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3章 兄弟
死亡在某個瞬間，徹底籠罩了秦墨。
這種感覺，令他身處於茫茫的幽靈鬼魂中，雖看似熱鬧，卻極度的孤獨。
他看到了很多熟人。
卻沒辦法交流。
他看到了自己身邊經過的很多陌生人，或許曾經有些許印象，但此刻卻沒了。
這一刻。
他能感覺到自己，腦髓完全被這無邊無盡的道路所吸幹，他置身於幽靈的潮流，卻又在這個潮流中，淪陷、迷失、直至消散……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抓住比自己走的快的父親。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拉住琴子房，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但這些……
通通做不到。
我們活在世上，有太多七情六欲，太多感情想要投入其中，到頭來，終會變成一堆碳水化合物，化作一縷煙塵……
當死亡悄然降臨。
你曾經的感情，你賴以付出的努力，你吹噓的資本，都統統會化作一縷塵土……
也甭想著世人會如何的討論你。
這對自我本身而言，沒有任何價值。
這些想法，如同灌湯包一樣，一股腦的塞進了他的腦海中，以至於令秦墨瞬間有些頹廢，變得低沉。
他也終於意識到，在自己的潛意識中，他並不處於上鏡這個世界中，而是走向通往地獄的路，這是閻羅殿的亡靈道，會令他完全窒息。
“墨墨！墨墨！”
就在他無法承受這般痛苦時，潛意識中的呼喚，突然悄然而來。
隻是這個呼喚看似距離他很近，卻又令他感覺模糊，秦墨努力睜開眼，模糊的視線裏，有個人影在他麵前晃動著。
隨即。
一片漆黑。
人潮消失。
他也墜入在這無盡的黑暗中，他依舊是這條道路上，孤獨的僧人。
……
痛！！
頭疼欲裂的腦袋，幾乎要將他的肉體和靈魂分割開來。
等他醒來時，自己躺在一張床休息，這是用沙塵搭建而成的床榻，厚厚的沙子，軟軟的而又舒服的按摩著他的後背，他迷茫的坐起來，四周依舊置身於曾經的黑暗中，這使得不遠處幽暗的燈火，變得格外明亮，以及那坐在燈火旁的，孤獨的老者……
看他的背影，他可能太老了！
老的腰完全彎了下來，這讓秦墨想到那位奶奶，那位在殘燭下為整個焱陽遊擊軍縫補的奶奶，最後義無反顧的墜崖而死。
而這幽暗的世界中，秦墨還看到了地上畫著的很多東西。
有一比一還原的風月樓，有兩位喝酒的炙熱少年，有那美貌如仙的女子，有那天隱市的種種建築。
這是整個鋪滿在地上的畫，沙地是最好的畫畫地方，遠遠要比別的方式，呈現的更為粗獷和美好，一時間，甚至會讓秦墨回想到經曆的點點滴滴。
當他站起來時，那背對著他的老人終於開口了。
“不要踩到你腳下的畫。”
他聲音極度的沙啞，就像一位啞巴，已不會說話，但卻發出那種奇怪模糊的沙啞聲。
還好，秦墨能聽懂他的話音。
他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過了良久。
那位老者終於停下了手中的筆。
他顫抖的站起來，望著這地下，好似無邊無際的畫所形成的傑作。
“數年來，我每天畫著重複的畫，這是我閉著眼，都能畫出的人間美景！”
他顫抖的說著，僵硬的緩緩轉過身來。
秦墨這才看清他的臉頰，又實在看不清。
他頭發淩亂的遮擋住了他的臉，那是比女人還要長的淩亂頭發，他胡子聳拉在胸口處，身上還散發著難聞的惡臭味道，唯有那一雙眼睛，還能明亮的動著。
他看著秦墨激動而又熱烈，直至最後，他眼角滑落出淚水，淚水又洗刷著那髒兮兮的臉龐，導致眼淚掉落在沙地上時，都是髒兮兮的黑色。
秦墨啞然的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好。
“小雙他好嗎？”
他好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擦了擦眼淚的淚水，笑著問。
“小雙？”
秦墨猛地一愣，他壓根沒反應過來，小雙是什麽？是誰？又或者說，在這等情景下，他說的是他認識的人嗎？
“他叫祝小雙。”
他顫抖的說出名字，當提及名字的那一刻，眼淚再度如決堤的江河流了下來，聲音止不住的哽咽。
秦墨愣在原地。
而那個奇怪的男人，就好似變成了瘋子一樣。
他手足無措的比劃著。
“他現在應該這麽高？又或者是這麽高？”他胡亂比劃著，好似意識和神態也都很模糊，“他還喜歡吃辣條嗎？他是不是還很調皮搗蛋啊！”
“你拿著手機嗎？你有他照片嗎？”
“你能不能給我看看他的照片？”
他問了秦墨太多太多問題，一時間連秦墨自己都難以接收到。
他或許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太多問題，到最後，他千言萬語還是隻能化作最開始的那句話。
“他過得好嗎？”
秦墨呆愣的點點頭，他腦袋嗡嗡的，就像一團漿糊。
這男人終於開心的笑了下。
“我上一次見到你，你還是繈褓中的嬰兒，這轉眼間，時間過得好快。”
男人扔下樹枝，對秦墨沙啞笑道，“我數年前被困在這裏時，就篤定你會來到這裏。”
“也不是因為什麽別的。”
“單純的是覺得，你跟他一樣而已，隻要如他那般，便一定會來到這個地方。”
“這世界上，總有一種人，是像他那樣的人。”他盯著秦墨，認真的說，“總是嘴上說著，自己自私自利的可怕，到頭來，卻願意為這世界舍棄性命！”
秦墨艱難的咽了咽口水，“你說的是誰？”
其實，他心裏已經知道了。
“秦葉南！”他突然傲然的揚起頭，好似大聲的說出這個名字，都足以令他驕傲。
“那你是……”秦墨聲音劇烈的顫抖起來。
在他腦海裏，其實已有答案。
他擦了擦嘴角，露出那標誌性的微笑，“你可曾在天隱，聽過絕代雙驕？”
秦墨猛地愣在原地，他這才想起來，曾經在天隱，天下武場，他看到過‘絕代雙驕’四個大字。
“我叫祝絳。”
他盯著秦墨，一字一句。
“他一輩子的生死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