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天理昭昭
書聲朗朗自太清,
孝廉報國士族門,
胡朔橫刀城牆外,
方知定疆非儒生。
薊城,東海薊侯餘嵩的地界,千年燕皇都,上百次擴建可容納二十多萬城民,皇宮巍峨,九大國庫,二十四都坊,錯綜捭闔的街道,三日踏馬難以盡觀,可想而知這座古城的雄偉。
皇宮內依舊住著三千宮娥宦官,兩代皇帝的妃子延續著奢華的生活,破損的無極殿廢墟就放在長樂門中,餘嵩沒有改變燕皇宮的一草一木,也沒有入住簇,每日的公事交談還是在行典司,隻不過發號施令的不是愚蠢皇帝,而是薊侯本人。
各街道繁華的景象一往如初,越來越少的賦稅讓城中百姓臉上洋溢著笑容,東海也好,燕國也罷,隻要施政者給予平淡安定的生活自然會有很多人追隨。
餘府位於皇城的東南角落,數十年為公的餘嵩沒有攢下家底,住的房屋與平常百姓的院落差別不大,手下人多次勸他搬入大府,餘崇隻是搖頭笑道:“住習慣了!”
餘嵩改變不了反賊這層身份,但他的確在東海白袍鐵蹄下保全了這三十萬百姓的生計。
功過留與後人,
是非對錯如煙過。
青山也有佞骨藏,
白鐵不乏丹心落。
薊都百姓中唯有兩饒生活狀態發生了翻覆地的變化,這兩饒活計可是餘嵩親自下的命令。全部被安排在餘府,白發蒼蒼的沐老公爺做了屎尿官,一身青衫的沐城主當了刷桶客。父子二人拿著薊侯的俸祿做著最下賤的活計。由此可見餘老賊報複心理也不輕。
“餘賊誤國,誅地滅。”
八字血書懸掛在餘府的牆下,不少燕地書生聚於門前高聲齊罵。
“餘嵩老賊,罔顧人倫!不忠不孝,有愧恩!還我三十萬百姓先祖,還我薊都於燕地!”
這些扯口號起初都是皇帝派來的人,後來整個薊都書生每日都會來罵上一番,要做那流芳千古的死諫客。
蹲在餘府側門刷尿罐的沐好學老公爺每日都要忍受這無聊的吵鬧聲,今日他終於是忍不住了。
“全都給老夫滾!”
沐公爺過了今年便九十歲了,是當過相公宰輔的人,如今都在刷餘嵩的尿罐,這些憤憤不平的書生又有何用?
“公爺,您也是一代相爺,為何要屈服餘老賊的淫威,不如帶領我等死諫餘老賊,還薊都於朝廷如何?”
書生意氣不曾見過血色,薊侯不嗜殺,對這種無關痛癢的呐喊也視若無物,任憑這些娃兒鬧騰。
“哼!如此有誌氣去北城牆一觀啊!看看那三十萬草原幽騎是如何陣仗?再回來呐喊也不遲!”
沐公爺向來惜命,還望著日後壽終正寢,雖然每日做的活計難看,但餘嵩並沒有剝奪他的府邸,老公爺回府之後還是高官顯貴,在這兒陪點笑臉又算什麽?
“無國哪有家,若薊都人都像公爺這般,豈不讓下五國看了笑話?我等一片赤誠之心,蒼可鑒!”
書生們以為現在做的就是正道,怒斥餘賊也能博得燕地名望,為日後仕途晉升謀得出路,這可是皇帝陛下親口承諾的密詔。
“後生,老夫當年比你熱血,一腔抱負灑在燕國仕途上,等你做了官就會發現升遷之路與你心中執念背道而馳。回去吧!莫要擾了老夫清淨,薊侯又不在府上,再喊也無用!”
沐好學是多少大浪淘出來的糟沙,他站在官場頂端之時踏著多少忠良的鮮血,這些隱晦之事豈能讓他人知曉,燕國官場可沒有這些後生想的那麽幹淨,腐敗滋生的官官相護多如牛毛,一層層金錢權勢油脂刷在身上,不是茅坑也是屎。想要從這些汙糟中爬上來,就要比這些更汙糟,更黑心腸。
所以餘嵩才給他安排了一個好好洗刷自己的活計……………………
行典司大堂。
麒麟袍的餘嵩正在寫著手頭信件,高顯與陸道海各列一旁。
“師父,羅世雄率三十萬幽騎壓境,所有的金甲雁翎刀都被安排在北牆防務,至於新訓練的一萬薊軍也都上了城牆,大戰之勢一觸即發。”高顯將安排一一明。
餘嵩微微點頭並沒有停下手中書寫信件,直到裝入信封才抬頭將其交給陸道海。
“快馬送沈紅英!讓他出兵馳援薊都。”
餘嵩手下有三千金甲雁翎刀,可抵最精銳的三萬人馬,但羅世雄有三十二萬幽騎,餘嵩想要憑借自身實力很難守住薊都,求援東海國方是上策。
“是!弟子馬上去辦!”
陸道海還未走出大廳,一襲白袍出現在行典司門前。
“白袍軍先鋒營陳玄屠求見薊侯!”
白衣神箭的聲音十分洪亮,大踏步走入廳堂,餘嵩親自起身相迎。
“陳將軍,你來的可真是時候!”
餘嵩開懷大笑,白袍軍來援可緩解重圍,實乃薊州大幸。
“本將率領八千先鋒營已至,公爺的主營隨後便到,戈狄踏界,六國人讓而誅之!”
這從古至今六國便有約定,不管各國如何混戰,一旦塞北戈狄或南原匈真來襲,六國都會傾力相助,唇亡齒寒的道理再糊塗的主君也知道。
“公爺大義!老夫感激萬分。不知將軍一走,昌黎情況如何?”
餘嵩倒不是擔心慕容炎會趁火打劫,而是探明燕國是否有戰力出擊外擔
“昨日,本將與慕容炎在營前定了約定,戈狄來勢凶猛,燕國庭衛軍主力已經到了昌黎北防,隻要薊都開戰他必定側翼援助,岑百可是燕國的地盤,慕容炎不會不管!”
若東海國沒有私心那定是虛言,他們也惦記著岑百這塊肥肉,戰機也是良機豈能放過?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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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城,演兵校場。
兩萬步卒已經整理完畢,副將高聲宣讀皇帝陛下的旨意,童國臻聽著過於冗長,心生厭煩便出聲製止了副將。
“別念了!爾等聽著,戈狄犯界皇帝命令各節度使出兵相助,本帥要派你們去必死地,怕不怕?”
童國臻的長胡在風中搖曳,聲若洪鍾穿透校場,這是西境的兩萬百戰老卒,今日他要親自為這些士卒送校
“不怕!不怕!”
手中的長戟隨著每次出聲落地,砸的校場震動。
“好!此去北豐為國效力,來日凱旋把酒延盞!出發!”……………………
武慶城頭,黑底紅龍旗下。
一張木椅,蒙白坐在凜冽的寒風中,耳邊似乎響起了無數的冤魂肅殺聲,一具具屍體被丟入沙坑中,手中的刀是越殺越明,越殺越亮。
“王爺,人馬已經安置妥當!”一位副將跪在蒙白麵前道。
“這些人為什麽殺不絕呢?”
蒙白自言自語的起身,望著雲霧依稀的雪蒼山。
至於副將哪裏敢回答這個問題?這讓他如何作答?殺多少算多?王爺你可是滅了一個汗王國,這還算殺不絕嗎?
“十年沒動過草原了。這些塞北人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姓氏,也許等到戈狄屠滅他們才會明白秤砣有幾斤幾兩!”
蒙白抬頭看向黑底紅龍旗,用手掌遮擋那栩栩如生的龍眼,很快蒙白的雙目中布滿了血絲。
“修書給羨老帥的孫子,隻要戈狄敢踏入雪蒼山南界,本王必定馳援!滅過一個,也不差這一個!”
蒙白返回座椅繼續閉目聽著風聲。
“王爺,還有一事。”
“講!”
“江國霍南道已經快至武慶城,領了兩萬狼胥軍,陛下親自給頒的路引。”
若起這下六國中邦交最好的便是雲江兩國,兩國皇室聯姻也有四百多年的曆史,江國借道行軍,雲國國主也並未阻攔。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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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下行會和常國糧屬都低價出售糧草供給四國人馬,這便是大朝同根同源的優勢,雖然各自都懷著心思,有的想趁機劫掠地盤,有的想削弱他國戰力,但無疑在這個大勢下六國齊心協力共抗戈狄。
四十五萬的草原幽騎無疑是毀滅地的,沒有哪個國主敢放任其不管,燕國若是破了,其餘各國便要耗費極大的人力財力來加固邊防,填補缺漏,賦稅徭役隨之加深,容易引發國亂,這些情況都是千年來血淚的教訓。
值此時,燕國岑百州一線有沈紅英的白袍軍,餘嵩的金甲雁翎刀。慕容炎的庭衛軍,以及正在路上的樊家輕騎,共計十一萬餘人馬。
而北豐雪蒼山一線,有羨魚兒的協防軍,童國臻的西境軍,蒙白的精銳黑龍士,霍南道的狼胥軍,共計八萬餘人馬。