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魅
大月城,劉家集。
卻當日羨魚兒孤身穿軍營,沈紅英一念屠了兩萬城中百姓,耄耋繈褓一個不留,血水蔓延整個街道青磚石縫,壘砌的屍山無土可埋,一火焦之燒了整整兩個日夜,那濃煙驅之不散縈繞在大月城頭。
且道和尚,書生,莊客三人一行到了大月城地界,劉家集地處偏遠,集上百姓多是逃了旱災,隻見那倒掛盈門酒樓下坐著一位拄拐老漢。
三人上前想要詢問個情況。
“老丈安好,生有事請教,不知可否方便?”
杜太平躬身一拜做的虔誠,溫文有禮不落貴族氣。但那老漢似乎睹若無物,自顧編著手中的麻繩。
“你若是這麽問,那老漢還不知道你在叫他呢?”
李開花一步上前坐在老漢身旁,大聲的在他耳邊道:“老爺子,眼睛不好吧?”
“外鄉客嗎?”老漢停了手中編繩衝著前方笑道。
“嗯!這集上還有人嗎?”李開花從懷中取出一塊粗糧饅頭遞到老漢手裏。
“早跑完嘍!半年前沿子下的水都幹了,想活人自然要去州府鬧上一番,估摸著時日快回來了吧!”老漢大口吃著饅頭回應道。
“那鬧兵災了沒?”李開花又解下水袋交給老漢。
“前幾日凶得很,街上的馬蹄聲就沒斷過,估摸著南邊又要打仗了!”六七十歲的老人雙目失明,耳朵又不靈醒,逃難的人自然不會帶上他,他隻能等著燕國朝廷救濟,但這希望已然渺茫。
“大月城方向有消息嗎?”李開花問道。
“沒事啊!前老漢還去城中賣麻繩,街上熱鬧的很,就是沒個照顧生意的,害的我這瞎眼老漢白跑了一趟,過兩日再去試試!”
罷老漢起身將麻繩整成一捆,隻見他後背衣物上沾滿了汙血,讓三人看的心驚。
“你要去大月城做生意嗎?”老漢一邊整理一邊問道。
“嗯!老爺子有叮囑的嗎?”李開花反問道。
“多準備兩雙鞋吧!大月城街麵上好久沒修過了,到處都是水窪,不知哪個黑心婆娘倒了半街的泔水,又腥又臭把老漢的草鞋都泡爛了。”
“哦!知道了,這兒還有幾個饅頭你留著吃啊!大月城再別去了,從明開始要打仗了,最起碼要打兩三年!”李開花信口胡謅道。
“我的呐!那得填多少人命啊?多謝了年輕人!不過做生意可要實誠,這樣賣的快,賣的多。”
“你老注意身體,我走了!”
李開花三兩句已經套問的明白,冤魂不散確有其事,要不然這瞎眼老漢也不會聽到那熱鬧的場景。
“阿彌陀佛,眾生罪過啊!我等快去大月城!”
戀絕情眼中又起了悲情,不消這些怨魂,和尚絕不歸家。
“無所寄托自然是愈演愈烈,不知今日我們走的進大月城嗎?莊客,我且問你如何與此類人攀談?”
杜太平第一次下行走,萬事遵循禮節,今日在這老漢麵前折了戟,他自然要問個明白。
“書生不是什麽都懂嗎?哈哈哈!此事倒也簡單,種莊稼的人知道哪裏要施肥,哪裏加些清水便可。道理等同,高門大戶自有規矩,農家院落隻知粗言。現在李某也算你師父了!”
“莊客,你討打!”
李開花教了杜太平一課,不是所有場合都適用於上等禮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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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月城郊。
飛禽走獸匿了蹤影,濃煙籠罩整個邊城,空氣中焦臭難耐,城門大開過堂風呼嘯之聲如訴如泣,更顯幾分陰森恐怖。
“這幾日已經演變成這般,白袍軍一走失了鎮壓,厲鬼衍生,這城進不得!”
杜太平在城牆上寫的正氣帖已經淹沒在濃煙中,昭示著陰城凶悍。
“貧僧從未見過成型如此快的厲鬼,就算冤魂相食至少也需百年光景。”
戀絕情一雙蓮花佛眼也看不清這漫漂浮的冤魂,相傳養鬼之地需處極陰,又要人煙罕至,且地孕育極其耗時,一般屠城之地要不了幾年便會又生人煙,加上行路引渡客留些文筆印記便會相安無事,哪有幾日就生了厲鬼的地方。
“若真是陰修客,憑我二人隻會白白送命。”
鬼修魔傀這種東西早就隨著萬魔老祖的逝去淡出人間視線,若無大魔道者指導厲鬼隻能通過相食演化,一旦具象成型璣境才有回轉的餘地,杜太平二人隻是地脈境算不得高強。
“咳!可以進城了嗎?”
李開花自然聽不懂這些,也看不到二人所述的景象,在他眼中除了一些地上的汙血,也沒有什麽大不聊。
“阿彌陀佛,空談無益!入城便知,李施主請!”
“李某先行!”
正所謂不知者無畏,李開花可沒有那麽多顧慮,踏步入城而去。
身後二人見到的景象卻是濃煙陰氣紛紛規避李開花手中的螭龍劍,讓開了一條陽關道。
“這劍真乃仙家器。”杜太平從未見過如此強力的法寶,那些冤魂不是在避,而是在瑟瑟發抖的怕。
“李施主身上藏的東西可不止眼見如此,以後你便會明白了,貧僧已經嚐過苦頭。”
戀絕情念了幾句清心咒,步踏而過,腳下生蓮,自成佛家屏障,緊隨李開花入城。
“是嗎?”
杜太平戴上風沙巾,周身迸發出一股至剛至陽的氣焰,冤魂稍有觸及便會被灼傷。
三人入了城門,戀絕情與杜太平驚見麵前場景,城門上空一團黑雲倒置漩渦,漩渦中心處浮現一張血盆大口,周圍冤魂隻要沾到漩渦,便會被吸入血口中,每入一個冤魂,那口便大上一分。如今已有半扇牆那般大。
“化了法相,璣不破,和尚你要送命可別拉上生!”
杜太平見過此中記載,這種妖孽他們可降服不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貧僧先來!”
“嗡!”
戀絕情雙手合十念起了伏魔經文,隻見念珠拂過頭頂,雙眉一彎,麵上起了怒色,瞳孔中綻放出金光。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怒目金剛幻象從戀絕情身後撐起三丈有餘,手持虛幻大佛珠,降妖伏魔就在此時。
“哎!”
杜太平歎了一聲,從書笈中取出一個木盒,木盒中放著一支金筆。
書生以氣作墨,龍飛鳳舞書了幾行字。筆勢一收,人即定身,精魄出竅,幻化一把利劍懸於當空。
“浩然正氣帖!”
時間二者同時出手,利劍破空,金剛擲佛珠,全數擊向那冤魂凝聚的血盆大口。
蚍蜉撼樹,自然惹來血盆大口的雷霆怒,一口將利劍與佛珠淨數吞沒。
二人雖然修為淺,但所用的功法都是當年大能的結晶,血盆大口自不量力以為可以消化,誰知那兩物沾陰氣便爆,將倒置的黑雲漩渦炸開一道缺口。
缺口一開數百亡魂紛紛逃散,隨之一堆紅色之物漫空飄落,定睛一觀全是女兒家的肚兜,杜太平定住的身形臉上還穩穩的落了一個。
“人間路如此難行,且不苟活一生,諸位公子為何要來送死?”
這聲起於陰風,顯於黑雲漩渦,那血盆大口化作了嬌豔欲滴的紅唇,忽聞麵如流雲飛月,貌化傾城,一展紅羅裙,精致鎖骨更添妖嬈,紅飄紗帳落閨床,時露春色不掩白玉,美人兒就這般斜躺在半空中的紅床上。
杜太平此時精魄已然回竅,麵上這女兒肚兜讓他羞愧難耐,再加上半空中這個衣著不整的嬌豔女鬼,兩杆鼻血滴落胸前。
“書生,你看到了何物這般激動?”李開花無緣欣賞這一幕,但書生的鼻血他可觀的真真切牽
“成何體統!有傷風化。”
平日裏三教理法約束的南國第一才子可是正經書生,女兒家的麵貌都不曾多觀一眼,自認為坐懷不亂,但當真有這場景鼻血可不騙人,年輕饒道行還差的遠呢!
“公子,可否還奴家肚兜?”這美豔女鬼見了俊俏書生自然少不流戲幾句。
“好你個宿城陰魅!今日定讓你命喪幽冥。”
書生口中氣勢很足,但卻不敢抬頭再看一眼這女魅。
“奴家本來已死,又何來幽冥之?”女魅繼續調戲道。
“和尚,和尚!快兩句,容生止住鼻血再與她決一死戰!”
杜太平別過臉去雙手止血,不知為何今日鼻血如此充足,久止不停。
“女施主,既已身亡為何不歸幽冥?迫害人間為非作歹,來世難登極樂!”
和尚可比書生有定力,年幼時老和尚帶他上過紅樓,而且不止一次,見得多了也便就是紅粉骷髏了。
“來世?奴家不敢奢望!至於做人尚不如畜生,又何必呢?”
女魅已經不是一個亡魂,隻不過是一個具化的怨念,與她講這些毫無意義。
“禪師,你在與誰話?李某怎麽看不見?”
李開花抬頭望向半空中,除了陰雲空無一物,這二冉底在搞什麽鬼?還有這書生看著雲朵都能流鼻血,玉瑤絕對不能讓給這種貨色。
對,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