,大苑公府欲趁長風在京的這段時日將他和憐星的婚事操辦了。難不成你也從哪裏聽到了消息?”
真想一巴掌打掉這廝臉上的可惡笑意!我柔聲道:“這樣多好,你們秋家接連的添丁進口,是好事不是?”
“屆時你是滄海,還是小海?”
“管豔姐姐扮起小海是駕輕就熟,那我便是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