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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滅門血案

  睡不到一個時辰,幾名官差大喊大叫的沖入房中:“伍爺!伍爺!大事不好啦!”


  伍定遠睡眼朦朧,見了下屬們驚惶失措的模樣,忍不住肝火上升,怒道:“什么大事不好!連房門都不懂得敲,成天大驚小怪,還能辦什么案子!”


  眾官差被他數落一頓,個個嚇得默不作聲,過了一會兒,伍定遠怒氣稍平,說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這般莽莽撞撞的?小金你口齒清楚,這就說吧!”


  小金道:“今早弟兄們起了個大早,上街查訪案情,好來給伍爺分憂,讓你老人家過幾天清閑日子。這都是弟兄們的一片孝心……”


  小金還待嘮嘮叨叨的閑扯,伍定遠悶哼一聲,說道:“這些廢話全給我免了!到底怎么啦!”


  小金陪笑道:“是,是,屬下廢話太多,惹伍爺生氣。大伙兒今日起個早,到處查案,顧不得昨夜兵疲馬困,只想法網恢恢,疏而不漏,說不定運氣到了,會讓我們撞見殺人劫鏢的強盜。”


  他還待胡說下去,只見伍定遠臉色鐵青,連忙轉口,陪笑道:“誰知我們走到半路,忽然打更的馬老頭慌慌張張的跑來,滿臉蒼白,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差爺們!出了天大的事!不得了啦!’那馬老頭一向膽小怕事,大家都知道的,老陳便笑著說道,‘馬老頭,你家閨女又跟誰家的漢子跑啦!看你嚇成這鬼樣子。’”


  伍定遠聽到這里,重重的哼了一聲,怒道:“老陳這該死的東西!我平素要你們對百姓客氣,你們當我說話是耳邊風嗎?老陳呢?叫他來見我!”


  眾官差見捕頭心情壞極,都嚇得不敢吭聲。小金惶恐道:“老……老陳在外頭辦案,還沒回來。”


  伍定遠揮一揮手,不耐煩的道:“好啦!好啦!后來又如何了。”


  小金道:“馬老頭被我們調笑幾句,也不生氣,咿咿啊啊的說道,‘我家的閨女沒事,大爺們取笑了,你們快去鐵匠童三的鋪里去,可別耽誤了!’我們看馬老頭氣急敗壞的樣子,想來真的出了事,不敢再開玩笑,急急忙忙的趕到鐵鋪,大伙兒睜眼一看,啊呀!乖乖不得了,那童三……童三……”


  伍定遠沉聲道:“別婆婆媽媽的,快些說。”


  小金道:“是,是,我……我大概嚇壞了,我們趕到鐵鋪,只見童三的腦袋掛在他自己的鋪子門口,尸身卻不見了。連著兩天出了人命,我們都嚇得傻了,便趕緊回報。”


  伍定遠跳了起來,喝道:“快快備馬!”當下不及換洗,快馬加鞭地奔向城里童三的鋪子。


  那童三只是一名尋常鐵匠,五十來歲年紀,無妻無子,一個人住在城里,除了愛喝上兩杯,向來與人無爭,怎么會有人要殺他?八成是幾名小賊見財起意,強盜殺人。不然就是童三貪杯好事,和人結上了仇。


  伍定遠趕到鐵鋪,門口已然聚集數百名百姓圍觀,眾人見伍定遠來了,紛紛叫道:“伍捕頭來了!伍捕頭來了!有伍捕頭在,這案子一定破得了!”伍定遠這幾年來破過幾起知名的大案子,一向很得西涼百姓的愛戴。


  伍定遠微微一笑,向百姓揮了揮手,這才走進鐵鋪里,只見鋪里整潔異常,大小鐵錘器械都好好地掛在墻上,并無打斗的痕跡,實在不像是個兇案現場。伍定遠抬頭一看,童三的首級仍懸在門梁上,看來下手之人與童三必有深仇大恨,只是這老鐵匠不過是個小小人物,不知什么人和他有如斯之深的仇怨。


  老李道:“啟稟伍爺,兄弟們適才查過了,鋪里的財物銀兩都沒有少。”


  伍定遠點了點頭,既然銀兩不少,財物不缺,照這般瞧來,這案子定是仇殺,只要察看童三平日交往的情形,案子自就能破。


  他命人解下童三的首級,那門梁極高,幾名官差把梯子架在在門邊,一名官差緩緩地爬了上去,只見他手忙腳亂,跌跌撞撞的取下童三的首級。


  伍定遠微微一奇,那門梁如此之高,不知兇手怎么掛上的,莫非又是武林好手下的手。


  伍定遠眉心糾起,心道:“現下燕陵的案子已經煩得很了,這命案千萬別是武林人物所為,否則兩個案子撞在一起,卻要我怎么調人處置?”他取過童三的首級,跟著細細查看,誰知一見之下,心中立感不妙,只見切口處極是平整,并無血肉相連之狀,顯然是被人以厚重兵刃砍下,刀法俐落至極,看來下手之人非但不是常人,恐怕還是用刀的名家。


  伍定遠搖頭長嘆,又給他料中了,果然是武林中人下的手,燕陵鏢局的案子已經讓他焦頭爛額,偏偏又在這要緊關頭上,硬是冒出這么一件命案來。


  不久老仵作黃濟也聞訊趕來,連著出了兩起命案,整個西涼城到處亂烘烘的,黃濟雖然退隱,也不能再置身事外。


  黃濟看過童三的首級后,與伍定遠悄悄會商,伍定遠低聲道:“黃老,您瞧是什么人下的手?”


  黃濟皺眉道:“伍捕頭,實不相瞞,這兇手用的是少林寺的刀法。”


  伍定遠雖知兇手是武林中人,卻萬萬料不到是少林寺的高手,他大驚道:“這……這從何說起?”


  黃濟道:“兇手砍下童三腦袋那一刀,先往下砍入數寸,再用力往上切去,這種用勁的法門甚是獨特,據我所知,武林之中除開少林寺的‘蕩魔刀法’,沒有第二門刀法是這般使力的。西涼除了燕陵鏢局齊氏父子外,沒人會使這門武功。”


  伍定遠面色發青,吩咐手下將打更的馬老頭帶到,馬老頭早已等候在外,這人是個五六十來歲的老頭子,向來忠厚老實,待人和睦。


  伍定遠見他面色驚恐,先安慰了他幾句,才道:“馬老丈,童三的首級你是何時見到的?”


  馬老頭道:“小人今早經過此處,見到童三的腦袋被人掛在這兒,剛巧在道上遇到這幾位差爺,就請他們過來察看。”


  伍定遠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昨晚打更時,可見到什么可疑情事?”


  馬老頭面色遲疑,欲言又止,伍定遠瞧見他神色不對,便向眾官差說道:“你們先下去。”眾人依言走出了鐵鋪。


  伍定遠低聲道:“馬老丈,這里沒有旁人,你只管說無妨。”


  馬老頭仍是左右張望,神色不寧,伍定遠皺眉道:“你有何難言之隱?還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處?”


  馬老頭大驚道:“伍捕頭明察!小人清清白白,哪來不可告人的事!只是…只是……”


  伍定遠有些不耐煩,說道:“老丈,把話說清楚些,別拖拖拉拉的。”


  馬老頭連連嘆息,抓頭摸臉,壓低聲音道:“老頭子昨晚戌牌前后,見到……見到燕陵鏢局的齊少鏢頭……”


  伍定遠雖然料到三分,還是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你此話當真?”


  馬老頭道:“千真萬確,絕無半句虛言,昨晚齊少鏢頭帶著三四個人,從小巷里走出來,我向他們打了聲招呼,不過沒人瞧見我,小人當時只覺得奇怪,不知齊少鏢頭有什么要緊事,深更半夜的不睡覺,便偷偷跟了他們一程,只見他們逕自往童三的鐵鋪去了。”


  伍定遠道:“馬老丈,你可確信沒認錯人?”


  馬老頭道:“領頭的人虎背熊腰,拿著柄大刀,就是齊少鏢頭沒錯,旁人我還可以錯認,齊少鏢頭這般威武的身材,誰會誤認他啊?”


  伍定遠情知如此,一時心亂如麻,吩咐手下帶馬老頭回去。


  伍定遠叫過黃濟,事關重大,兩人都不敢高聲交談。


  伍定遠低聲說道:“這可怪了,倘若真是齊伯川下的手,他為何要殺一個無關緊要的老鐵匠?難道……難道這老鐵匠與燕陵的血案有什么干系不成?”


  黃濟搖頭道:“除非再上燕陵鏢局走一趟,否則只怕無人能答了。”


  伍定遠點頭道:“正是!今天非干不可了!”


  伍定遠昨夜被怪客所驚,今日又遇上了這等大事,若是旁人,早已驚駭不堪,但他這人越挫越勇,案情不到水落石出之時,他是絕不罷休的。


  伍定遠大聲喝道:“眾官差聽命!準備好家伙,往燕陵鏢局進發!”跟著取出知府令牌,派老李另率三百名兵士,從后門包圍燕陵鏢局,眾人兵分兩路,浩浩蕩蕩地出發。


  眾官差一路耀武揚威,存心要報昨日被擒之仇,人人精神抖擻,躍躍欲試。眾人一到鏢局,只見朱門深鎖,伍定遠微微冷笑,燕陵鏢局雖然威名赫赫,但仍要受西涼府的管束,豈能私自斗毆,隨意殺人?難道昨夜送個禮來,就想買通衙門了?當下命老李持自己的名帖求見,決意先禮后兵。


  老李敲了半天門,卻始終不見有人來應,伍定遠哼了一聲,冷笑道:“縮起頭來就沒事了嗎?來人,給我撞開了門!”眾官差舉起大木,用力頂開燕陵鏢局的大門,聲音轟然,鏢局中仍無一人出來應對,看來真是怕得很了。


  伍定遠領著眾人下馬,喝道:“大伙兒一起進去,今天不拿到齊伯川,伍定遠跟你們姓!”眾人手持兵刃,大搖大擺的沖入鏢局大門,一掃昨日之辱。


  伍定遠走入院中,提聲喝道:“齊總鏢頭,你兒子殺了人,想躲也沒用!大丈夫做事爽快點!何必藏頭露尾!”過了良久,仍是不見半個人影。


  一名官差笑罵:“這燕陵鏢局莫非知道出事,滿門老小一起逃個無影無蹤?”


  伍定遠心下起疑,尋思道:“這齊潤翔是老江湖了,即使他兒子犯案殺人,也不至于慌忙逃走。莫非發生了什么大事?”


  伍定遠伸手一揮,向眾人道:“大伙兒在這等我,待我先進去探探。”他命眾人停留在門口,沒有得到他的號令,不可擅自入內。


  他獨自走入鏢局的前院,這燕陵鏢局稱雄西涼數十載,基業宏偉,府邸占地遼闊,伍定遠走了好一會兒,尚未進入前廳。


  正走間,忽然腳下一絆,好似被什么東西撞上腳踝,伍定遠心下一奇,忙低頭看去,只見一條腿擱在院中小徑上,上身隱在一旁花圃里。


  伍定遠心中一凜,往后退開一步,喝道:“什么人?”


  那人卻仍倒在花圃中,一動不動。


  伍定遠心知有異,急忙俯身查看,他拉住那人小腿,往花叢里ㄧ拖,登時拉出一人,伍定遠一見之下,饒他武功精強,辦案多年,這時也不禁慘叫一聲,那人哪里還是個人,卻是半具男尸!只見到了下半身,上半截卻不見蹤影。


  伍定遠心中大驚,知道局里已然出事,忙取出飛天銀梭護身,仰天一聲長嘯,傳令給守在門口的大隊人馬,他爭取時間,不待眾人到來,隨即奔向大廳,他伸頭往里面張望,里頭卻無半個人影,廳里一如往常,并無異狀。


  伍定遠沉吟一會,立即出廳,不一會走到后廚,他見后門虛掩,便閃身入內。


  誰知一入門內,便撞上了一人,伍定遠怕給人暗算,立刻使出擒拿手,扣住那人腰眼,跟著手上運指如飛,連點那人身上三處大穴。


  伍定遠喝道:“我是西涼伍捕頭,快快束手就擒!”話聲未畢,那人身子已然一軟,竟倒在伍定遠懷中。


  伍定遠只覺那人身體冰冷,他心中忽覺不妙,連忙查看那人面目,卻是一個小小丫鬟,十五六歲年紀,模樣甚是俏美,伍定遠知道抓錯了人,正要放開她,忽見那小丫鬟的兩條胳臂竟給人卸了下來,竟已斷氣多時。


  伍定遠心下又驚又痛,知道歹徒已然來過此地,忙提步往內堂奔去。


  正跑間,忽覺腳下又是一絆,伍定遠乍看之下,幾欲軟倒。原來這小小廚房,竟然重重疊疊地死了二十余人。只見死者中有七八歲的孩童,也有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其中有母子互擁,被人用劍串死的,也有斷頭殘肢的尸首,看服色都是家丁丫鬟之類的下人,想來他們先被聚集在此,再一并屠殺。


  伍定遠心中一酸,他辦過多起大案,但從未見過下手如此狠毒的歹徒,竟連無辜的下人也不放過。


  他腦中亂成一片,全都是疑惑:“到底是誰下的手?這些人應是江湖上的好手,為何連一個小小丫鬟都不放過?昨日才殺了十八名鏢師,現下又害了這么多條人命,有什么事值的這么大費周張?”


  他原本要來抓拿齊伯川的,哪知又遇上了命案,不由得重重嘆息一聲。


  一路往內廳走去,伍定遠深怕匪徒仍在屋里,手中緊扣著“飛天銀梭”,全身運滿功勁,只是此刻心亂如麻,思潮起伏不定,轉念又想道:“昨夜齊伯川才殺死了童三,燕陵鏢局今早就慘遭橫禍,到底是那一幫人與燕陵鏢局干上了?鏢局里那么多好手上哪去了呢?齊潤翔父子呢?他們為何要殺童三?”


  他此時心神大亂,接任捕頭以來,從沒見過如此重大的案子,一時之間,竟然有些驚慌失措。


  伍定遠奔進內廳,立時聽見一陣低微的呻吟聲,從西首的廂房傳來,那聲音極是混濁,如鬼魅的夜哭,又似野獸的悲鳴,他心中一凜,緩緩往西側走去,那里是齊潤翔家眷居住的地方,千萬別遭了毒手。


  伍定遠心中忐忑,方一走進內院,忍不住寒毛倒豎,幾乎要大叫出聲。


  只見院中躺滿了尸首,男的身首異處,手足折斷,人頭滾落了滿地,鮮血灑滿了整個院子。女眷們有的衣衫破裂,有的下身裸露,或仰或趴,竟都遭受后才被殺死。


  伍定遠從未見過如此殘暴的殺人景象,人都呆了。


  當中一男子仰天倒臥,仍在呻吟,他臉上鮮血淋漓,皮膚已被一片片的掀起,血肉模糊,兩只耳朵亦被割去,留下深深的耳孔,那人手腳處的皮膚皺紋極多,看來已上了年紀。伍定遠忙抱他起來,勉強辨認那人相貌,見他廣額虎口,不就是齊潤翔嗎?

  伍定遠忙察看他身上傷處,只見齊潤翔手筋腳筋已被挑斷,成了一個廢人,靠著內功深湛,才勉強支撐到這個時候。


  伍定遠伸手捏了捏他的人中,齊潤翔的臉皮已被剝去,立時痛醒,呻吟道:“你……你……”


  伍定遠忙道:“齊師傅,我是伍定遠,你撐住點!”


  齊潤翔想伸出手來,卻難以動彈,伍定遠連忙點了他身上的穴道,減輕他的痛楚。


  齊潤翔傷勢沉重,勉強地道:“我……我的家人呢?”


  伍定遠低聲道:“他們都安好,你別急,我先給你止血。”


  齊潤翔喘了幾聲,說道:“叫他們來見我,我有幾句遺言要交代他們。”


  伍定遠卻一動不動,臉上神情甚是憐憫。


  齊潤翔慘然道:“他……他們全死了,是不是?”


  伍定遠低頭不語,齊潤翔心中大慟,面上老淚縱橫,眼淚和著鮮血,灑上伍定遠衣衫。


  伍定遠抱住齊潤翔,沉聲道:“齊師傅!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告訴我!”


  齊潤翔先是露出痛恨至極的神色,跟著往伍定遠身上望去,臉上忽地露出一絲笑容,道:“老天保佑,還好東西沒有丟……伍捕頭……你……你……”


  伍定遠奇道:“什么東西沒丟,齊師傅,你把話說清楚點!”


  齊潤翔握住伍定遠的手,拼出最后一口氣,道:“去……去找王……王……把周……周……給送了……”他大喊一聲,猛地叫道:“替我……我報仇!”


  一口氣接不上來,頭一偏,便自死去。


  伍定遠連連大叫:“齊師傅!齊師傅!”


  齊潤翔卻一動不動。伍定遠探他心脈,早已停了跳動。


  伍定遠心下尋思:“糟了!這下齊潤翔已死,這案子要如何查下去?”


  他回思齊潤翔的遺言,什么東西沒丟,什么王王周周的,沒有半句話搞得清楚。


  此時眾官差已然趕到內院,眾人見了慘絕人寰的現場,人人面色沉重,良久無人說話。


  眾人察看尸首,各種死因都有,有的是被重物震死,有的遭長劍砍殺,足見行兇者人數眾多,各人清點尸首,卻少了齊伯川一人,伍定遠心頭一喜,暗道:“看來齊伯川武功高強,逃過一劫,只要找到了他,這案子就不難破了。”當下吩咐手下將數十具尸身運回衙門。


  一名官差問道:“伍爺,廳里那十八具靈柩要如何處置?”


  伍定遠長嘆一聲,道:“都帶回去了。”


  是夜衙門內陰風慘慘,眾官差面色慘澹,黃濟稟告道:“伍捕頭,我已詳細驗過尸身,燕陵鏢局滿門老小都是昨夜給殺的。只有齊潤翔靠著內功精湛,拖到今早才斷氣。”


  伍定遠臉色慘然,罵道:“這些禽獸不如的人,連小小孩童也不放過,若是被我拿到,不把他們碎尸萬段,絕不甘休!”


  黃濟又道:“齊潤翔身上的傷處極多,手臂上也像昨日那十八名鏢師一般,有著奇怪的血洞。”


  伍定遠點頭道:“下手的本就是同一批人,他們先殺一十八名鏢師,后殺燕陵鏢局滿門老小,使得手法自當如出一徹。”


  黃濟道:“有些人的死因與那十八名鏢師相同,有些卻大大不同,下手之人絕非一人,但這些人所使的招式與用勁的法門,卻大致相仿,想來應是同一門派所為。”


  伍定遠重重地在桌上敲了一記,怒道:“這群人無法無天!到底為的是什么?為的是什么?”


  黃濟忽道:“伍捕頭,聽說昨夜衙門很不平靜,官差們都說在你房中見了鬼影子,可真有此事?”


  伍定遠猛被點醒,恍然大悟,一時嘿嘿冷笑,說道:“這倒提醒我了,昨夜有一人闖入衙門,把我房間翻得亂七八糟,想來就是殺害燕陵鏢局的同一批人。”


  黃濟驚道:“照這個時辰推算,那群人才剛剛干下血案,便又跑到衙門來搗亂!這……


  這簡直是太無王法了!“


  伍定遠腦中靈光一閃,赫然想道,“齊潤翔說東西沒丟!好啊!原來這幫賊子昨晚跑到我房里,是為了搜東西來的!”


  他不怒反笑,沉聲道:“好一群奸賊,我看這幫禽獸昨晚干下滅門慘案后,仍舊找不到他們所要的東西,這才疑心到我頭上,跑來衙門里搜東搜西。”


  黃濟倒抽一口冷氣,顫聲道,“世間竟有這等狂妄匪徒。”


  伍定遠哼了一聲,道:“這些歹徒殺人放火,定是為了什么寶貝,看來咱們若要破案,非先查出這趟鏢走的是什么東西,否則便算窮年累月,也不知伊于胡底。”


  黃濟聽了這話,連連稱是。


  伍定遠細細推算,那時齊潤翔拼著一口氣,對他說了一句“東西沒丟”,看來只要這群歹徒定會大張旗鼓,四下尋找齊伯川的下落,自己這方人馬定要搶先一步,否則這案子定然沒救。


  他心念一動,想道:“齊潤翔那時交代遺言,要我去找什么王,什么周的,或許其中另有線索。”


  伍定遠當下召集官差,吩咐眾人動用所有相熟的江湖人士,只要有人查知齊伯川的下落,重重有賞,另外遇上姓王姓周的江湖人物,要格外留意。人人晝夜不分,忙得不可交開,伍定遠自己坐鎮衙門,匯整各方線報。


  到得第三日上,知府陸清正召見伍定遠。這知府大人到任涼州不過一年,卻已開革不少舊吏,為官清廉,御下卻極嚴厲。伍定遠與歷任知府并不相熟,轄下又發生如此重大公案,自己卻毫無斬獲,心下不禁惶恐。


  進了知府書房,只見陸清正低頭閱讀自己送來的卷宗,里頭詳述燕陵鏢局血案的來龍去脈,伍定遠侍立一旁,過了良久,知府陸清正才抬起頭來,對伍定遠道:“坐下來說話。”


  伍定遠躬身謝過,方一坐定,便見知府面色不善,他情知不妙,心中暗暗叫苦,果聽得陸清正說道:“伍捕頭,這案子發生至今,已有數日了吧!”


  伍定遠硬著頭皮道:“是,至今已有三日。”


  陸清正雙眉一軒,說道:“怎么你這幾日都在衙門里,不見你出門緝兇?你已知兇手是什么人了嗎?”語氣嚴峻,已有責怪的意思。


  伍定遠道:“屬下這三天都在籌畫緝兇事宜,只是時機不到,不便打草驚蛇。”他不便對知府言明自己尚無頭續,毫無破案把握,便以此回話。


  陸清正一聽之下,登時大怒,喝道:“你身為公門中人,轄下出了三起命案,死了八十三條人命,你還說不便打草驚蛇?你怎么辦事的!”


  伍定遠慌忙站起,惶恐地道:“大人教訓的是,屬下知罪了。”


  陸清正哼了一聲,說道:“你卷宗里提到劫鏢,究竟這干匪徒要找的是什么東西?”


  伍定遠道:“屬下也不知情,想來應是非常要緊的事物。”


  陸清正哼了一聲,道:“你從燕陵鏢局中搜查到的東西,可已編策入庫?”


  伍定遠道:“是,屬下已然一一登冊。”


  陸清正面色稍平,微微頷首,道:“快將冊子交上!”


  伍定遠命人取來錄本,交與知府。陸清正快速翻閱而過,問道:“所有物品都在冊上么?”


  伍定遠應道:“都在冊上了!”


  誰知陸清正忽地怒氣勃發,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記。


  伍定遠驚道:“大人為何生這么大的氣?”


  陸清正厲聲道:“大膽伍定遠!你貪贓枉法,私藏充公財物,該當何罪!”


  伍定遠大驚失色,跪倒在地,忙道:“大人明鑒,屬下向來清廉,辦案公正,從不敢作有愧良心之事!”


  陸清正重重哼了一聲,道:“來人,都給我抬上來了!”幾名親兵立時抬出三只大箱子,都是齊潤翔送來的衣物。


  陸清正冷笑道:“這是什么?”


  伍定遠額頭冷汗流下,顫聲道:“這是燕陵鏢局送來的衣物,下官不能私用,就吩咐下屬們收好。不敢有愧職守。”


  陸清正點了點頭,道:“起來說話,我只是試試你。”


  伍定遠誠惶誠恐的站起,只聽陸清正清了清喉嚨,說道:“日后只要你查獲任何有關燕陵鏢局的物事,都需向本官會報。”


  伍定遠不敢多言,只有連聲答應,躬身辭出。


  陸清正忽道:“且慢!”


  伍定遠聽他又有吩咐,忙停下腳步,道:“大人有何吩咐?”


  陸清正道:“你若找到齊伯川,立刻將他押來見我。”


  伍定遠見他如此重視本案,竟是要親自介入審訊,只得道:“屬下遵命。”


  出了知府官邸,伍定遠全身已被冷汗浸濕,歷任捕頭誰不巧立名目,勒索商家?只有自己從不做這種事,除非人家真心誠意的送些小玩意兒,伍定遠這才敢收,想不到仍被狠狠的刮了一頓。他摸摸腰上的玉帶,只感忿忿不平。


  又過了兩日,案情仍無發展,知府每日派人詢問案情,時加責備。伍定遠深感疲困,黃濟向來淵博,知他已入朝不保夕的危境,便向他建言,說道:“伍捕頭,你何不到白龍寺去走一遭?”


  伍定遠一拍大腿,喜道:“照啊!我怎么沒想到白龍寺的止觀老和尚?”


  白龍寺雖是佛寺,但寺中的住持止觀出身五臺山,乃是武林一脈,佛法淵深,武功修為亦是不弱,向他打探江湖之事,最是對癥不過。只是止觀和尚為人慈和,生性喜歡清靜,伍定遠不愿眾多官差打擾他,便只一人孤身前往,也好表示對止觀大師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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