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議和(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很會打仗的蒙古人叫做「也先」。
也先是瓦刺大汗脫歡太師的兒子一生下來就懂兵法雖不是黃金家族的人但成吉思汗的後裔卻沒一個打得贏他。可惜這位用兵奇葩還是輸了在他縱橫漠北十年後他不幸殘敗於中原被迫狼狽退走他的對手既非岳飛也非楊業他的對手姓「北」叫做「北京」
「嘸嗚」、「嗚嘸」嗩吶吹得震天響遠遠傳來喊話聲:「前方沒有路!前方沒有吃!前方只有」
「死!」喊聲一畢又是幾萬隻嗩吶高鳴:「嘸嗚嘸嗚」
前面是座大城高高的寬寬的城門口布置了十萬兵馬人人手持大刀看來善於肉搏。城兩翼另有援護軍馬分做騎兵、炮兵、步兵共計一百二十萬加上那厚達數丈的城牆任憑也想破了腦攻破袋也沒法子攻破這座城。
不想可知也先可汗逃走了可惜面前這個人不能逃。他姓「陸」雙名「孤瞻」現下他坐在帥帳聽得一個嘹亮的嗓音道:「陸先生您可知咱們這北京城為何又叫『八臂哪吒城』?」
這話滿是威嚇之意陸孤瞻當然不會應聲那嗓音便自問自答了:相傳京城地底九幽之下潛伏了一條怒龍東入夢海、西起天山時時為惡故北京初建時便依姚廣孝之意將之建為八臂二足之形盼借哪吒之形駕御地底之怒龍以傳萬世於不移。」
陸孤瞻抬起眼來道:「潛伏地底之怒龍?那是什麼?」那嗓音道:「或可稱之為『潛龍』。」
聽得此言帥帳里傳出低呼聲只見兩名番女按腰刀目不轉睛都在注視帳內的一人看他白面玉凈身穿白鷳朝袍當是朝廷兵部派來的使者。陸孤瞻笑道:「尊使大人我怒蒼左軍師人亦稱『潛龍』尊使語多射影莫非是譏諷之意?」(熊尾巴手打)
那使者道:「小可不敢。只是京城居於龍脈之上乃天下王氣所在昔年也先包圍京城眼見那京師城牆之高不能以丈量城牆之厚不能以尺計王氣衝天直上雲霄故而悻悻退去。想那也先可汗以舉國之力、精銳之師尚且不能攻破京城您如何能辦到?」
陸孤瞻道:「尊使我有我的憑仗。」那使者哦了一聲:「什麼憑仗?」
陸孤瞻道:「來人掀開營帳。」嘩地一聲兩名番女掀起布幔只見帳外幾名臟孩子張大了嘴頓時呼爹喊娘撥腿便跑卻原來都蹲在門邊偷聽了。兩名番女罵道:「又貪玩!不怕挨陸爺爺打么?」孩童邊逃邊笑大聲道:「才不會呢陸爺爺人最好了!」
放眼望去帳外全是人漫山遍野無止無盡陸孤瞻凝視遠方輕輕地道:「天下將亂仁義充塞故曰:『庖有肥肉、廄有肥馬而民有飢色野有餓莩此率獸食人也』。率獸以食人、人相食是故」那使者介面道:「孔子懼做春秋。」
陸孤瞻哦了一聲:「大人也讀過聖賢書?」那使者欠身道:「卑職與陸爺一般都是孔孟門生故云:『人皆可以為堯舜』。」陸孤瞻撿起腳邊的大銅鞭微微一笑:「這位大人北京有一樣東西比城牆還厚您可知那是什麼?」嗖地一聲銅鞭掃下將木幾砸得稀爛厲聲道:「你們這些當官的臉皮!」
陸爺怒了那使者立時低下頭去不敢作聲。陸孤瞻道:「回去告訴馬人傑想要和談別再派蝦兵蟹將上陣拿點誠意出來。」使者咳嗽道:「陸爺是要馬大人親來?」
陸孤瞻道:「刀斧下的魚肉陸某見之何用?我要見的人只有一個」頓了頓輕聲道:「皇上。」那使者嘿地一聲:「陸爺這是強人所難了。皇上金玉之軀豈能為爾等出城犯險?」
陸孤瞻微笑道:「不見便算了你可知我軍儲糧最多能撐上幾日?」眼看那使者答不出便道:「三日。你回去告訴馬人傑三日之內請皇上降尊紓貴出城於百姓們一敘。否則不必等你們開戰陸某便要動總攻。」袍袖一拂道:「送客。」
兩名番女大聲道:「還不滾!」朝那人背後一推大聲吆喝那使者卻不肯走道:「陸爺請別拒人於千里之外下管來此之前馬大人曾托我攜來一樣事物盼陸爺務必笑納。」說著從懷中取出一隻瓷盒打了開來須臾之間帳內滿是清涼之氣卻原來是一盒膏藥。
陸孤瞻哦了一聲:「這是送我的?」那使者道:「正是。今早城門大戰兩軍相交馬大人說陸爺不幸負傷便命卑職帶來此葯當作見面之禮。」
都說笑裡藏刀又說兵不厭詐今早陸孤瞻與伍定遠正面交鋒讓人打得遍體鱗傷如今站不能站坐不能坐渾身上下無處不痛現下那使者送了葯來看似是豪邁大方、為敵療傷實則是勸陸孤瞻三思而後行以免自誤。兩名番女怒道:「誰要你假惺惺了?滾!」刷地一聲拔刀出鞘卻聽陸孤瞻道:「明兒、阿青不許無禮把東西收下了。」
兩名番女忙道:「陸爺這葯里一定有毒」陸孤瞻:「馬人傑是朝廷忠臣豈能如此下作?把葯收下。」那使者單膝跪地拱手道:「陸爺英明!朝廷怒蒼是和是戰還仗陸公從中斡旋。我家大人惟恐陸爺有失豈有絲毫加害之意?」
這話說到了要緊處陸孤瞻是君子儒將仁厚大度倘若無端死了朝廷便得面對怒王個中利害得失不言可喻。心念於此兩名番女便也不多說了只接下藥盒呈了上去。
陸孤瞻把玩手上的瓷盒道:「使君我這兩個丫頭都是西域人一個叫『阿青罕』一個叫『明兒罕』脾氣剛烈適才言語若有得罪還請莫怪。」
那使者道:「兩位女將揚威京師萬軍之前射落我軍帥旗脾氣若不如箭法一般犀利反倒讓小人失望了。」陸孤瞻哈哈一笑兩名番女則是仰高哼頗感得意。
先前兩邊都說得僵了此刻氣氛緩和了許多那使者總算也留了下來。陸孤瞻微笑道:「尊使我看咱們也別作什麼虛文了這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您此番前來究竟是極峰授意呢?還是馬兵部的意思?」那使者道:「這是馬大人的意思。眼前伍大都督正在請旨我家大人便先遣卑職過來聽聽貴山的退兵條件。」
陸孤瞻微笑道:「這麼說來馬大人是『擅自』遣使密談了?」那使者忙道:「陸爺此言差矣。現今聖意未裁朝廷分作兩派一派主戰、一派主和這和戰之間尚有可為下官此番代表馬大人前來正是為雙方和局盡一份心請陸爺務成全。」
陸孤瞻聽他說了偌大一篇卻是不置可否只低頭嗅了嗅膏藥道:「難得、難得這是百草仙的化淤膏?」那使者咳嗽道:「陸爺淵博。馬兵部脊骨有病唐王爺聽說了便請百草仙尋來這帖靈藥他自己捨不得用便請卑職轉贈陸爺。」
陸孤瞻微笑道:「是了我差點忘了馬人傑受過刑仗背脊有傷是吧?」那使者默然半晌卻也點了點頭。陸孤瞻含笑道:「尊使照你看來咱們這個皇上是堯舜?還是紂王?」
那使者凜然道:「我朝天子睿智卓聖意所及豈是臣下所能妄議?」
這話彎來拐去兩名番女自然聽不懂陸孤瞻卻是儒將豈不知弦外之音?頓時哈哈笑道:「好口才!好口才!就沖著你這顆聰明腦袋咱們便給你個面子吧馬人傑希望陸某怎麼做?」
那使者道:「貴方現今的處境不能攻不能守進不得退不得。為今之計便是低頭。只要怒蒼願意退兵馬大人將調集百萬斛食糧以供沿需用。」陸孤瞻道:「那吃完糧食之後呢?再來怎麼辦?」那使者欠身道:「那是貴山的事了有勞陸爺多費心。」
陸孤瞻微笑道:「說得好這就叫眼不見為凈是嗎?」那使者搖頭道:「陸爺馬大人是有心人請你別為難他。若是主和派失守主戰派居於上風您也知道後果如何。」
陸孤瞻笑了幾聲喝了口熱茶又道:「尊使聽說朝廷要立太子了是嗎?」那使者咳嗽一聲道:「是。」陸孤瞻道:「照我看來立儲還是緩一緩為上。」
那使者搖頭道:「陸爺此言差矣!當今天子統御天下一言九鼎如今八王世子立儲在即事關天下人心向背豈容誰來反覆?」陸孤瞻微笑道:「尊使沒有八王了你忘了嗎?」
那使者心下一凜這才想起今早一場大戰徽王爺已然戰死。陸孤瞻淡淡又道:「老弟咱們今早稍稍較量一場還是我輸了?貴我雙方若要兵戎相見你道陸某還真是束手無策、坐以待斃嗎?」
東方是京師西邊是餓鬼這兒有城牆那兒有人海究竟誰淹得了誰、誰壓得住誰怕是誰也不敢冒然一試。眼看那使者啞口無言了陸孤瞻又道:「我這兒只有一句話勞你傳回去就說我等臣民不遠千里而來所求不過是見皇上一面只有今聖願意出城探視一切都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