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往事!溫聲細語
她對自己,百般教育,百般善待,在家從來不會大聲說話,溫聲細語,帶著江南水鄉人的特有的綿軟的聲調,在她的童年裏麵抹上了一層溫潤的色彩。
但是,宋雪暖也不記得是什麽時候變了,不僅僅是張月娥變了,自己也變了,那個單純無辜,天真爛漫,永遠會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追著母親,將最好看的粉蝶捕捉給娘親,就是為了在娘親那溫婉的麵容之上,掛上一抹淺淺的笑容,那個人已經消失了,不知去向了何方。
她穿上了華美的衣裳,她的頭上不再隻是單調的黑色,多了各式各樣的發簪,穿過了自己烏黑柔亮的青絲,點綴著萬千的光華,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裏麵倒映著的也不再是那個在驚蟄時分,在桃花澗裏穿梭,會靈巧的穿梭,飛躍自己的指尖的粉蝶,而變成了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綢緞,柔順的感覺,讓她仿佛置身於溫泉之中,不再會是那一種在冬天凍得瑟瑟發抖,也不會是粗劣的布段,更不會擱著她柔嫩的肌膚,母親也不會總是指甲青黑,皮膚龜裂,難看的緊。
她也沒有了那雙靈動像是會說話的眸子。
她會因為宋雪淩是嫡女,不過是個傻子,就會去欺壓她,會因為一個男人,企圖將宋雪淩的清白給毀掉,她會毫不憐憫的將靈獸給殺死,甚至是人類。
她的實力不斷的強大,越來越多的誇讚撲麵而來,帶著馥鬱的清香,散落的欲望,讓她迷失自我,從一個內向,不善於言談的人,變得圓融,變得善於諂媚,變得,懂得了人情世故,成為了眾人口中,值得她人喜愛的宋家大小姐。
她高貴,她目光永遠都放在了最高處,從來沒有注意自己的腳下會是什麽東西,她變得殘忍,變得醜陋,變得不像自己。
母親也變了,那個會帶著溫婉的笑容,會疼愛的揉著自己的腦袋,用溫柔似水的聲音,誇讚著自己,寬慰著自己,安撫著自己的母親也不見了。
她會拿自己和別的同齡人比較,她逼著自己去跟一些穿著華麗的人玩耍,她被欺負,在暗地裏偷偷哭泣的時候,沒有人會在暗夜裏麵,安撫她,抱著她入睡。
如果母親知道了,從來都是把自己放在掌心之中珍愛著,保護著的母親,會狠狠的照著自己白嫩的臉頰打上一巴掌,自己的臉頰會高高的腫起來一塊,她會被母親強行按在祠堂裏麵,跪上一整天,滴水不進,嘴唇幹裂,森然的冷風從四麵八方灌入了她的衣領,從單薄的衣服外麵滲透進來,可是母親卻至始至終都不會在她的麵前,也不會拿著溫熱的毛巾,溫柔的幫她擦拭哭的結滿了淚水的痕跡的臉頰,她也不會拿著溫暖的毯子,心疼的將自己裹起來,心疼的哄著自己,用她那溫柔似水的聲音,一點一點安撫著自己因為害怕所以顫抖著的心髒。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她自己一個人在祠堂上跪了一天一夜,然後自己拖著殘破的身子拖回了自己的院子裏麵,最後麵是母親的貼身婢女將自己抱了進去。
母親就會在一邊擦拭著淚水,訴說著她不得已的原因。
然而,那個時候,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變了,不再是澄澈的黑,多了絲絲縷縷的冰冷,還有讓人不喜的貪婪,怨恨。
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宅子裏麵,在弱肉強食的世界裏麵,是最容易將一個人給培養長大的。
宋雪暖是最佳的培養品,她也是培養的最成功的複仇者。
她一步一步走上了天才的名稱,一步一步成為了大家眼裏麵溫柔可人的絕世女子,她一步一步成為了讓人豔羨的才貌兼得的才女,母親也終於將一直壓在了頭頂之上的大山給掀了,這個宋家變成了他們母女的天下。
她也奪走了她一直豔羨著的那個傻子的男人。
但是到了最後,她還是失去了那個男人,徹底的失去了那個男人,也失去了她建立在了宋雪淩身上奪來的榮耀,最後她暴屍荒野,在熊熊烈焰之中,被自己的貪婪被自己的嫉妒給燃燒殆盡。
她變成了今天的模樣,一切皆是物是人非,她成了宋雪淩手下的一件工具,她失去了自由,她失去了這一切。
這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也是她最後的歸屬。
宋雪暖不怨恨,也不憎恨,更不會想要報仇,現在的她已經看開了。
在一次次孤寂的獨處之後,在自己身上的怨氣盡數被消散了之後,在自己形似於獲得了重生了之後,許多東西,就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母親的最初的目的也已經不再自己的心裏麵了,她隻需要記得,她曾經有一個母親,他們在一個破舊的小屋子裏麵,她們活的愜意而幸福,他們過得無憂自在,他們不會為其他人的目光,而活的高貴,他們不會在為自己的所設下的圈套給束縛住了。
或許,在某種意義上,宋雪暖自由了,她不再是那一個帶著枷鎖被人推著前行的犯人了。
宋雪暖抬起了眼睛,將這個從她小的時候,看著那麽寬闊,那麽高大的屋子,變成了現在的她一伸手就可以摸到那些青黛色的瓦片的破舊屋子。
她散落的焦距重新匯攏,黑色的眸子裏麵的血絲盡數散去,隻剩下了無盡的黑暗,宛如了無繁星的黑夜。
宋雪暖伸出了纖細白皙的柔荑,青蔥一般的玉指微微的收攏了一下,在透明的空氣之中虛抓了一把,卻隻是一片虛無。
那飛遠了的帶著桃花粉嫩的蝴蝶,翩翩而來,展翅細微的弧度畫出了淺淺的軌跡,穿梭到了宋雪暖虛抓的手心之中。
宋雪暖虛抓著的手心沒有收攏,隻是將纖細修長的食指伸了出來,乳白色的指尖透著晶瑩剔透的透明,那蝴蝶毫無所知,淺淺飛過,穿過了宋雪暖透明的手心。
那蝴蝶飛的搖搖晃晃的,還是蛇形一般的弧度,穿過了宋雪暖的身體。
宋雪暖目光緊緊的粘著蝴蝶飛行的身影,整個身子漸漸虛化,而那個破舊的屋子也緩緩的崩塌,土黃色的泥土濺起,穿過了宋雪暖透明的身體,沒有任何的滯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